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她的后腰长了一个极大的瘤子，头也坠着，所以站不起来也爬不了，只能这么坐在尿盆上。
可她却是最最聪明的，只要你碰碰她的手，或是小脸蛋儿，她就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我从没见过那么爱笑的孩子。从没有。
从小孩子的区域出来，还有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其中一个总是低着头，因为屋子里很冷，所以穿得圆鼓鼓的，两条胳膊都贴不到身体上，小脸蛋两坨肉，特别可爱。
他看起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除了总是深深地低着头以外，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和他说话并没有太多反馈，所以我们都觉着他可能是不会说话。
等到发糖的时候，阿姨让他抬起头，我们才发觉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最后要走的时候，有一个祷告的时间。我本人并不是基督徒，但很为这些人和事感动，于是也牵着手坐下来。
阿姨对眼睛看不见的小男孩说，路德，给我们唱个歌吧。小男孩的声音真的像天籁一样，唱完歌，他带头祷告。因为声音很小，我开始听不太清楚，后来他说了几遍我才听明白，他说：赞美主，感谢主，希望主保佑我吃饭不撒饭。
他的眼睛一点都看不见；他穿的衣服都是好心人送来的旧衣；孤儿院几乎没有暖气，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冻得手冰凉；他一直不爱说话，总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他也没有太多的玩具，我在那边待了大概三个小时，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低着头，就那么站着；他更没有太多的零食，给一颗小小的玉米糖，就能开心地低着头吃很久……可他祈求的只是：愿我吃饭不撒饭。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听到这句之后的感受，反正我坐车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换衣服洗澡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打开电脑上网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直想着。
晚上朋友打来电话，我忍了半天，还是说起来：“他的愿望那么那么微小，可他却虔诚得像是祈求世界和平一样，看着他我就一遍一遍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呢？我也讲不出太多的道理了，就是提醒自己，每次有抱怨不知足的时候，都想想这个祈求吃饭不撒饭的小朋友。”
路德，我走的时候你说谢谢姐姐，其实是我应该谢谢你。
只想不再让你孤单
一
有一年我的妈妈做了个小手术。
说是小手术，可只要涉及至亲的人，感冒也让人揪心，何况还需要开刀。
且不说我作为亲生女儿，就连我从医近四十年已经挂着“老专家”名号的姨妈，以及学了多年临床工作也有六七年的表姐，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也是紧张得直掉眼泪。
所以在手术之前他们统一口径全都瞒着我，只是最后出了结果一切顺利的时候，姐姐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安心。
可我怎么能安心呢？当天就请假奔回家，医院里妈妈恢复得很不错，精神气色都好，还各种跟我们开玩笑聊天，一颗心才算稍微有些着落。
晚上的时候爸爸在医院陪床，我自己回家睡觉。
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些白天深深压抑下去的情绪才慢慢升起来。
忙碌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呢？父母生病的时候都不能陪在身边，一直还觉着自己孝顺。可对于父母的孝顺，并非是你努力不让他们操心，又或是给到什么物质上的东西能衡量的呀。
越想越难过，眼泪湿了半边枕头。这时候忽然觉着胳膊上有软软的触感，睁开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一看，原来是我家小京巴在用爪子拍我的胳膊。我不明白它的意思，歪着头看它，它也歪着头看我，继续用爪子扒拉我的胳膊，我把胳膊伸开，还以为是压到了什么东西。结果它看到我伸开的胳膊，扭身躺下，把毛茸茸的大脑袋重重地枕在我的胳膊上。睡着了。
它是有自己的窝的，我在家的时候，经常想抱着它睡，可每次都是一抱到床上，胡噜下巴挠痒痒的时候还好，一旦想要搂着睡觉，它就会爬起来一抖落毛，走到床沿，啪嗒跳下去。
小爪子敲打着地面嗒嗒地走到自己窝里去。它是不和我们睡的。
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家里人都在忙碌只是抽空给它换水喂食而没了平日的陪伴，又或者是平时都是爸爸妈妈在家它忽然觉着少了人害怕，总之不知为什么，它歪着小脑袋靠着我，踏实地，沉沉地，打着小呼噜睡过去了。
