“哈哈哈..”来人大笑,“竟然在这种时候让我找到你们,真不知是何天意。”红绸落定,果然是青狸红蒢缓缓而来,步子仿佛铅般沉,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悲伤,一眨眼后依然是熟悉的清冷。本仙以为她是来对付我和陆宗祁,连忙腾出胳膊掩着陆宗祁向后退,不意她径直越过我们俩,朝着那个樵夫走去。
樵夫神色已变,眼光明灭,明显的局促和不安。我看了一眼陆宗祁,下巴往后面努了努,意思是问他跑不跑?他扼住我的手腕,低声道:“你想再迷路吗?先看看什么情况,他们俩好像是旧相识。”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旁观。“老天真是讽刺,竟让我在这个时机找到你们,这阵法是布来防我的吗?”她兀自说着,樵夫不解,似有不忍,“红蒢,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再执着下去,放过我们吧!”我亦在疑惑,小声嘀咕:“他们是仇家还是旧情人呢?感觉很有戏的样子”陆宗祁只顾打量二人,凭我的专业素质,我押他们是旧相好。
“哼哼.”红蒢冷笑一声,“只怕容不得我不执着,这就要问你们家那位娘子做过什么了。”“我娘子会做什么?她至今都当你是师姐。你还想怎样?再让她受一次灭蚀之苦吗?”红蒢的眼神难得又一次波动,面色少见的凄楚,“你说我执,你不也是吗?从来不曾信我。”
斜刺里跑来一位神色慌张的女子,一把挽住了樵夫的胳膊,立在他身后,素衣布裙,樵夫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望向她,眼神温柔,“别担心。”。“白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素衣女子茫然,摇了摇头,叹口气“师姐,何因何果?我白纻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之事,你几番相逼,我们夫妻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哦?是吗?”红蒢眼神冰冷,“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悔的事就是小觑了你,过平静的生活,你说我让是不让?”说毕,化出金绸,直取白纻,樵夫一惊,立马把他妻子推向我,“仙子,请您.”话音未落,红蒢即刻转移攻势,金绸朝我的方向而来,我立马放出一道结界,准备趁结界未破之际带着他妻子逃开。谁料金焰刚触到结界便迅速调转,变为适才的红绸卷起了樵夫,白纻大惊,竟能破我结界而出……
多日之后的湑州城里还是一片清凉,我和陆宗祁又坐在了婆娑馆的临香阁中。音容犹在,换了人间。台上婉转作态的是新的俳优,比之我化的旦朱失色不少。我悄悄地看了眼陆宗祁,他肯定和我想到了一处,不然表情不会那么难看,我一哂,他瞪了我一眼,转头继续看戏,甚是无趣。
戏台之上上演的正是我初到婆娑馆时演的那出二姝夺郎。搁平时早被我这久经各种话本子的观众嫌弃个遍,但是此时我看的格外认真。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前提在于我们是看“戏”的,是这出戏的旁观者,若由我们自己亲身演绎,怕是苦不堪言,哪有闲心嘲笑情节的雅俗。
戏台之上,此刻布景是一派葱茏,红衣的冷冽女子独行于林间。但见她顿住了脚步,一直尾随于她的几个小混混仗着地势隐蔽,大喇喇的走出来围住了她。她很镇定,一丝惧意也无,只是不耐烦。袖口飞出一道绸子就将那几个无赖捆的结实,绸子乍然变成火绦,吓得几个无赖哭爹喊娘。女子不顾他们凄厉的哀嚎,转身就走,忽听得一声断喝“大胆妖孽,如此作祟。”她抬头,只记得一双澄澈的眼,坚毅的面庞,那个清癯的少年。
少年是个修道之人,斩妖伏魔。奈何初出茅庐,败于女子手下,心有不甘,狠狠地注视着红衣女子,女子觉得好笑,一挥手放过了那群烧的半死的无赖,看了一眼少年,走了。少年却卯上劲了,收集她的气息,专找她麻烦。一年斗一次,少年的修为在精进,女子的心也动了。
少年莽撞一根筋,女子想断了他求战的心,好教他能生出别的什么心。便在某次打斗后抓了他上山,缚于洞中,挣扎不停。女子每日亲自送饭喂水,少年不食,只求一死,不受折辱。女子好气又好笑,连她最敦厚温婉的小妹都打趣她生动了不少。
成日里陪他在洞中坐着,他打坐,女子就看着他,也不说话。终究是不忍,唤了低眉顺眼的小妹每日里送饭,初时还是不动,小妹温柔相劝,款款以待。后来也能对着她自己言笑晏晏,不管不顾就表了白,少年错愕,心中悸动,也很是困惑。女子以为他们已经两心相许,全然没发现男子眼中闪过的犹疑,也没能觉察小妹越来越重的心事。
后来男子回去向师父禀明一切,师父大怒,险将他打死,女子好不容易救了他回还,与一众长老结了仇怨。男子要她答应不伤他师门,女子盟誓。男子资质卓华,为师的到底舍不得他为了一个妖女自毁前途,领着师兄弟们来到山脚。小妹知会了他一声,跟着他一起下山,哪还见得到师父和众师兄弟?只看见尸横遍野,血水污了眼。他濒临崩溃,飞身上山,剑指懵然的女子,他控诉着,眼红如兽。女子平静的听完,只问了一句“你信我么?”男子决绝,一剑穿心。妖是不会死的,但心会痛。
女子瞥见男子身后唯唯诺诺的身影,苦笑一声,扼住其喉。小妹吃痛,无辜地看向男子,男子又是一剑刺来。就在红绸快要燃点起来之时,女子停手了,他终究是打不过她,但自己也胜不了他。男子怀中偎着小妹,诉说着自己的有眼无珠与懊恼后悔,将她的真心反复践踏。人间有情,全是自作,真是笑话!在小妹的哀求声中,男子被烈火焚身。
“咚”的一声收场鼓,观者从故事中抽离。我感慨良多,难得的见陆宗祁也沉默不语,眉头微皱。我一脸鄙夷:“你们男子是不是都乐于激起一片春情来彰显自己的魅力,女子真心相待,尔等却视若草芥?”陆宗祁难得的没有与我争辩,“男子的追求与你们女子不同,有了比较,女子的痴心就会一文不名。”“还有你们男子也恁般惑于皮相!这个你有经验。”我又补了一刀,他不响。自古以来的女子为什么都耽于****?饶是你再冷静自持,来了就毁天灭地,焦骨白灰,我沉思。不过不得不承认****的确让人沉醉,遐思许久,扭头一看,没了陆宗祁的影,四处搜寻,那厮声音幽幽从阁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