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锦儿又嘲讽般地笑了笑“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不是承诺过，只要你们能给得起，我提什么要求都行吗？”
此时此刻的锦儿，已越发陌生“姑母以前总说，只要大业得成便会允我陪在表哥身边，保我衣食无忧，给我荣华富贵。那么现在……我不要那身份地位，不要所谓的荣华富贵，只求表哥能给我一个孩子，应当不算过分。”
“你疯了！”这是我头一次不知该如何接应锦儿抛出来的话题，因为她的所思所想在此时此刻，实在太过荒谬。
“我没疯……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了。”锦儿咬着牙，一字一句应“自从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之后，我便再也无法抱着幻想度日！”
说罢，锦儿把她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话，认认真真告知于我“表哥，其实你不傻。这十几年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心意，只是我没有开口跟你说，你就当作不知道。”
“锦儿”我撑着桌子起身，试图打断锦儿的话“时辰不早了，歇吧。”
可谁知，以前那个文文静静善解人意的锦儿，此时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死活都不肯放我离开“你在怕什么？你连爱上慕容毓卿这样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怕把我的心意听到耳里吗？”
“放手。”
“我不！”锦儿瞪着我，眼神坚定不移“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把我的心里话听完再走。否则我怕……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看着锦儿眼中再度蒙上的眼泪，竟有些无奈。
以前总觉得她过分懂事和温柔，曾也幻想过她任性起来会是何等模样儿。没想到，如今她难得任性一遭，我却招架不了。
“我们还没有成就大业，日子还长。”我闭上眼，头一次觉得景仁宫所给予我的压力，丝毫不小于慈宁宫“锦儿，今日早些歇着吧。咱们的路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说心里话。”
“不……”锦儿带着满脸的泪花朝我笑着摇了摇头“千秋霸业，是你的。路，也是你的。这些东西……以后再与我无关了。我有的只是今夜这一个机会，你听了后若能领会，且另当别论。若不能，我们之间的情分也便到此为止了。”
“锦儿！”我低吼了一声儿。
“我爱你，从小就很爱你。”锦儿不顾我言语中的怒火，自顾自道“从我第一次知道有你这个表哥起，便无可救药的依赖着你。你有着满腹的学识，有着谦谦君子该有的一切。
你会紧张的把不小心摔倒在地的我扶起，会在一万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口中，夸奖我的聪明伶俐。你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我的身上，教我念书识字……”
“锦儿，那只是一种对儿时玩伴的喜爱，与男女/之/情无关。”
人人都说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可说到底，我依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因为自小的经历，所以要比寻常人冷上几分。
若说在这世上，我要有不愿辜负的人。那么最让我不忍心伤害的，便是这个表妹了。
不仅仅是因为儿时她对我的依赖，也不仅仅是因为欣赏她的聪明才智。更多的，是她这一生都在为我和母后付出。
且不管在舅舅出事儿以后，她是如何被母后所救，并送到安家。我敢笃定，就算她当初真的被母后的母族所连累，流落在外。或被寻常人家所收留，或堕入烟花之地。每一种结局于她而言，兴许都比现在要强。
于是，我把脸挪开，不忍再看锦儿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儿，中断了她的话。
可谁知，锦儿却哭着摇头“曾几何时，我跟你抱着一样的想法。那时候我被姑母送到了安家，你也已经出了事儿。我们二人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时常见面……所以……我对你总格外思念。
以前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以为我之所以天天写一大篇好看的字儿仔细珍藏，然后盼着与你相见，是因为我不愿意失去一个儿时的玩伴。
可后来，当你我都渐渐长大，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以至于当姑母寻到我，问我是否愿意为了你而入太子府当侧妃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
锦儿的话，句句可歌可泣“只要是为了你，哪怕让我去伺候别的男人，让我一辈子都只能在暗地里活着我也愿意！我入了太子府，整日都在跟那些侧妃斗来斗去。后来皇上登基，我又成了华妃。后宫也比之前的太子府后院大了不少……女人，也开始多了。
我依旧躲在暗地，明面上是一个不争不夺的贤德女人。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坏事做尽的蛇蝎妃嫔。每一次姑母找我，都跟我说你在军营里，过的是舔刀子口的生活。
可我在后宫，难道就轻松吗？我每天除了要护着自己，还要建立势力，为大业筹谋，过的何尝不也是舔刀口的日子？可是我愿意啊……这又有什么办法！你是我景仰着的男人，是能让我爱上了以后便再也无法停止的男人。只要是为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么多年来你每一次来见我，都能够把我的欢喜看在眼里。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并不仅仅只是表妹喜欢表哥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想要一辈子都腻在身边的陪伴，是想与你成亲生子的爱情。
可是……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不放在心上。每一次你看着我对你沉迷的眼神，总是含糊其辞地承诺我一些东西。你利用着我对你的感情，利用我想陪伴在你身边的奢望，让我为你在后宫里卖命。
其实这些我都懂，只是，我从不肯说破。一来，是我坚信你会懂我的心思。你从小眼价就比别人高，不可能轻易爱上别的女子。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又是你从小最心疼的妹妹，若有一天你需要有个女子在身边陪着，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二来……是因为我已经不干净了。虽然成为皇上的女人是为了你的大业，可在我的心里，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所以我从来不敢跟你明明白白的述说我的心意……我一直都不敢……”
