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伊凡不是颜柯的女朋友,却是与他关系最好的女生。
在学校里见到熊伊凡,就有一定概率见到颜柯。而首先见到颜柯,那么没多久一定会见到熊伊凡,这已经成了某种定律。
两人的关系,在众人眼中,一直扑朔迷离,其实他们两个也是理不清楚的吧。
原本上一次颜柯和白语泽在微博上的架势,就好似在宣战,结果熊伊凡作为当事人,竟然好像不知这回事似的,继续发微博,记录着微不足道的小事,说着单方面的喜欢,或是转发微博,发出一排:“哈哈哈哈”
这也使得许多有所期待的人都失去了兴趣,白语泽的微博也被他新的摄影作品所覆盖,偶尔也会发出他与模特儿的合影,不过却没有与熊伊凡的那一次距离得那么近。甚至于,就好似一对情侣。
和之前一样,熊伊凡总会出现在颜柯家里,不过为了避免上次那样,一进去就撞到颜柯穿四角内裤的模样,学乖了许多,知道会敲几下门。其实,她完全不在意多看几眼,就怕颜柯不好意思。
颜柯喜欢吃甜食,家里会准备很多糖果,熊伊凡每次吃糖的时候都会发出咔嚓咔嚓咬碎的声响,吃个糖也安静不下来。后来,颜柯有一次发现,他因为要去接电话,将自己含了片刻的棒棒糖塞进了熊伊凡嘴里,她居然没有咬碎,而是继续含着,最后连棒棒糖的小棒子都舍不得丢。
那乖乖的模样倒很耐看,不过,大多数时候某人还是会作死。比如她总是想在颜柯家翻出几本小黄书,以此来判断颜柯的喜好,就以填补耗子洞为名到处查看。颜柯看她可怜,买了几本型男杂志,都是一些肌肉男的图片,让熊伊凡老实了好几天。后来,颜柯就发现她好像比以前更强壮了。
说起来,熊伊凡最大的危机出现在颜柯生日那一天。
颜柯的生日是7月28日,刚巧是每年的暑假。而颜柯暑假几乎都是出国旅游来度过的,这使得熊伊凡每年的这一天都只能给颜柯发一条祝福短信,之后补送礼物。
而熊伊凡的生日是1月2号,颜柯都会帮她过,比如高三那年送了她一套精装版练习册,今年则是送了一套全自动可调节的智能……哑铃。
今年,颜柯要留在学校练钢琴,参加比赛,8月才能回家。熊伊凡自告奋勇,陪他留了下来,这也是熊伊凡第一次有机会给颜柯过生日。她精心筹划了好几天,还在明西玥的建议下购买了红酒,准备带到颜柯家去喝。
7月28日凌晨,熊伊凡发短信祝他生日快乐,却没见回复。她也只当他睡着了,便没在意。第二天一大早,就拎着许多食材和红酒,以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去了颜柯家里。
就算仅仅是清晨,天气依旧热得厉害,蝉声阵阵,扰了整个盛夏。骄阳就好似顽劣的孩子,不受约束地释放着炎热。
熊伊凡美滋滋地走在小区的楼梯上,闻着院里面浓郁的草木清香,心情大好。
到达颜柯家门口,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颜柯外表干净利落,又是能够自主独立的个性,却有些赖床,假期总是会睡到日上三竿。过了片刻,没人开门,熊伊凡便将东西都放在地上,从口袋里面掏钥匙。
这个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
熊伊凡当即高兴地仰起头来:“Happy Birthday……”很快,她的表情就变为了惊悚,盯着站在门口,穿着睡衣的美女看。
打开门的人不是颜柯,而是一名女孩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染着板栗色的头发,长发及腰。她此时是素颜,却依旧是标准的美女,身上的吊带睡衣,遮挡不住她傲人的身材。
她上下打量了熊伊凡一番,随后笑着问道:“你是谁?”
“颜柯他……在吗?”熊伊凡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紧。心口的痛楚让她的身体渐渐变得矮小,驼了脊梁,还好眼角干涩,让她没有掉出眼泪来。
这个女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大清早出现在颜柯家里?还穿着这么简单的睡衣,难道说……她昨天晚上睡在这里?原来,不止熊伊凡一个人可以在颜柯家里过夜。
那么,熊伊凡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备胎?
