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大周使者团暂住在原清廷礼部理藩院的别馆,这栋建筑的设计者出于外交保密方面的考虑,把房子建设得象一座军营,高墙独院曲径幽深,而且地域也相当偏僻,但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拆迁紫禁城以及附属建筑物的时候,这栋房子得以完整的保留下来。
私会汪士荣并不需要耍什么手段,实际上这支两百多人的小团队一进入汉军的地盘之后就受到了汉军军方无微不至的关怀,起先在路上的时候由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野战军保护,而进入北京城之后近卫军又接过了保卫的职责,此刻这个原本冷清的别馆周围明岗暗哨星罗密布,此外还有整整一个营的火枪兵就地驻扎,与别馆大门遥遥对峙,而这支可怜的使者团所有的武力也只是那一支不到一百人的大周禁卫军。
在入住别馆之后,负责监视的近卫军军官在周培公的授意下,礼貌而坚决的接过了所有的防卫任务,这批大周军人们被客客气气的解除了武装,分散软禁在别院的各个角落,然后把随行的文官也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小院里,为大帅的私会准备好条件。
因为是正使的关系,他毫无争议的被安排住进了最豪华的一个小院,而林风和周培公进来的时候,汪士荣正孤独的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桌边,背对着小院大门,尤自擎一壶酒,自斟自饮。
“纪云兄好情致!”周培公轻轻笑道。
“培公有心——汪某佩服!”汪士荣缓缓站起,转身笑道,两人双目相对,注视良久,彼此露出惺惺相惜的神情,“士荣冒昧——却知培公知我也!”
周培公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和他其实是一类人,彼此之间虽然从未蒙面,但言谈之时,心中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涌起知己之情。他朝汪士荣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侧身揖让,“纪云兄想见的人,在下已经带来了!”
未等林风上前寒暄,汪士荣忽然笑容一敛,轻甩长袖,就那么当头拜倒,“拜见大帅——若大帅不弃士荣粗鄙,愿为座下驱策,九死无悔!”
林风瞠目结舌,望着匍匐在地的汪士荣,简直有点不能置信——汪士荣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大大违背了中国人的逻辑,从古到今,像这样干脆明了的叛变投效当真闻所未闻,而且这个人还是以风骨气节著称的儒家谋士。呆然半晌,适才搜肠刮肚想好的说服之辞完全放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周培公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肘,林风方才如同大梦初醒,慌忙上前数步,把汪士荣搀扶起来,“唉……士荣……纪云老弟,真是……嘿嘿”他傻笑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得纪云,如鱼得水呀……”
汪士荣微笑道,“主公定然惊讶,士荣为何前倨而后恭?”
林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纪云神机妙算,这样做是一定有你的道理的!”
汪士荣笑而不答,转头目视周培公,周培公会意,缓步上前微笑道,“若某料不差,士荣此次出使,乃夏国相借刀杀人之计!”
“唉……”汪士荣黯然长叹,摇头苦笑道,“此其一也,夏国相为吴三桂爱婿,且执掌大权,此次出使,无论成活不成,返国后依旧命在旦夕……”
林风大吃一惊,虽然他猜到汪士荣受排挤,却也没有想到他的处境如此危险,不过细思之后随即恍然,这个使者确实不大好当,姑且不说夏国相安排的这个副使捣蛋,单说这只身穿越千里敌区,也是一桩杀头的买卖,“纪云怎么得罪这小子的?梁子结得这么深?”
“一则游说******,二则劝降尚之信,两者皆为不世奇功,纪云文功武谋,得大周朝野之望、中吴三桂之意,夏国相睚眦小人,凭裙带姻亲掌权,安能不忌?”周培公哈哈笑道,转头对汪士荣道,“还请纪云兄明言其二、其三!”
“其二,我料夏国相必不能成事……”
林风微微皱眉,这话大有毛病,这个夏国相无论如何只是个臣子,成事不成事也伦不到他。
仿佛察觉到了林风的惊异,汪士荣笑道,“主公不知,吴三桂年老体衰,进来屡次发病昏厥,数月不能议事,我料命不久矣——请恕属下直言,若吴三桂能有个十年寿算,某一定奉劝大帅早已面南束手,以免兵败身辱!”
林风有点尴尬,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若是真比起本事来,自己和吴三桂这等牛人当然是差了几条街,这么说也不算很没面子,当下自我解嘲道,“纪云果然真性情——你的意思就是吴三桂一死,大周就会树倒猢狲散?”
