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那条小溪,绕过村庄,流过田畴,蜿蜒曲折,注入湘江。
小溪里的水是水口庙水库排泄出来的,巨大的水流从水库大坝下的排泄孔倾泻而出,经过一个顺着斜坡而下的石头砌成的水槽,形成一块瀑布,落进下面的深潭,再顺着小溪,直奔湘江。而水库里的水,来自两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小溪。小溪的源头在哪里,没人能够说得清楚。那时候进山砍柴,沿着小溪一直往山里走,却发现沿途无数的山涧向这条小溪汇聚,源头究竟有多远,始终无法弄清。在水库修建以前,这两条小溪汇合成一条小溪,连接着村外那条小溪。
小时候,站在外婆家门口,能够看到延绵不断的山,以及耸立在两座山之间的水库大坝,和大坝下的那块瀑布,也能依稀听到瀑布呼啸而下的声音。我充满着好奇,心里想,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瀑布,看看水库,看看大山,还要看看村外的小溪,究竟流到哪里去了。
故乡是典型的丘陵地貌,飘荡的白云,连绵的山坡,俨然的村舍,由远而近,呈现在眼前。而山坡和山坡之间,则是广阔的田畴,白墙黑瓦的村舍,仿佛一颗颗珠子,散落在田畴尽处的山坡下,别有一番诗意。特别是黄昏时分,袅袅的炊烟升腾着,飘散着,点点的灯火昏黄着,跳跃着,不能不让你置身一幅朦胧而美丽的画卷。而流荡在田畴里的小溪,为这富有诗意的画卷注入了灵性,增添了魅力。
小溪昼夜不息地奔涌着。潺湲的溪流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雀跃着,欢叫着,歌唱着。连接小溪的无数水渠和水沟,将小溪里的水引流到远远近近的稻田、果园和菜园,滋润着土地,滋润着植物,滋润着乡亲们的生活。
每当暴雨来临,小溪里的水暴涨着,咆哮着,越过溪岸,漫过水渠,溢出水沟,冲向水稻和庄稼。乡亲们便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背着锄头,守候在各自的责任田、菜园和果园旁边,想方设法疏导洪水,不让汹涌的水流冲毁水稻、蔬菜和果树。
一到干旱季节,小溪里大部分溪底暴露着,浅浅的水缓缓地流淌着,低吟着。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便脱掉鞋子,高挽裤腿,走进小溪,或费劲地把一块块大石头搬开,寻找躲在石头缝里的螃蟹;或找到有鱼虾的小水坑,用双手把坑里的水舀出,等到坑里只剩下一点点水时,把鱼虾捉到手里。
有时候,我和小伙伴也去小溪里钓鱼。小溪里很少有鲤鱼、鲫鱼等比较大的鱼,多是游鱼和虾子。我们顶着烈日,晒得汗流浃背,黑不溜秋也全然不顾,聚精会神地把蚯蚓串在鱼钩上,将鱼钩抛进溪水里,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浮子,然而,很少有鱼上钩,浮子纹丝不动。偶尔有鱼咬钩,我们便使劲给其他伙伴使眼色,示意他们别出声而把咬钩的鱼虾跑了。谁从小溪里钓到一条游鱼,就会成为他好长一段时间炫耀的资本,其他伙伴整天围着他,逼着他重复那听得耳朵早已起茧的钓鱼情节。
盛夏季节,我们经常去石拱桥下面的小溪里洗澡。石拱桥是架在小溪上连接村与村之间公路的桥梁,全用凿成规整形状的石灰石砌成。读初中时读到《赵州桥》,我就私下里想,我们那里的石拱桥与赵州桥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年代没那么久远,跨度没那么长,设计和建造者没那么出名罢了。桥拱下面溪水较深,加之阴凉透风,许多村妇都到那里去洗衣服、被子。桥头有一株老槐树,树干需两人合围,而且布满了深深浅浅、奇形怪状的洞,甚是阴森可怕。树上许多枝条已经枯萎、脱落,昭示着老槐树的树龄已经难以考究了。
如今,村外那条小溪,经常流进我的梦里,滋润着我的思乡之情。
(原载2011年8月15日《株洲新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