“他……还没起床,要不你等会儿再来吧。”女孩子说着,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将熊伊凡丢在门外。
她立在门前,身体久久不能移动,当她意识到身体僵硬得几乎发疼的时候,已经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终于回神,手脚麻利地重新拎起所有东西,原路返回。
这一路,她都很安静。
没有哭,没有愤怒,而是神色木讷地让自己接受现实。手中的重物勒得她双手生疼,但是她没有停,一口气回到寝室,然后将容易融化的东西,尽可能地塞进明西玥的小冰箱里面。
她坐在床上,取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颜妈妈,似乎这是她的最后一条救命绳索。
“阿姨,您家的亲属里有没有一个很漂亮、身材很好、眼角有颗泪痣的女孩子,二十岁左右,与小白关系不错,会留宿在他家里的?”熊伊凡如此问颜妈妈。
“小白与亲属的关系都一般吧,而且,亲属里面没有这么大的女孩子,大多是男孩子啊!”
“也就是说,没有咯……”
“怎么了?”
“哦,没事的。”
熊伊凡飞快地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床上,伸手拽出袋子里的零食,一袋接一袋地吃。时间在熊伊凡的暴饮暴食中流逝,直到她撑得吃不下了,还是没有觉得自己恢复元气,便闹着明西玥分给她一片安眠药,她想睡一觉,或许醒过来就会好一点儿。
明西玥直接给了熊伊凡三片:“我保证你直到明天都会一睡不醒。”
熊伊凡毫不犹豫地吃下,便躺在床上酝酿着准备睡觉。
“没想到你还挺坚强的,我还以为,如果你的男神有女朋友了,你会要死要活的呢。”明西玥盘腿坐在床铺上,拄着下巴看熊伊凡,表情极为认真。
“你喜欢的人一直有女朋友,你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这不一样,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们就是青梅竹马,已经朝夕相处了,我早早有了心理准备。而你,你这样的打击要更大一些。就好像,如果薛阳和瑶瑶分手了,又找了另外一个女朋友,其实我也会崩溃的。”
明西玥从记事起就喜欢这个男生,而薛阳和他的竹马瑶瑶是从小就在一起且互相喜欢的,她根本插不进去。如今,两人能成为哥们儿,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情了。
熊伊凡在被子里面拱了拱,微微眯了眯眸子,这才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吗?我从追小白那一天起,就做好了会眼睁睁看着他与其他女生在一起的心理准备。有时我自己都会想,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了,我会怎么样。嫉妒得发狂,还是像圣母一样祝福。今天,真的体验了,才发现,我当时居然是在感叹,啊,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子,没想到他这样小清新的男生,喜欢的居然是波霸款。”
明西玥听着,跟着熊伊凡笑,没一会儿,熊伊凡就进入了梦香。
后来熊伊凡才知道,安眠药这种东西,对极度伤心的人是无效的。她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7月28日,时间跳到了晚上九点钟。
她爬到桌边,独自起开红酒,自斟自饮。其实红酒的酒劲不大,后劲却大。熊伊凡能掌握的也只有啤酒罢了,上一次在谢师宴上喝了一杯白酒,几乎是晕厥着醉倒的。
这一次熊伊凡小看了红酒,所以喝得有些急,晕晕乎乎取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上面有一通来自颜柯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未读短信。短信也是颜柯发来的,只有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过来?”
熊伊凡辛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就好似弹簧一般蹦了起来,从桌面上一把抓起礼物,直接冲出了寝室。风从她耳边吹过,扬起她因为睡觉而散乱的碎发,露出她饱满的额头来。
已经记不清,究竟为了颜柯这样奔跑过多少次,她已经能够记清路线,何时该绕过坑洼,何时该越过减速带,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她依旧能不受阻碍地前行,丝毫不会影响到速度。
到达颜柯家里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地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开门,这一次开门的人是颜柯,他看到熊伊凡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熊伊凡却抢先开口了:“我要放弃你了!”