“那倒也未必,”汪士荣摇头道,“不过若是吴三桂一死,夏国相必将执掌大权,汪某亦必有斧钺之灾,所谓君子趋利避害,故此愿投效大帅!”
这个人倒也坦率,还真有点现代人的风范,听他直陈其事,林风心中丝毫没有鄙夷之意,反而多了点欣赏,不过话也说回来,象汪士荣这等智慧的人,想来也不屑于虚虚伪伪的说些漂亮话掩饰面子,合则留、不合则去,率性而为,也算是一种高人风范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拍汪士荣的肩膀,端起一盅酒,“真天赐我良才也——纪云请满饮此杯!”
“谢主公!”汪士荣毫不推辞,当即一饮而尽,顺势坐倒,意气风发的道,“夏国相执掌大权,大周必亡矣——大帅可知,吴三桂麾下之兵,尽皆分掌于十大总兵之手,而夏国相亦只是总兵之一,且资历不雄、战功不彰,安能服众?”
“妙极——纪云果然明察秋毫!”周培公接口道,他怕林风听不明白,解释道,“此刻战事方兴未艾,即使吴三桂本人,也不可能在死前收拢手下大将的兵权,而只能以威望、恩义笼络,大周朝廷开国未久,根基浅薄国威不著,将帅未有报效之心,若吴三桂忽然一命归天,这数十万军队,可就难以收拾了!”
林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历史上吴三桂的军队也是在他死后迅速土崩瓦解,手下大将或叛或降,汪、周两人的判断是比较符合历史发展的。
“不仅如此!”汪士荣轻抚胡须,“夏国相,外戚也,吴氏乃世家大族,子孙繁茂势力盘根错节,外人执掌国器,皇室中人怎会心服?——若清军势强,他们尚可同心抗敌以求生存,但此刻清军势衰无力攻伐,我料大周朝廷必会有一场龙争虎斗……”汪士荣微微叹息,露出苦涩的神情,“一旦祸起萧墙、党争伐异,前线将帅必定疑虑重重,覆亡无日矣!……”
“呵呵,纪云还是看得明白,真不枉了‘小张良’三字,”林风见汪士荣面色有些黯然,急忙宽慰道,“不过本帅这边也是危机重重,今天您在大堂上也说得明白——难道您认为我这边会比大周强?”
“哦?——大帅明鉴,起先在朝堂上为大帅分析局势,一半是据实而言,一半则是虚言恐吓,未必没有破解之法!请让属下为主公释疑……”汪士荣笑道,“且先论山东之地,大帅可知,伪清简亲王喇布年寿几何?——今年六十有二矣,此人用兵一贯以谨慎著称,每每先攻尔后求自保,迂腐老朽,无一分进取之心,士荣曾言他会进去山东,但这山东又岂是轻易能取得了的?——眼下三王争位,伪清政局实在是紧张之极,三王尽皆多派使者争取各地督抚而无一敢率兵侵夺,为何?就是怕此举令各地督抚疑虑心寒,而且若有一方用武力扩大势力,其他两王必定不会坐视,如此伪清内战必定爆发,三王皆非庸才,深知此间厉害,所以简亲王喇布对山东或会以恩义拉拢、或会以财货收买,但绝对不会擅自出兵夺取!”
周培公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高明!——在下在朝会之后,细细思索方才悟得,原来纪云早已了如指掌!”他转头对林风解释道,“我军攻取北京剿灭伪清朝廷之后,各地督抚实际上早已独立,按照伪清制度,现在领兵作战的三个鞑子王爷虽然爵位显赫、官职最高,但却也是不能对这些地方大员发号施令的,也更加不能擅自撤换他们的官职!”
汪士荣与周培公相视一笑,继续说道,“再说这个杨起隆这个草寇,适才属下曾说此獠御下不力,所部军纪涣散一盘散沙,我军自当从此间入手——这些匪类毫无忠义可言,禀性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而我军现在与他们关系良好,正可趁此机会广播恩义接纳人心,派出细作死间卧于内部,若杨起隆胆敢翻脸,大帅就趁势发动,陈兵于外而煽动于内,广发檄文细数杨起隆叛盟无义之罪状,而对其他贼酋则用金银美女收买之、以高官厚禄诱惑之——无须多时必然得手,而贼寇翻脸内讧之后,我军再援其粮草军械助战,待两败俱伤主公再收拾残局,接管地方收编士卒,如此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林风精神大振,再次亲手给汪士荣斟酒,赞叹道,“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隆中对’——纪云再饮!”
