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从楼兰古国的残垣断壁中缓缓走来,携着淡淡的泥土清香,伴着满天弥漫的尘沙。迷蒙之中,我听见兵马俑强大的阵容里一片震天的呐喊声和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天地间悠悠回荡。阿房宫里雕龙镌凤的廊柱和金光闪闪的琉璃瓦,像一只穿越时空的利箭,从无尽的远处,洞穿岁月,呼啸而来。
平坦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建筑,琳琅满目的店铺,川流不息的汽车,色彩变幻的霓虹灯,郁郁葱葱的树木,绿草如茵的草坪,构成一道又一道亮丽的风景。喧嚣的尘世,闪烁的欲火,在昼夜不息的漩涡里沉浮起伏。狂热的躁动,如惊涛、似骇浪,在大街小巷奔腾、咆哮。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交桥和高耸入云的电视塔,在无边无际地提升城市的速度和高度。
散居在农村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一席栖息之地,幻想着能从垒得高高的墙砖里掏出一小块一小块黄灿灿的金子,变做子女的学费,父母的药钱,或是娶老婆、置家什、建新房的开销。城里的人,蜗居在密不透风的鸽笼里,每天单调重复而不知疲倦地数着脚下流动的楼梯和窗外穿梭的车辆。一边喝茶、看报,一边掐指数着离大礼拜还有多少日子。
城市像春笋似的往天空长,一个劲地向云里钻。黑不溜秋的低矮而破旧的瓦房,随着铲土机的轰鸣和长臂吊车的起落,倏地变成一幢幢摩天大厦,孤傲地俯视着四周高高矮矮的楼群。
城市像荷叶一样向四周生长着、蔓延着、扩展着。又像一条蠕动不息的虫,触角伸向稻田,盖过池塘,伸向森林,盖过村庄。纵横交错的阡陌变成宽阔笔直的街道,阴郁茂密的树林变成高楼林立的闹市,穿梭不息的汽车奏出如潮的蛙鸣。同时,我隐隐约约地听到,稻田在啜泣,池塘在呻吟,森林在嘶嚎,村庄在悲鸣。群鸟惊翅远去,青蛙悄然匿踪。昔日昼夜不息、声韵悠扬的天籁之声,在人、车、机器竞相喧嚣的城市,只能梦中相闻。
我祈望城市加快长高的速度,祈求城市放慢扩张的步履。
城市是自然和人类联手结胎而成的闪亮的珍珠。成于自然,亦融于自然。将茂密的森林置于楼宇之间,让碧波荡漾的池塘呈现在街边巷旁。鸽子自由落到你的肩膀咕咕鸣唱,麻雀大胆地面对你叽叽喳喳,松鼠毫无顾忌地钻到你的怀里眨巴着眼睛。让城市与自然和谐成一体,使繁华的城市一样能成为人类和自然温馨的家园。
(原载2006年7月19日《株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