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人看到季扬接近道梯时,并没有人上前阻止,有人抱着戏谑的表情看着季扬期待着他的进一步动作。有的人则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继续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期待季扬进一步动作的大都是自己吃过道梯的苦头的,至于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的则是看多了类似的事情。初生牛犊不畏虎,也只是没吃过苦头罢了,对于与虎相抗的牛犊子,需要抱有期待?
这个区域,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能以道梯登上地界的人了。
近处看去,青灰色石梯上刻画着一些细密的纹路,只是纹路太淡并不怎么明显。季扬伸出手掌,轻轻地贴着石梯的侧面,感受着其间的迂回转折。
石梯很凉,与一般的石头并无二致。也很干净,就像刚用水细细的冲洗了好几次一般。连石梯上的一些沟壑痕迹里面也都很干净。
季扬从石梯左侧绕到后面,又继续绕到右边,最后甚至蹲下来揣摩前面石阶板上的凹痕。
有些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暗暗发笑:“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像是连石阶都没看过一样,说不定连第一级台阶都跨不上去吧。”摇了摇头之后连最后一丝看季扬出糗的兴致都失去了。
稍远处的良石一行人也在看着季扬。
“阿爸,刚才那人好像比我们还土包子啊。虚界和天梯的事情好像都不大清楚,就连石台阶也要看那么久,这跟我们门口的大石墩子没什么区别吧。”狼狐也是一脸鄙视的表情,大概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要土包子的人吧。
良石揉了揉狼狐的脑袋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有些认同狼狐的话,或许那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年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罢了,并不需要有什么太过分的期待。只是之前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心里产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并不是他那远超野兽的直觉对危险的警报,只是直觉的有些不同而已。
“不过,我觉得他会成功登上去的。”小狼狐突然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为什么?”良狐一惊,连忙问道。
“不知道,只是看他在哪里绕着道梯走来走去,心里就越来越觉得他会成功。”
良狐一行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遥遥的以审视的眼光看着季扬,仿佛要看出更多的东西来。
由不得他们不重视,相比于季扬的表现,他们更是偏执的相信狼狐的直觉。毕竟,小狼狐是他们狐狼一族第一个继承狼的姓氏而又被冠以狐之名的人。他们氏族虽然没落,但是对于传统信任以及对曾经的辉煌的崇拜,让他们选择相信这种直觉。
季扬尚且不知此刻的良石一行对他报有的莫名期待。摸索了一圈后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现什么猫腻,想想也是,既然被称为道梯,道可道非常道,如果真的被自己给轻易看出端倪的话,想必也是无甚价值的东西。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去尝试,季扬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感受到了来自周围少许几道讽刺的目光,却不在意。
人所面临的不可逾越的天埑,往往是人类自己造就的,大衍五十,必然会有遁去的一线生机,那一线生机无非事在人为四字而已。
就在季扬准备跨上第一级阶梯时,突然脚尖频点,一阵眼花缭乱的错步之后,已退至道梯的一侧。
“小心啊……”
一阵大喊突然从远处传来,初始极远,等最后一字传到耳边时已是极近,一道瘦小的身影紧压着疾奔而来,瘦小的身躯此刻却如同一头蕴藏无穷力量的蛮荒巨兽,身前的空气被压迫出一道明显的圆弧,狂草似的头发在脑后飞扬跋扈。
狂奔而来的少年满脸亢奋,眼中狂气毕露。
“喝!”
