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学校组织看电影,到了场地一看,是露天的,座位是一排排的水泥墩,满是灰尘和果皮纸屑,和我小时候看的基本一样。我正发愁怎么坐呢,谭津津递给我一张报纸,真是雪中送炭呀。
第三天训练跑步行进与立定。对于初学者来说,这可是个难题,为此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不但严格按照训练大纲上要求的来做,自己还一遍一遍的示范,并且随时激励他们,使他们有信心练下去,尤其在效果不明显的时候也能坚持。
吃过晚饭战友们都去逛街了,我待在楼上练吉他,心里想着小雪,遥远的家乡,她在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我弹起《同桌的你》,这首歌忧郁动人,歌词更是流露出深藏在心中的追悔之情。
然后是《爱的代价》,李宗盛的歌总能让你想起一些记忆深处的情感。
接着是《恋曲1990》,我和小雪曾经多次轻声吟唱过这首节奏舒缓的情歌,“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唱着唱着,我忘了身在何处,唱着唱着我又站在了小雪身边……,可是一曲终了,我看到身上绿色的军装,听到窗外婆娑作响的椰树,一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唱完三首歌,我停下来,点着一根烟,怎么全是伤感,全是心酸?却原来我心中一直压抑着对小雪的爱,虽然我们现在通着信,可我敏感的心所盼望的原不止这样啊!
我缓缓拨动琴弦,《心酸的情歌》自然倾泻而出。三年来我多多少少学了一点粤语,这首歌迥然不同的异域色彩让我体会到另一种难言的苦楚。
当悲伤的心情一点一点蚕食我的时候,有几个女生进来了,我放下吉他,看清是高三四班的,问她们怎么没上晚自习,她们说下课了,听见有人唱歌,过来看看,“教官,再来一首吧。”
我推辞不过,只好唱了一首《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正唱着,谭津津出现在我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她还是高高的个子,合适的头发,一双眼睛流露出一丝惊喜。
我朝她点点头,把歌唱完了。
一个女生嚷着,再来一首!我说不会了,就会这么多,你们来吧。她们叽叽喳喳的说道,才不信呢!
她们正吵着,谭津津拿起吉他,“我来!”,她唱的是《青春》,沈庆的作品。还没唱完铃声就响了,女生们一哄而散,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你不上课吗?”我感觉有些不安。
“唱完这首歌吧。”这时我才看清她身穿蓝色短袖衫,米色七分裤。显得青春动人,淡雅清新。
说实在的,她唱和比我好多了,这首歌用她柔美清脆的嗓音来唱,有一种不同于沈庆的懒懒的味道。吉他弹的也好,和弦的配置舒舒服服,转换也天衣无缝,指法的弹奏也也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相比之下,我就像个刚刚入门的学生一样笨拙和生疏。
“再见!”一曲歌罢,她微微一笑飘然而去,而我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清醇婉转的歌声。
接下来的一天训练正步行进与立定。这个内容比较困难,摆臂踢腿不容易协调,同学们在训练中纪律也不好,人太多,总有个别人说话,做小动作,前两天鼓舞起来的士气也慢慢消失了。一上午,主要是原地摆臂练习和原地踢腿练习,也没什么明显的效果。下午进行一步一动、一步两动及连贯动作的训练,在我大喊大叫,聚精会神纠正动作时,谭津津忽然朝我挤了挤眼,仿佛在说别那么费劲了。我心里一热,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可即使是这样,我又是下口令,又是纠正动作,又是维持纪律,一天下来,精神上累不说,连嗓子也有些哑了,新兵连训练强度那么大,也是十天左右了才哑的,现在才是第四天,嗓子就哑了,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晚饭后我到镇上去烟,这小镇不大,只两条主要街道,我来回的路上都遇见了谭津津,她和班里的一个女生在一起。她买了苹果非要给我,我推辞不过只好拿了。
第二天早操结束后,谭津津叫住我,交给我一盒润喉片,“其实训练时你不用费那么大劲的。”
“是不是把你们累坏了?”
“哼,是怕你累!你看别的教官,差不多就行了,你怎么那么认真?”
我怔住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我太认真了,同学们是不是都在暗地里骂我?”