一觉到天亮。
难题并没有因此就少了，可哪怕过去好几年，我还是记得那个一个人在家过夜的晚上，因为一只小狗的陪伴，无助的女孩睡了个好觉。
二
我极少看网上直播的帖子，总觉着是浪费时间，可有一个却是我反复看过多遍的，看一次哭一次。
讲的是一个男孩带着两条狗生活的故事，里面让我掉眼泪的桥段太多了，引用两个：
“点点（邻居家的年纪很大的京巴）那时候已经算得上是风烛残年了。户外活动基本取消。只在早上陪伯母出去买菜，晚上在小区门口等伯父下班归来。伯母说，点点陪她去买菜都很勉强，以前它都是陪进菜场内，参与整个采买工作。现在它仅能送伯母到菜场口，就趴在地上喘粗气，一直歇到伯母买好菜出来，再一起回去。回程明显地体力不支，常常要歇个两次才能继续走。伯母这么说的时候很动情，一边顺着它的毛皮。它是感情深，一定要陪着我。”
另一个是我之前也讲过的，男孩摆摊赚钱，旁边的烧烤摊主很好心地给他的狗一些客人剩下的肉吃。
“我记得最清楚就是我摆摊的附近有家搞烧烤的，皮蛋跟卤蛋经常去那里吃别人啃剩的鸡架鸡爪跟没吃完的烤肉（都怪我太穷喂不饱它们）。一来二去，跟那家老板混得很熟，有一天有一桌豪客差不多剩下一半没吃完就买单走了，老板把剩下的捋到地上喂皮蛋卤蛋，到我收了摊，它们还没有吃完，看到我收了摊，皮蛋赶回来站在我旁边了，卤蛋还在埋头吃，那烧烤店的老板跟我开玩笑，说卤蛋送给我算了，你看它多遭罪，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我当时讪笑着听，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苦笑了一下，带着皮蛋往回走，突然听到店主说，哟，还是跟过去了。一回头，卤蛋嘴里叼满东西，在向我的方向飞跑。跑到我面前，叼的肉掉下来一块，皮蛋迅速叼起来吃掉，卤蛋气得大吠，肉全掉了，都被皮蛋迅速干掉，依然是那么蠢。我带着两只狗接着往家里走，烧烤店的老板在后边喊，这里还有，一边喊一边用脚蹬地面示意，皮蛋头都不回，卤蛋也只是回头看看，接着屁颠屁颠地跟着我一路小跑，我忍不住笑，明明一无所有，还觉得自己富可敌国一样。”
三
朋友的异地恋男友在北京陪了她几天之后又赶着飞走了。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问女孩：“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女孩在电话那头诧异：“咦？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周末的时候我们俩靠在一起聊天，因为知道第二天就要分别，都舍不得睡，两个人都困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
然后他就不断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那你到底有没有呢？你俩在一起，你跟我说的都是琐事，从来没对你俩的关系说过什么，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还真的没有。和他在一起，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去使劲儿琢磨的东西，就是挺自然的，见到了就大开心，见不到也有小开心。但其实他当时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我说没有，然后就把头埋在他怀里靠着，可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大概以为我是因为明天就要分开而难过吧？可并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啥？”一边加着班一边电话的我有点不耐烦。
“我抱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响起的就是陈升的那首歌，《不再让你孤单》。
他一直跑来跑去，也习惯了一个人。我每次说心疼的时候他都打断我，所以也不想再多说，反而矫情。
但那么满满地抱着他的时候，心里还是觉着发紧，我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在可以在一起的时间里，抱着他，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听他心跳呼吸。
反正，我想他知道，有我陪着他。”
这三个故事放在一起，好像并不够搭，就像之前有人回复我：狗怎么能和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难道你是用狗自比么？其实我并不介意自比啊，我觉着很多养过狗的人应该都不介意吧？
因为在这些故事中，我想说的，是“陪伴”的这个概念，我家小京巴，故事二中的狗狗们，甚至第三个故事中的姑娘，他们能做什么具体的事情么？好像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但很多时候，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就是身边在意的那些吧，无论是人，还是宠物，他们给你的陪伴，都是我们在前路凶险又漫漫时，往下走的勇气。
