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有什么临终遗言,说来听听,看在你也是我的李家子弟的份上。本宗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大宗师终于说话了,不过,神色冷漠。
“我要说的,并不是遗言。”
李阳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可声音依旧颤抖。
生死关头,容不得任何的失误。
“也不是求饶!”深吸一口气,他便用毋容置疑的口气补充道。
唰!
李家的子弟全都停止了议论,不可思议的朝他扫视而来。李阳的行为,再一次颠覆了他们心中所想。
“我想问,李元大人,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世间吗?”沉默稍许,李阳终于再次说话。并且在提到李元的时候,他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那漆黑的眼珠里面,猛地挤出一些泪水。
这些话,这些神态,让大宗师等人再次一愣。
可一提到李元,大宗师心里就一阵剧痛,所以他几乎用杀人的眼神望着李阳,声音冰冷的喝道:“不错!这与你无关。”
让众人惊讶的是,李阳先是一愣,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惨烈至极,悲天跄地,令闻着动容,而大宗师更是黯然泪下!
李元是大宗师的父亲,却遭逢浩劫,他不可谓不悲伤至极,不过一直是隐忍着罢了。而李阳的哭号,让他彻底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似乎在用力的掩藏泪水。
哭了一阵,李阳用力的吸了口气,忽然语气决然的道:“大宗师,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要求……李元大人是我最敬仰的前辈,他在我心里是无敌的存在,神力无边……可如今惨遭浩劫,我悲痛之至!希望能去给李元大人陪葬!我这一辈子,没有多大的目标,只希望偷学一些武功,将来好有资格面见李元大人一面。可如今这愿望没法实现了,我只希望自己能在陵墓之中,送武尊李元大人最后一程。”
李阳的话沉着冷静,感人至深。就连大宗师也微微惊讶,心里有些许感动。
所以他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去吧,带这小子沐浴更衣,好吃好喝一顿,明日随我父亲,陪葬!风风光光的进入陵墓!”
“陪葬”是无极大陆的风俗,但凡大人物死后,都有陪葬。其中包括物品陪葬和活人陪葬。大人物的陵墓修建在地底,一般都如同辉煌的地底宫殿,浩大无比,可以容纳无数葬品。
像李元这种大人物下葬,一般都要寻找九百九十九童男童女进行活葬,这是九极之数,象征大吉;而活葬的人物多半都是从奴隶中衅出来的,奴隶比李家子弟卑贱多了,所以李阳提出拿自己陪葬,大宗师自然求之不得,他的血脉比奴隶高贵,当然有陪葬的资格。
不过李阳自有打算,明日李元下葬,他会慢慢策划。反正活葬不会被杀死,关进陵墓之中,就算没吃没喝,他也能活上很多天。
他知道,活葬的人都是在陵墓机关闭合的那一刻,被关在陵墓里面。陪葬的人会因为空气逐渐稀薄,并且缺乏食物而慢慢死亡……
“也罢了,反正父母已去世多年。我无牵无挂,只要能让从陵墓中逃出,我就离开李家,等强大了再回来,让这些欺负我的人,全都仰望我的脚趾!”
沐浴更衣之后,又难得的吃了一桌山珍海味,李阳淡定的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养伤。
断裂的骨骼已经被李家的医师接好了,他衣袍之中,几乎缠满了绷带。
他就要陪葬了,身为李元的陪葬品,大宗师肯定不会让他狼狈的进入陵墓。所以早就吩咐人为他疗伤、沐浴、更衣、好吃好喝的养着。何况他不可能想到李阳的算计,他的自负使得他不屑于去盘算一个小人物的算计。
次日,李阳在几个强大武者的押送下,向李元的灵堂走去。
一路上,他也深深感受到一种悲哀,肃穆,沉重的氛围。这种感触不仅源于对逝者,也源于对自身那无法预知的命运。
李家宫阙覆盖万亩,一应的亭台楼阁,长廊水榭全都挂满白绫,就算是大白天的,身处这漫天飞舞的白绫之下,李阳也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无数的大人物行走在宽阔的路上,向灵堂之内聚集,准备去送李元大人最后一程,有很多人是来自于周遭七省,极其有名望的武学世家……并且还有大德王朝的人马也前来凭吊,可见李家之鼎盛,影响力之深远了。
不过这些与李阳没有关系,他只是好奇的扭头望着周遭那些神色木讷,没有丝毫表情的活葬品。
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要去陪葬的。这些人都是从奴隶中挑选出来的少年少女。
就算都是奴隶,也是万中挑一的人,所以各个容貌端正,体格强壮,被李家赏赐了光鲜的衣冠,往这里一站,看上去和李家的核心子弟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身上缺少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李阳纳闷的是,这些奴隶都不知道害怕,麻木的如木头一样。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容貌稍微清秀的少女奴隶,她浑身颤抖个不停,再往下看去,李阳发现她的裙子居然湿了,有水迹落在了地上,这是尿?