“那倒没有,只是人太多,时间又短,想达到部队的要求不容易。”
“知道了,谢谢你啊”
“其实我也想轻松一点呀”她一笑,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了。
训练时我不再那么严厉,想想学校和部队的差别,只要求他们在队列中不准说话,保持队形,至于动作的标准,也就不再苛求。这样心里一放松,再加上润喉片的清凉滋润,嗓子也好多了。
晚上我们开会,排长说三天后结束军训,第四天早晨回部队。希望同志们坚持到底,善始善终的完成任务。
“还有一件事,学校领导建议,让学生学习军体拳,以健体防身,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主要训练军体拳,第三天会操。”说到这儿他拍拍我的肩膀,“成班长,是你惹的麻烦吧?非要打军体拳,这下好了,任务重了吧。”
我哈哈一笑,“我正想教他们呢。”
任务就要完成了,大家都想放松放松,于是排长从广播室借来录音机,我们就在住处跳舞。音量很大,吸引了不少同学,不一会儿谭津津也上来了,她径直走到我的身边。
“你们不上课吗?”我大声问她,
“今晚……,不上了。”她的声音不太大,
“音乐太吵,我听不清。”
她贴近我的耳边,一股幽香飘过来,“晚上比赛唱歌。”
“哦,那你唱不唱?”我不由也靠近了她,却不敢看她的脸。
“唱!还早呢。”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陪我跳舞吧?”
“我不太会”我声音低了下来,也不知她听清没有。
“来吧,我教你。”她拉我冲进舞池中央,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她看起来清新而又迷人。
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那股幽香更浓了,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却不敢碰她,以前记得的舞蹈动作一片空白。
“走呀,愣着干什么?”她一声娇喝,右手捏了捏我的手。
我低头看着她的脚,是一双平底皮鞋,我定定神,跟着她慢慢移动。
“抬头挺胸,不准看地板!”我猛的抬起头,只见她正嘻嘻笑着,“现在到我训你了,挺像回事吧?教官。”
我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又低下了头。
“看着我,听我喊口令,”她面容一整,“左右左,哎呀!”
原来我踩了她的脚,她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我也笑了。
旁边的人舞也不跳了,看着我们俩傻笑。
她突然拉着我的手跑出去,“去唱歌吧。”我跟着跑了几步,然后放开她的手,却依然跟着她。
唱歌的地方在食堂,人不太多,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正出现张宇的画面,一个男生闭着眼睛唱《用心良苦》,听起来像在念歌词,几个老师端坐在电视机旁,像是评委。
谭津津走到一个长发女孩身边,看来她是主持人,跟她说了几句话。这时又上去一个,他唱的是英文歌,感觉还不错,听起来像是《say you,say me》。
英文歌唱完,主持人走到前面,“下面有请三四班的谭津津,她将和英俊潇洒的成翔教官一起,为大家演唱一首《心会和爱一起走》,大家欢迎。”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拉着我走向场中,倒不是害怕,只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太突然了,没办法,只好先唱了。
“从来没有人如此,贴近我的心……”
也许是我沙哑的嗓音和谭津津清脆的歌声合在一起产生了特别的效果,又或者是她在学校的人缘儿很好,我们唱完后居然一片掌声。
谭津津向评委老师道谢,又向大家道谢,然后对我点点头,她就先出来了。五秒钟后我也出了食堂,看见她正在明亮的月光下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会唱这首歌?”
“你肯定会唱,我有感觉。”
“你的舞跳得不错”
“跟老爸学的,他老人家是舞林高手。”
我想起了第一天的事,“怪不得他们说你的舞标准呢,”
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上去吧,我走了”她摆摆手,转身离去。
我点上一根烟,还是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住处,音乐已停,日光灯刺眼的亮着,他们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我打过招呼,拿起《庄子》,翻了几页,却不知写的什么。
“那个女生是谁?”排长问了我一句。
“我们班的学生”
“你可要注意,有事故苗头!”
“算了吧,你不是也和女同学跳舞了吗?”
“情况不同啊,同志!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她去唱歌,我去看了看。”
“哦,还是注意一下影响吧。”他停了一下,“不过那小姑娘挺活泼的,唉,比我还高。”
我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来,下棋。”
在象棋上他可是个门外汉,我轻轻松松就赢了他,不过为了团结,第二局还是让他赢了,他也是我们的好弟兄呢。
接下来的两天,训练军体拳第一套。同学们虽然拳脚无力,但学得都很认真,架式倒也像模像样,短短的两天,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