转眼间,那少年右脚已经踏上了第一阶道梯,而掀起的的狂风已然席卷而来,空气被压缩到极致产生的音爆冲击波甫一接触到道梯就化作柔和的清风四散开,而余下的却化作一道道风刃如同炮弹一般向四方弹射。如果被正面击中红纹修士怕是难以安然无恙,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季扬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冲击波与良石一行的中间,略扬起手中的大红羽,刀刃朝外向着风刃虚晃了几下,那看似狂暴的风刃瞬间便被切开,打了个卷儿以后,就从狂乱的躁动之中剥离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季扬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仙风道骨的老头,并没有过多的去担心。
自己脸上的黑色面具依然未曾消散,那一缕缕黑色的触须让季扬的灵觉无比敏感,就在自己切开第二道风刃时,这老头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丝预兆。
果然,就在风刃即将撞入人群时,季扬听那道袍老者一声轻咳,一道道风刃立马气泡般破碎,湮灭成毫无杀伤力的凌乱四散的疾风。
周围天梯处死里逃生的众人几乎都心有余悸的骇然看着道梯上的那个实力堪称恐怖的少年。一老者则是朝着季扬友善的一笑,多看了一眼季扬手中从始至终都未曾出鞘的大红羽后就别过头看向那名正冲击道梯的少年。
说来许久,实际只过了一瞬。那狂放少年依然是一脚踏在第一级石阶上,携远处奔来的惯性,少年猛的一蹬右脚,左脚接上一窜就踏上了第二阶梯。只是,冲击的速度速度骤降,一静一动之间给人一种极为窒闷的不协调之感。
乘着力犹未竭之时,少年怒一瞪眼,脚下发力,欺身而上,步入第二阶石阶之后,又是小做几步急冲,继而一脚踏上第三级石阶。只是动作更加缓慢,如坠泥潭,身后拖着万钧巨物在泥潭中勉力而行。随着越陷越深,举手投足之间也欲显困难。
季扬看到这里也不由的心中一惊,这乱发少年年纪怕是比自己小上三两岁,且不说一身玄气修为如何,一身蛮力却已是如此不俗,正面对抗不说自己一个红纹修士,估计橙纹修士也唯有一触即溃一途而已。可道梯的表现却更让人惊异,能把空气压制到如此的冲击力面对道梯也只不过是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乱发少年也仅仅正处于第二阶与第三阶石阶之间,不过是一步迈入第三阶而已。
而此时少年显然已经是即将力竭,再难向前一步。
方才被少年来时气势吓了一跳的众人此时也缓过劲来,一时间对此议论纷纷。
“看着是挺厉害,原来也只不过是银样镴枪头而已。”一白衣青年,明明心有余悸却佯装淡定的挥了挥扇子讥讽道,却不知刚才风刃袭来的一瞬,自己冷汗直流的样子已然被旁人给纳入眼底。
当下便有人讥讽道:“你刘家大少爷也不过是在三阶徘徊罢了,有什么资格议论人家。”
“道梯九阶,每一级的差距都不可以道理计。虽说是差半步,依然是难以逾越的沟壑了。”
那刘家大少似是得到承认,嘴角翘起脸上更显得色,手上的扇子也轻快不少。
“哼,说到底也不过是三阶而已,九阶又如何。九阶之后只不过是道梯起步而已。更不用说之后的金木五行万劫,风雷劫,又有哪个是易于的。我们这一域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一个九阶了,更不用说成功到达地界的了。”
一时间周围之人都讷讷无言,几近失声。
一人惨然一笑道:“虚界万域,我们矢域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域而已,整个矢域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能够共调到九阶而已,虽然过了共调九阶以后就会在金木万劫之中有所斩获,在矢域没有引路者的情况下,想要进入地界远比其他域界要来的难。没有引路者的情况下,引路宫也只能废弃,而没有引路宫与引路者,在茫茫道梯与天梯中不迷失方向成功到达地界有谈何容易。”
“其实,我们矢域也不是没有能够扛起大梁的人,只是……”
“嗤,只是他们背叛了矢域而已。”
“对,他们是叛徒。”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矢域接引宫的都废弃了,又有几个人才愿意留下,又有几个人敢于出来挑大梁。人家只不过是做了人家一件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而已。”
“是啊,一个人扛起引路宫,嘴上说着容易,实际上又有几个人能有这种勇气。”
“我们之所以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我们连离开的资格都没有吧……”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沉默,连那名白衣的刘家公子也意外的没有反驳。
季扬静静的听着,稍稍看了一眼身旁的道袍老者,见他依然笑眯眯的看着道梯上正在冲击的少年。季扬相信他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却没有一丝不耐,对那名少年似是胸有成竹。
似是感受到了季扬的目光,老道士转过头来,再次对着季扬笑了笑。
一口气即将用尽的少年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似做最后挣扎,勉强将另一只脚也迈入第三级石梯之后却再也无力前行。
此刻少年两只脚已经踏入三阶边沿,只是少年的整个身体却已经被倒拉成了一张弓形,整个上半身夸张的向后仰起。
正当众人以为到此为止之时。
“不!我们,我们还有机会!我见过他!”突然,一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