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镇上依然是热闹非凡,各家赌徒依然在自家地盘上聚众狂赌,各路口叫赌之声此起彼伏。
王馨儿顶着猛烈的太阳站在醉蓝楼的大门外,心底,有怒火腾腾往上窜。
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从败破的窗户里向里望,只见大厅内一片狼籍,而大门上竟然还帖着封条!
她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发疯一般冲上去将那封条撕下狠狠地甩在地上,脚上用力一踢,整个人旋风般冲了进去。
“凤三姐——”
醉蓝楼里里外外透着无比的荒凉与寂静,王馨儿急促的声音不时地响起在醉蓝楼的每个角落里。
凤三姐不在这里!
凤姐夫也不在这里!
连龙昊天都不在这里!
还有那个死娘娘腔谢三也不在这里!
她找了一圈,谁都没找到,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满是灰尘的楼梯口。谁可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昔日的醉蓝楼歌舞升平,昔日的醉蓝楼宾朋满座,可如今,却是这般田地!还没等她想明白,楼外响起了一阵阵的喧哗声。她一惊,抬眼望去,却见到姬松柏带着一大群衙役向这边跑来。
可是,这领头之人却是当日在醉蓝楼里被她扔出去的那个叫保爷的家伙!
她一皱眉,马上跳上二楼寻了个隐蔽之所静观其变。
保爷率先冲了进来,而后姬松柏也跟了进来。
一进大厅,保爷就大叫道:“姬捕头,我亲眼见到是那个野丫头撕的封条,也亲眼见到她进到这醉蓝楼里来了!人肯定还没走远!”
姬松柏不说话,认真一打量,朝二楼王馨儿藏身之所一指,“人在那里,拿下!”
衙役得令,二话不说一窝蜂地便冲上了二楼。
王馨儿见行踪败露,当下从二楼跳了下来,看了他们一圈,盯着保爷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用脚踢了一条条凳朝他甩了过去。
保爷见到是她来真格的,忙躲到姬松柏身后,战战兢兢地说:“姬爷,我没说错吧,就是这丫头!”
姬松柏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冽,右手一扬,手中的刀便将条凳挡下,他收刀喝道:“来呀,拿下!”
衙役们又是一窝蜂地冲了下来朝王馨儿逼去。
王馨儿二话不说,脚上一使劲,猛地一跺足,人便腾空而起,转眼便上了二楼,抱着一根柱子骂道:“呸,真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好不害臊!”
保爷见到他安全了,又喊道:“你这个小贱货,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姑奶奶今天就要了你的命!”王馨儿不由得怒上心头,拿起放在二楼栏杆上的那盆早已枯死的兰花朝他扔了过去。保爷见了,吓得又要躲到姬松柏身后。姬松柏一提掌一道刚劲的掌风便向那盆兰花击去,只听一声音沉闷的爆破声,花盆应声而碎,尘土扬了一地。
保爷见了哈哈大笑道:“臭丫头,你就等着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忌!”
王馨儿怒上心头,回骂道:“就算是死,姑奶奶也要拉着你当垫背的!”而后,不顾楼下人几何,只要栏杆上有东西,也不管东西是何物,她拿起便朝保爷狠狠砸去。直吓得那保爷东躲西藏,狼狈之极。
姬松柏见她如此,当下喝道:“来人,保护林保全,他可是衙门线人万不能有事!”手下的衙役们听了,将其护出了厅外。
王馨儿哪管那么多,从二楼飞身而下朝他们追去。还没到门口,就被姬松柏拦了下来:“姑娘,你还是跟我回衙门吧!”
王馨儿站定,轻声问道:“凤三姐怎么样了!”
“凤三姐那BIAO子早就死了!”林保全在外面突然喊了一句,“死得很难看,还是死无全尸!”
“你个王八蛋,今天姑奶奶就……”
“姑娘,你先别激动,凤三姐没事。”姬松柏淡淡地说道,“只要你跟我回衙门,解释清楚为何要撕封条,本捕头自然放你离开。”
王馨儿看着他:“我要见凤三姐!”
闻言,姬松柏突地一震,心底,似有被尘封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似要在此时破土而出。而他又有些害怕,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竟然……
他不能!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面露急色的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姑娘,这事儿好办。”他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王馨儿看着那条熟悉的道路,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林保全在外扯着嗓子喊道:“姬捕头,跟这臭丫头废话什么!直接用绳子将她绑到县和衙里去不就行了!”
他的话,居然令王馨儿清醒了许多,王馨儿愤而怒视着他。他被她一瞪,又缩了回去。
姬松柏看着她眼里深不见底的怒意,大手一挥,抢在她的前面朗声说道:“回衙门!”手下的衙差们又是一窝蜂地向外挤。
待众人都出去了,王馨儿却还是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姑娘,怎地不走?”姬松柏看着她,问道。
她只知道自己,脚底有腾腾的怒意直往上冲,哪里听他在说什么!
——她的手又痒了!她想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她瞥了他一眼,懒懒地说:“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了!”
饿了?姬松柏愣了愣,这丫头两天没吃饭了?看她的精神似乎不像啊!
门外,林保全又是一阵高音:“饿死了最好!”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到王馨儿怒骂声:“死了最好是吧!姑奶奶今儿个就成全你,姑奶奶就先让你来个半死不活!”林保全只觉得眼前一花,王馨儿就立在了他的面前,而后,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又是一阵发麻,又是一阵发胀,还有一些疼痛……那感觉,七荤八素的,好不热闹。
过了老半天,他才惊觉,对,痛!他最真实的感觉是痛!