“谢主公!”汪士荣满脸通红,他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大展宏图,实在兴奋之极,当下一饮而尽,大声道,“再谈蒙古,此类蛮夷为我大汉之患已有数千年,实乃大敌中的大敌,不过大帅勿忧,此类跳梁小丑也并非无法可御,”他放下酒杯,与石桌上的的酒杯酒壶摆出形状,“大帅请看,当今之世,除了咱们中原大乱之外,草原大漠亦是四分五裂,而诸多部落,却以准葛尔、土谢图、科尔沁三部最为强劲,其中军力以准葛尔最悍、财力以科尔沁最丰,地势以土谢图最好,三个部落皆有一统蒙古的野心,而观其行为,尤以准葛尔部首领葛尔丹手段最为高强!”
“我大汉虽有精兵数万,但若要与蒙古诸部争与沙场,智者不为也,为今之计,当与蒙古诸部交好为上……”
“不对吧?……我记得今天先生曾说过,蒙古人可能要过来打我的?……”林风微微皱眉,不解的问道。
“不错,所以属下建议主公现在应该让察哈尔部回归草原,资助其财货,放还一些兵士,在察哈尔、绥远草原上建立一道屏藩缓冲……”
“这个嘛……”林风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老实说给点钱财倒也无所谓,但那几千骑兵却是他的心头肉,真的是宝贝得很。
汪士荣见状,摇头笑道,“主公勿要小气,须知今日之退,方有明日之进,若不放归察哈尔,科尔沁、土谢图必将把势力拓展到绥远,届时兵戎相对,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所以此招必行,一则与蒙古铁骑缓冲,二则释蒙古诸部之疑虑——而且今日的察哈尔也再无自立的本钱,大帅命陈则震多派细作潜伏、多迁汉民充实其部落,再遣大批文官为察哈尔王幕僚——我听说当今的察哈尔王爷不过十四岁,且其亲姐亦嫁与了培公,如此一来,大帅还可以培公的名义派出老儒为其老师,教导其儒家学术……嘿嘿,虽然有些反复叛离的风险,但这察哈尔部落的实力却还是在我大汉掌握之中……”
周培公老成持重,闻言驳斥道,“纪云,此计不妥,蒙古蛮夷素来桀骜不驯,若是回归草原之上,恐怕它族中头人别有他心,此其一也;其二,若土谢图、科尔沁等部落蚕食过来,我恐难免一战!”
“培公果然谨慎!”汪士荣点头应道,“不过这正是我大汉控制察哈尔的法门——主公您看,若是土谢图、科尔沁等部落侵占绥远,那察哈尔部的贵人该当如何?”
林风呆了一呆,试探着问道,“若是部落被吞并了,估计那些察哈尔的贵族讨不了好处吧?”
“岂止‘讨不了好处’?……嘿嘿!”汪士荣笑道,随即脸色肃然,一字一顿的道,“除非他们主动投靠,按蒙古人的规矩,这些战败之人轻则贬为奴隶永不得生天,重则全家老幼一律处死——所以,某以为不论大汉蛮夷,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他们在我们大汉受优待礼遇,是因为他们与我大汉大有用处,而投效本族人却必然为其他族酋清洗,纵然保却性命但权势却永无指望,你说他们该如何选择?”
周培公恍然,欣然点头,“善!”
“故此,若科尔沁、土谢图来攻,我料察哈尔部必定以我大汉为倚靠,拼死抵抗,无他——权位尔!”汪士荣斩钉截铁的道。
“汪先生说得是,不过……”林风虽然连连点头,但心中却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不过这样一来还是要和蒙古人开战啊!”
“主公说得不错,这世间之事,尽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哪里有白白享受太平的好事?属下适才所言,只是说咱们开战的本钱——若是这个本钱丰厚,别人过来讨不了便宜,自然也不会过来碰这个霉头,”汪士荣笑道,“放归察哈尔部落之后,主公可令大汉精骑巡哨草原,立大汉之兵威,而后则立即与各部通商!”