李阳哑然失笑,这女奴居然吓得尿裤子了……
可转瞬之后,他心里凛然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害怕!她和其他的奴隶不一样?
奴隶在这个世界上一文不值,完全是主人的牺牲品,消耗品,和牲口一样,随时都会死亡,所以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持无所谓的态度。
可这女奴十分的害怕,紧咬嘴唇,浑身颤抖,吓得尿裤子。这么说来,她不是一般的奴隶?难道是李家从敌人手上掠夺过来的少女?
一想到这里,李阳对这个少女多看了几眼,决定进入陵墓之后,再去打听一下,如果她真是李家仇人家族的少女,把她救出去之后,或许能够攀附这个少女的家族。
李阳心里很清楚,李家有好几个敌对家族,虽然附近七省全都在李家的统治之下,可七省面积之大无法完全掌控;有很多大家族都是李家的死对头。这些家族明着不敢抵抗李家,阳奉阴违。
但总会在私底下和李家的子弟发生一些争斗,输的一方都会被另外一方抓捕,带回家族肆意欺辱,报复。
这个少女如此与众不同,肯定不是普通的奴隶,何况李阳仔细看了下,她的腰肢比一般的女奴纤细,身段比一般的女奴高挑飘逸,皮肤也不是一般的洁白,只是好像失血,显得苍白。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号声传出来,哀乐歇斯底里的凭空而起,一尊宛如宫殿一般的棺椁,被两千多个孔武有力的李家青年抬着走了出来。
百丈长的棺椁,居然由珍贵的玉石锻造,晶莹剔透;里面躺着的死者,如琥珀中的苍蝇,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
巨大的玉棺椁,显示着死者生前的无上威严,而后数万李家人,数万宾客,全都撵在棺椁之后,向李府走出,浩浩荡荡的场面,不亚于皇帝銮驾,九五亲临!
出了李府,又在夕暮城的主街上行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出北门,然后沿着宽阔的官道,逐渐来到一片山峦之境。
这里便是李家的墓地。
自古以来,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李家人的尸骨。
而李元的陵墓,也建在这里,并且处于诸多坟墓靠中间的位置。
李阳的父母早年去世,也安葬在这里,不过他们没有身份地位,所以就安葬在李家墓地的外围,而李元的陵墓在极其靠中央的地方,颇有些众星捧月之势。
李元的陵墓在地底,而地面入口处,是一道拱形巨大石门,高约二十丈,耸立天地之间,显示出无尽的威严,上面有剑刻大字——武尊李元之灵。
剑意深刻,字锋凌厉,听说是李家族长所刻。
石门是一种一次性的机关,也就是说,这一次打开了,把棺椁抬进去,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被打开。
“吉时已到,入土为安!”
一个身穿黑衣的苍老传教士,手舞权杖,拼命的摇晃着铃铛,肃穆庄严的喊道。然后大宗师一按巨门旁边的星形机关,石门轰隆而起。
地底的冰凉之气,顿时从石门之下弥漫而出,漫卷周遭!
李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目死灰的望着巨大的棺椁被抬了进去,然后陪葬品一件一件的被送进去,有钟鼎乐器、书籍兵器、金银珠宝……陪葬品丰富的无法想象,哪怕得到一件,也够李阳生活好几个月的。
没过多久,终于轮到他们这些活物陪葬了。
一群追悼者跳着滑稽的舞蹈,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柳枝,一滴滴清凉的水洒落在李阳这些陪葬人的身上。并且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洗尽尘埃,早登极乐!”
“洗尘”过后,李阳心情凝重的跟着奴隶们,踏入了陵墓入口。
一步一走,一走一停,双腿沉重无比,沿着玉石阶,艰难的向下走去。
那一段路,似乎没有尽头。
因为已经没有了回头……
轰隆隆!
随着石门重重闭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整个陵墓猛然颤抖,似乎不受重压,马上就要崩塌般,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了原来那个世界,来到了地底世界。
石门一落,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