他一声惨叫,杀猪似的嚎吵破了整条街。
姬松柏皱了皱眉,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他漠然地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林保全,又看了看走在衙差中间的王馨儿,嘴角,扬起了一丝笑,这丫头,整人的手法太高明了!他装作没看见满地打滚的林保全,只是吩咐手下的人,说:“回衙门!”
众衙差们前呼后拥的,簇着他和王馨儿便朝衙门走去。
姬松柏走了两步,突然又立住,“来人,将人犯捆起来。”
王馨儿愣愣地看着他,人犯?还没反应过来,衙差们就拿着碗口粗的绳子朝她走了过来。
“你要捆我?”
姬松柏负手而立,“你是人犯,自然是要捆着走!”
王馨儿咬了咬牙:“呸!有本事你就试试看。”语毕,脚上一用力,作势就要运起燕行术跳离众衙差。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姬松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的手比王馨儿快多了,王馨儿还没来得及跳,他就封住了她的穴道。“来呀,用网绳将她给我绑了!”
衙役得令,用网绳一收,将王馨儿捆了个结结实实。姬松柏高深地看了气极败坏的王馨儿一眼,趾高气扬地走了起来。
林保全讨好地上来,说:“姬捕头,此番立下了大功,可不要将小弟我给忘了呀。”
“行了,”姬松柏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右一瞧,说:“本捕头说话算话,少不了你的。”
白马镇的街道上安静异常,偶尔有几个胆大的远远的看到他们过来了,小声嘀咕几句,但马上又回复了平静。王馨儿被衙役们推搡着走在路上,心底,没由来的平静。
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凤三姐风风火火闯衙门的事,她们远远地将一干衙差们甩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如今,她孤身一人,再走这条路时,却是被人碗口粗的绳子绑了,再用网罩住了,她仿佛是一条任人宰杀的鱼。
她看着走在前面和姬捕头交头接耳的林保全,没由来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奴性会有这么大。
“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真的没有想过,原来,这就是狗仗人势!
“哈哈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然不假。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一点都没有错。
姬松柏有些不自在,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受他们的影响,可是,她还在笑,他气得全身有些颤。
林保全怒气冲冲地走到王馨儿面前,吼道:“妖女,不许笑!”
妖女?听到这个新名词,王馨儿笑得更欢了。她瞪了他一眼,看着他气极败坏的模样,看着他们怒气冲冲的模样,看着他们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就是要笑!
“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在白马镇的街道上传得更响,似乎受到了感染,白马镇上,那些原本躲进家门的人们,纷纷打开了紧闭的大门。他们看着王馨儿大笑的模样有些不解,只知道,那快乐的银铃一般笑会传染人,会带给人快乐,一个人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跟着笑了起来,到最后,全大街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一声一声的笑婉若来自天籁,深深蜇疼了姬松柏的心。他怒不可遏地扒开了林保全,怒吼:“臭丫头,不许笑!”
“看看,姬捕头,我没说错吧,她就是一个妖女!她会妖法,只有会妖法的人才会带动这么多人跟着她笑!”林保全咬牙切齿地说道,“姬捕头,依我看,我们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王馨儿扬起脸,一脸的不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是啊,我是妖女,我会妖法,你最好别放了我!”说完,又响起一串笑。
“别笑了!”姬松柏火冒三丈,只听到一声响,王馨儿愣了愣,脸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伸出了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一丝淡淡地咸腥味传到了嘴里,突然一仰脖,肆无忌惮笑了起来——
“哈哈哈……”
姬松柏气得手足冰冰凉。
自从他当上了衙门的捕快,自然他当上了这捕快的头,他的那双手不知缉拿了多少犯人,而那些犯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的这个女子,被他用绳子绑了,还能笑得如此疯狂。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来人,拿块布给我塞住她的那张嘴!”
笑声嘎然而止。
王馨儿死力地盯着他看,不让她笑,那她就盯着你。盯到你全身发麻,盯到你走路都摔跤!
反正死活都要气死你!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像她这样的。待他再朝她看去时,却见到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透着无比的寒。
姬松柏竟有些惧怕这眼神!
他被她盯得心慌,干脆手一扬:“走,回衙门!”
衙差们押着王馨儿慢慢地走在街道上,快到衙门时,路至一半时,身后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急促地马蹄声。
那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那么突兀。
一声清脆“驾!”传到了王馨儿的耳朵里。
就这一个字!王馨儿突地住了脚步。
她听不真切,那声音有些远,可她又听得真真切切。
可就是这么一个字,她只觉得眼里哄的一热,那是她心中久违的声音!
她的胸,起伏不定。
又是一声清清楚楚的“驾”。
似乎……更近了。
她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这声音!她激动了起来。
“驾!馨儿,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温暖的语调,还有,那一声‘馨儿回来’,这一切的一切,却让她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真的……
真的是他!
“这是有名的灌汤包子,你要不要来一个?”
“如果我赢了,你得跟我走,若是你赢了,你还得跟我走。”
“丫头,今天晚上要是没地方去,就来这间客栈吧。”
她没有听错!
真的是龙昊天!
她又听他唤了一声:“馨儿,别过去,快回来!”
她哪里还等得了那么多!蓦地转身,印入眼帘的只有那个人!还有那熟悉的白衣白裤白纶巾!
她神色激动,声音也有些发抖:“龙昊天!”才喊了一句,她喊不出来了——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被姬松柏堵住了,嘴里发出的,居然是唔唔唔!顾不上那么多,她一头撞开身边的人,脚步踉跄地向龙昊天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