“通商?”林风疑惑的问道。
“不错,现在蒙古形势亦是非常凶险,三大部落皆有争霸之心,然草原大漠却不产精铁,极缺兵刃甲胄,所以咱们一定要通商以安其心!”汪士荣眉毛一扬,“此外,还需大量输入茶砖、布匹、食盐,这些物资干系草原民生——若是咱们不给他们,他们迫于无奈,也是要过来掠夺的!更何况咱们也不会吃亏,也可借此购买战马!”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资敌?”周培公苦笑道。
“是资敌!”汪士荣大大方方的一口承认,令林周两人面面相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若咱们不卖,也会有别人卖——现在山西陕西兵祸连绵,边防形同虚设,他们要勾连中原商贾,也是容易得很,那既然这样,还不如咱们主动售出!——不过咱们通商得有其他目的,眼下蒙古内战即将爆发,我料准葛尔部今年必将大举东进,所以咱们就一定要厚此薄彼,要卖给土谢图、科尔沁等兵力稍弱的部落大批兵刃、甲胄、甚至火炮,尽量武装他们的部众,协助他们抵御准葛尔铁骑;而另一方面,也要过大同、走山陕为准葛尔部输入粮秣、茶砖等等,支持他们长期征伐,务必要令蒙古诸部战火连绵、大漠草原横尸遍野!——只有这样,咱们大汉方能上下其手、各个击破,”汪士荣笑道,“此乃卞庄刺虎之计也!”
“此事不易为……”周培公是典型的实干派,马上就考虑起实施细节,“一则我大汉的财力未必能够支撑;二则要进行此项攻略,那商队中人除了会做生意之外,亦恐少不了多派挑拨离间、造谣生事之辈……”
“嘿嘿……无妨无妨,”林风凸起中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得意的笑道,“这个东西我来布置,嘿嘿……不就是造谣和做生意么?——这可是本帅的强项!”
“蒙古既去,那辽东战事如何料理?”周培公微笑着看着汪士荣,言语之中仿佛大有深意。
“咳……咳……”汪士荣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林风作了一揖,“蒙大帅不弃,收录为门下走卒,士荣不才,当奉一薄礼!”
“什么薄礼?”林风愕然道,“不是辽东那些佃户义军吧?”
“主公果然机敏,属下钦佩之至!”汪士荣轻轻拍了个马屁,随即笑道,“主公可知,为何自前明天启朝以来,辽民之善战为天下汉人之首?”
“这个……好像是明朝军费砸得多吧?”林风想了想,补充道,“另外辽东久为战场,打了几十年,当然民风刁悍!”
“主公说得没错,不过此间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辽民善马——自我汉人唐代失却河套之后,这骑军就一厥不振,到明代领有辽东之后方才略有改善!”汪士荣凝视着林风,“而八旗胡风熏陶百年之后,现在辽东可谓我大汉骑军之源!”
“主公……”周培公低声解释道,“现在在辽东与关外清军开战的义军,就以马军为主力,来去如风、善骑善射,丝毫不逊于满人……嘿嘿,同为义军,但杨起隆之类比起他们来,简直是不堪一击!”
“啧啧……真他妈帅!”林风兴奋的骂了一句粗话,当即两眼放光,口中兀自称赞道,“阔气啊、阔气,老子还第一回听说农民军以骑兵为主力!”
“呵呵,主公不知,清廷在关外设立的马场极多,专为八旗供应军马,而此番战事一起,却白白为义军做了嫁衣!”汪士荣笑道,“不过现在嘛,自然是咱们汉军受惠!”
“哦?此话怎讲?”林风期盼的看这满脸笑意的汪士荣。
“凭这个……”汪士荣探手入怀,取出一方官印和一份薄薄的丝绸旗帜,上书“大周钦使”字样,“这批义军多为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和祖氏的子弟和佃户,眼下我大汉应当以吴三桂的名义去招抚他们!”
“纪云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林风瞠目结舌的道。
“主公难道忘记了?——您现在可是大周皇帝陛下的驸马,吴氏皇室的亲戚……”汪士荣笑嘻嘻的道,“有我这个大周钦命使臣的官印为证,谁敢不信?”
“妙哉!”周培公拊掌大赞,转头对林风笑道,“主公,若能招降过来,进了军营之后他们就是汉军了——即使有些人发觉不对,但那时还能由得了他么?”
“我靠……”一想到忽然白白得了这么多精锐骑兵,林风简直兴奋得有点胡言乱语了,“真他妈太帅了!——****!”
“主公不必如此!”汪士荣皱眉劝谏道,“此事说来简单,但若要招抚成功恐怕还得陈则震大人多下功夫,这个金银美女或者官职俸禄什么的都是少不了的,吴三桂这个名号只是其中一个助力罢了!”