颜柯一怔,完全没有想到熊伊凡一开口,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良久没有说话,就在熊伊凡以为颜柯会关门直接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出声:“哦……”
仅仅是这一个字而已。
熊伊凡眼圈一红,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忍住,一咧嘴哇一声开始号啕大哭。仅仅片刻,小区里面就有多户亮起灯来,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与熊伊凡的声音交相辉映。颜柯当即伸手捂住熊伊凡的嘴,将人拖进了屋里。
颜柯家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早就暗了下来,只有提示灯间歇性地闪烁。
熊伊凡的哽咽声渐渐小了,盯着颜柯看。
颜柯打开屋中的灯,走到茶几前拿起纸抽,并未递给熊伊凡,而是抽出了几张亲自帮熊伊凡擦眼泪,又重新拽出几张放在熊伊凡鼻翼下面,吩咐:“用力。”
她听话地用力,将鼻子擦干净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前几天突然约我去广场,打扮得跟妖怪一样,要死要活地喊着放弃,最后请你吃顿饭就好了,这一次是怎么一回事?你又发什么疯?”
熊伊凡噘着嘴,不高兴地哼哼。
前几天她才学会化妆,又在网上买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以及高跟鞋。女人打扮得漂亮,最想给喜欢的人看,这是女人的天性。
她本想约颜柯出来约会,结果颜柯迟迟不出现,这让她十分恼怒,对着手机便开始宣布自己要放弃颜柯,结果颜柯却神奇地出现了,说她化妆之后,脸就像肿了一样。穿着高跟鞋,脚都磨出血了。然后神经病似的嘲笑了她一整天,让她都没脸再穿裙子了。
“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是一个美女开的门,还穿着睡衣,告诉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颜柯听到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说着,拉着熊伊凡坐在沙发上,接过熊伊凡手中的盒子,一边拆开一边说,“前一阵我觉得这里的洗手间闹鬼,半夜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厕所墙壁特别薄,是隔壁的女人总坐在厕所里哭。有几次与她偶然见到了,好心地安慰了她几句,为的不过是让她晚上别再吓人,却被纠缠了。今天早上,她说有男人纠缠她,就躲在了我家里,却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贴,我受不了,丢掉她去了超市买东西,回来之后她已经离开了。其实被这样的女人纠缠,我也很困扰。”
熊伊凡听了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很快就发出了磨牙的声音,就连她站立的地板都在轻微地颤动。
她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来:“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
熊伊凡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帮着颜柯解决了多少追求者,只是这一次的女人,让熊伊凡有些火大。
颜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等了一天,结果熊伊凡却没来,打电话没接、发短信没回,这是他从未经受过的冷落。他还以为熊伊凡出了什么事情,准备明天去她寝室看一看,不过现在他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每次熊伊凡闹着说要放弃的时候,他心中都会有些不舒服。
礼物被拆开,是Diy房子,精致的二层小别墅,里面有沙发、床铺、柜子,甚至是桌子上的花瓶、地毯上的拖鞋、墙壁上的挂画。颜柯摸了摸角落的胶水痕迹,又试了一下感应灯,开口问:“拼了多久?”
“三个月左右。”
“跑来的吧,里面的东西有些歪了。”颜柯说着,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熊伊凡磨蹭着到了颜柯身边坐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问:“因为感动而忘情的吻呢?”
“我们两个还用在意这些虚礼吗?”
她也没计较,只是开始在屋子里翻糖来吃,随口说道:“吃完安眠药嘴里面好苦,不过睡得真香。”
颜柯听了皱眉,起身走到她身边,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问:“安眠药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自杀,我就是想睡一会儿,吃了三片。”说着,就噘起嘴唇,凑过去要亲颜柯,却被推开老远。她也不介意,继续到处翻找东西,却发现什么食物都没有了。
颜柯蹲在熊伊凡身边看着她找,见她没找到,才开口:“什么都没有是吧?”