“锦儿”听着锦儿的话，我心中满是无奈“往事就此不提了……”
“我求求你，让我说完吧。”锦儿的语气越发哀求“这些年来就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把心里头的话告诉你，所以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对卿儿动心。现在……我再也不想错过什么了。”
说罢，锦儿又道“表哥，我素来都知道你很挑剔，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爱上别人。那个人可以不是我……可为什么偏偏是卿儿？虽然她很好……但为什么，偏偏是她。”
锦儿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女人，并且，她十分相信她的直觉。她既已认准我对卿儿动心，哪怕我说一万个一千个谎言来圆，她也不会相信。
于是，我只好大方承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她……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的心不会为任何人所动。可是爱情这东西来了就是来了，我拒绝不了。”
“她知道你的心意吗？”锦儿见我终于松口，又问。
“知道。”
她怎会不知？前前后后我曾对她表明过多少次我的爱意，她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啊。
“她不爱你。”锦儿得到了我的回答后，果断道“若她爱你，怎会选择重出坤宁宫。”
“……”面对着锦儿的话，我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得一清二白，连同自己的尊严有几斤几两，也被她摸得清清楚楚。
“表哥”许久的沉默后，锦儿终是鼓起勇气再度朝我开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在景仁宫待了这么久，听我说了那么多的知心话。我……真的好开心。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这几个字我憋在心中憋了多久。现在我总算都说出来了，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对锦儿只有心疼，没有爱。
所以，我无法开口接应她这一段话。
只是对于锦儿来说，我开口与不开口并无什么不同。因为她要说的已经说了，她要问的，也总会趁此机会开口发问。
“表哥”又是一次许久的沉默过后，锦儿咬着唇朝我问道“若有一天陪在你身边的女人只剩下我和卿儿，你会选谁？
是会为了承诺，选择一直为你付出的我。还是会为了心中所爱，选择那个让你难得动心的卿儿。”
我听言，抬起头深深看了眼锦儿，动了动嘴皮，却始终没有发声儿。
我知道，母后不愿意放弃锦儿。她之所以让我来寻锦儿，就是为了让我劝她。若我想让一切都顺着母后的方向发展，那么在这个问题上，我只有告诉锦儿，我选择的是她。
哪怕这个答案违心，哪怕是一种欺骗，但只要锦儿听了高兴，她就会继续为我卖命。她会为我铲除庄嫔腹中的孩子，甚至为了我对三皇子、四皇子等人动手。
她想要的只是我亲口许下的承诺，在她与卿儿之前，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我会选择她。而不是像前些年那般的……含糊。
可是，这些话我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若她拿来与之相较的是其它女人而不是卿儿，或许这个选择对我来说会十分简单。可偏偏，我迈不出心里的这一道坎。
我知道对于一个要成就大业的人来说，这是一种致命的弱点。可鬼知道我的心为何不由我自己所控……
锦儿见我许久不曾开口回答她的问题，终是叹了口气儿“其实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儿，我便知道自己在自取屈辱。可我不甘心啊，哪怕要把最后的尊严赌掉，也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说罢，锦儿又苦笑道“表哥，你可以不不选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跟卿儿绝无可能！她……她……”
“她会爱上我的”我听着锦儿吞吞吐吐的话，终是狠下来道“我已经陪伴在她身边四年了，她不聋不瞎，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意。”
本不想让锦儿伤心难过，觉得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一来是因为我真心心疼她，二来也是存着私心，想继续利用她。我总觉得，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我们能熬下去，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现在既然锦儿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也明白我的选择，对她说些绝情狠心的话也就不为过了。
“我陪伴在你身边十几年，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儿，难道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还是说……你是个瞎子，是个聋子！”锦儿嗤笑了声儿，摇头直言“我对你这般好，你都无法爱上我。又凭什么以为这短短四年的陪伴，能够让卿儿爱上你呢？
表哥，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纵使受再多的委屈做再多的坏事也无怨无悔。直到我发现你爱上了卿儿，才渐渐开始心灰意冷。你可以爱别人，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小宫女。可偏偏爱她……不行！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微妙，爱上她，会是你和她的灾难。你们都会……都会后悔的。”
我并不明白锦儿口中的灾难是什么意思，但绝不认为自己爱上卿儿会有后悔的一日。
如果说一个策划者爱上自己的棋子，会使得整个事件偏离原本该有的方向。那么，我认！
“锦儿”我无奈叹了口气儿“你这么多年来为我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承诺过你的东西定会给你。哪怕我不能夺回皇位，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回紫禁城。我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你平安，让你衣食无忧，一生荣华富贵。”
“谁稀罕衣食无忧，谁想要荣华富贵？”锦儿两行清泪如泉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我想要的，只是陪在你身边。若不能，那就给我一个孩子吧。
你既不听我的劝，一意孤行的爱上卿儿。那给我留个孩子可好？至少以后……在每一个冷清的夜里，还有你的骨肉在我身边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