“无妨无妨,只要能招降过来,要钱给钱、要官给官!”林风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一事,当下满脸笑容的对汪士荣道,“纪云你就不要回江南了,夏国相那小子估计不会放过你,依我看,你还死留在北京比较好!——哦,对了,回头我就给则震下令,命他尽快想办法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主公切切不可!”汪士荣急道,“若士荣不归,大汉势必与大周交恶,此为下下之策,而且联姻一事事关重大,某还需在江南周旋一番!”
“唉……但夏国相那小子心地险恶,纪云你重入户口,叫本帅如何放心得下?”林风看着汪士荣,关切的道。
“主公体恤,士荣感激不尽——不过为主尽忠,乃臣子本分也!”汪士荣叹道,“大周与大汉联姻一事还有许多波折——就这迎亲一事也是麻烦,这陆地上连绵千里都是伪清的地盘,安平公主若要过来,恐怕只能走海路了!”
“哦……大周不是没有海港么?”林风想了想,忽然觉得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主公不知,这海港还是有的,眼下尚之信已然臣服大周,公主若要出海北上,自然是从广州黄埔港出发了!”汪士荣苦笑道,“士荣所忧者,却非海港,乃台湾郑氏的水师!”
“这个嘛……”林风稍一沉吟,随即爽快的答道,“纪云不知,台湾郑家和本帅有过约定,估计他们是不会找麻烦的!”
“唉……主公!”汪士荣摇头叹气道,“这草草一约,如何能定得了大事?那台湾郑家奉大明唐王为主,对吴三桂那是恨之入骨,而且眼下又在福建与镇南郡王尚之信兵戎相见,却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周与大汉联姻?——即算郑经顾虑主公的面子,表面上不与为难,可大海茫茫,他若要伪装海贼暗地里下手,谁又能拿他如何?”
“说得也是……唉……”林风皱起眉头,这个政治上的东西确实太肮脏了,那是谁也不敢打包票的。
“故此,士荣愿为大帅走一趟,定要周旋得主母平安而来!”汪士荣凛然道,“且士荣眼下还是大周的官员,大丈夫来去分明,此次也正好借机辞官,与大周撕掳得清白!”
“既然如此……那好吧!”林风想了想,终于点头应承道,“这次你回去就坐咱们大汉的海船吧——我也得派一个得力的臣属去大周迎亲!”
“哦?主公将遣何人?……”汪士荣稍一思索,劝谏道,“大周朝野尽皆以为主公乃一介武夫,那既然如此,某以为不如将计就计,干脆派一个粗鄙的武将出使,以慢其心!”
“呵呵,那好吧,这次我派一个红毛鬼过去!”林风嘿嘿笑道,“这个人是我的家臣,乃瑞典国人氏,在我近卫军中司职上校,专门卫护左右,那是一等一的亲近之人——嘿嘿,怎么样,够粗鄙了吧?”
汪士荣张大了嘴巴,失声道,“红毛鬼?……”
“哦,这个人对我忠心耿耿,陆战海战都是一把好手……”林风忽然省起,转头定定的看着汪士荣,试探着问道,“……莫非纪云看不得蛮夷之人?”
“非也非也!”汪士荣谓然叹道,“大帅当真胸容四海,连藩外夷人亦能得受重用,汉唐遗风,不外如是!”
林风失笑道,“纪云说笑了,有本事那当然得重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斤斤计较什么狗屁出身?”
“这正是士荣弃大周而投大汉之根缘,”汪士荣神色肃然,反手一指南方,郑重的道,“大周拥兵百万疆域宽广,但却暮气重重毫无奋发之意,观其朝堂,貂冠羽饰者无不沾亲带故,其势如同一棵即将蛀空的大树;而大汉虽然兵弱地窄,但人心振奋朝气蓬勃,看主公麾下重臣,李光地、陈梦雷、汤斌、周培公等出身小吏,施琅、孙思克、赵良栋等先为降将,而杨海生、赵广元、刘老四等更是匪盗之流,然大帅事事以才干为先,简拔重用,爱之护之、信之任之,不以臣下粗鄙而轻慢之,不以臣下才高而嫉妒之,亦更不以臣下功大而顾忌之,处处以人为本,事事兼容通济,人人感激知遇而愿效死命,故大汉如同一棵展枝开芽之新苗——非士荣狂妄,纵观天下英雄,某今日敢在此断言:假以时日,我大汉其势必兴,而席卷天下囊括寰宇者,非主公莫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