所以，就算被比成小狗又如何呢？
能给到心爱的人陪伴，累的时候做他的港湾，心甘情愿。
勿忘初心
一
前两天有个编辑小女孩跟我约稿，因为是指定方向的稿子，所以难免会有一些修改。
我自认已经算很不别扭的类型，但一边上班开会发邮件一边把稿子改过三遍，难免会有点不耐烦。
尤其是小姑娘一再说：“你觉着这是你的风格吗？”（疑问句不是反问句）心里不由得有点烦躁：“所有我写出的文字统一构成了我的风格啊，要你来评判……”
话没说出口，可情绪已有小小流露出来，小姑娘在MSN的那一头也有点慌，我在MSN的这一头，猛然惊觉：天啊，难道我也变成了我一向最讨厌的颐指气使还听不进别人意见认为自己的东西就最好的死女人？
几乎就要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沉下心来从头到尾看了自己的文章，仔细思考她的意见，最后终于修改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样子。
回想自己虽然没做过编辑，但在工作生活中也曾遇到过年纪阅历胜过我却不好打交道的人，当时自己还暗想：经得越多看得越多不是应该更平和吗？为什么还会为难我……不知道上文中的小姑娘会不会心里也生出这样的抱怨呢，真是抱歉。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我等凡夫俗子三日都不见得省一次，真是惭愧惭愧。
二
前段时间签了一本书，和姐姐聊起来的时候，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我特别希望有一天，看到你的文章，我能哭出来。
当然，我可能太熟悉你了，也许很多人看你的文都会哭。而我最多就是心里会豁然开朗，抑或是低落，抑或是有所感悟。
怎么说呢，你就是夏天炎热的时候吹的小凉风，郁闷的时候的一根小冰棍儿，绝望的时候，一个走下去的声音。
而且，我觉得你的经历本身就是特别值得说一说的，你刚开始写小文时，绝没有想过有一天能集结成册。只是因为你坚持着写，坚持着把你听到有感触的东西记下来，这么坚持坚持着，一行字变成万卷文。
其实，我今天自己坐在时尚廊，就挺感触的。
小昭，我身边的这个姑娘，已经可以在微信上建立公众聊天平台，帮助更多情感上需要帮助的人。不得不感慨一下，不说别人了，我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你的这些文，能成铅字，你的这些文，会让有些人追美剧一样的天天期盼着。甚至，它帮助到了很多人走出情感困境。真的非常好！
不过，也要hold住你的神秘感哈！要让你在读者心目中，各种神秘。
各种肚子吃得滚圆，抱着泡椒凤爪、牛肉干不放的，咱现在就少写哈！”
这段话感动得我眼泪都要打转了……各种夸奖我就恬不知耻地照单全收啦！
不过看到最后的时候，还是想抗议一下，吃到肚子滚圆才是我的人生意义啊！
如果连这都不能说，那就不是我了……而装出来的淡定优雅，早晚也会露馅的吧……请容我破罐破摔吧，嘿嘿。
三
最近文字方面的进展反而比正常的工作顺利，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起，她在听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正在进行和将要进行的好事儿之后，只说了一句：“嗯，妈妈告诉你，不管得到什么，做事都得低调，不能就觉着自己比别人高到哪里。”
这句话听得我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从没考虑过要“低调”，也从没感觉过自己比别人“高明”吧？
前两天建了个微信公共平台（微信号：xiaozhaojianfei），大家可以和我聊聊感情的困惑之类。
虽说没法做到全部一一回复，但只要我能看到的总会回复几句我的看法建议。
结果一再地收到回复：“这是自动回复吗？”“你不是机器人吗？”“啊，你居然亲自回复！”
看得我几乎被逗笑，首先，我比较笨，还不会设置自动回复；其次，“亲自”……真要笑死了，对呀，我每天都亲自吃饭亲自睡觉呢！
我做这个东西，一方面是真的很希望能够帮到别人，另一方面，自己也有小私心，希望能多听听别人的故事，丰富自己的见识和想法。
就像昨天买钢笔，朋友还说好歹你也算是个作家了吧，要不送你个贵点的，这话真是听得我心惊到惶恐，如果不是在豆瓣的东西能有人看，并且一路遇到给我机会的好心人，谁会知道除了吃东西和买衣服我还会干点别的呢……无论写了多少，我都觉着我离这些差得太远，我那说好听叫“拙朴”说白了就是幼稚的语言风格，完全是一点业余小兴趣支撑着，而我也特别乐得有这么一个小爱好，在我认为，这和看美剧、听郭德纲没有任何不同（偶尔还能赚个买鞋买衣服的钱，买包就算了……靠写字为生我大概会饿死吧……），并且心里还有些许侥幸：“反正我不是专业的，写得不好也不要批评我！”
零零碎碎的感想，或许旁人看来还是有些幼稚矫情，那又怎样呢？
记着自己的初心就好。
靠谱都是小事儿的累积
一
我最近认识的最靠谱的女孩，是我们公司11层的前台小姑娘（现在调到5层了，嘤嘤嘤……）。
姑娘长得很舒服，纤瘦白皙眼睛大大头发长长，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为什么说她靠谱呢？举两个小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