“你知道没有,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白找半天。”
“我饿了一天,就全给吃掉了。”说着,指着自己的肚子,“可惜,还是有些饿。”
熊伊凡这才慌了神,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当即哀号了一声:“食材在明西玥的冰箱里,零食都让我吃掉了,我还喝了红酒……天哪,全被破坏了,我的完美计划啊!”她再次狼嚎,声音极为洪亮,不知情的还以为颜柯家来了狼呢。
在颜柯这个学霸的概念里面:“安静”这个词的反义词是“熊伊凡”,熊伊凡哭泣≤飞机起飞,熊伊凡大笑≤爆破现场。
现在,颜柯只能尽可能地捂住熊伊凡的嘴,小声安慰:“算了算了,明天再去买吧。”
“老娘明天拆了她的家去!厕所墙壁薄是不是?我踹墙去……”熊伊凡说着,就直接去了厕所,没一会儿就红着一张脸出来了,竟然没有爆发。颜柯觉得奇怪,也想进去,却被熊伊凡推着进了房间,小声说,“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你以后一定要少跟这个女人来往,或者搬家吧。”
颜柯似乎猜到了熊伊凡听到了什么,当即了然一笑:“她叫的声音很大对吧?还总开着洗衣机,这种震法很前卫啊……”
如果这种话对软妹子说,一定会让对方羞红一张俏脸,手足无措,却双目含情。关键这话是熊伊凡听来,就变了味:“我去,原来你听过啊,不早告诉我!走走走,咱俩一块儿去,这玩意儿跟唱大戏似的。”
颜柯突然觉得,自己在熊伊凡面前,就好像一个被男人保护的软妹子,当即低吼了一声:“熊伊凡,你给我坐下!”
熊伊凡几乎是瞬间就找个地方坐下了,乖乖地看着他。他叉着腰,想发怒,却开不了口,最后恨恨地吩咐:“你睡沙发我睡床。”
“我睡了一夜一天了,根本不困。”
“那你就去院子里面扫树叶!”
熊伊凡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我……去客厅看电影吧。”
第二天一大早,熊伊凡注意到临屋的男人走了,便直截了当地去隔壁敲门。美女开门后见是熊伊凡,不由得一怔,熊伊凡已经将门拉住,随后对美女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你最好离颜柯远一点儿,不然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可惜我们是邻居,远不了呢。”美女知道熊伊凡的来意,并不以为意。颜柯那样白白嫩嫩的小弟弟,她一看就觉得心里痒痒,怎么肯轻易放过。
“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不主动勾引他,他是不会主动来招惹你的。”
“这可不一定,对待不同的女人,男人们都会有不同的态度。或许,你的遭遇并不会降临在我头上。”美女对自己的样貌很有信心,只当熊伊凡是颜柯的追求者,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熊伊凡对待这种轻浮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好脾气可言,尤其是想到她有可能往颜柯身上乱贴,当即就怒火中烧,握着拳头,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来,就好像一个人在瞬间黑化:“敢碰我的男人,小心我废了你!”
似乎是她的气场实在太强,又或者美女对颜柯只是一时感兴趣而已,这使得美女畏惧了几分,这时突然看到颜柯走出来,当即抢先到他身边撒娇道:“小柯柯,这个丑八怪好凶哦!”
颜柯侧头看了一眼美女,突然一笑:“不好意思,你在我心里,就好像南京曾经的痛一样。”
“什么痛?”
“万人坑。”
“……”
颜柯没有再理她,而是伸手招呼熊伊凡:“跟我去超市,我要饿得虚脱了。”
熊伊凡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回头的时候,又是一记刀子眼,吓得美女瑟缩了一下,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快速回了自己家里。
八月,熊伊凡跟着去观看了颜柯的钢琴比赛,是几所大学之间的较量。舞台是笼统的暗红色缎带,用金色的带子固定成漂亮的大花。舞台上面一直放着一架黑色钢琴,选手们轮流上台演奏。座位席第一排,是裁判员,他们能够听到钢琴的声音,而不需要通过扩音器。如果不是颜柯给了熊伊凡一张位置不错的票,她恐怕也看不清今天的颜柯是有多么帅气。
一身黑色紧身的燕尾服,领口系着黑色的蝴蝶结。他将头发全部拢到了头顶,露出光洁且饱满的额头。因为自信,嘴角摆出的弧度,成了世间最美丽的弧线。颜柯很是深情地弹奏起来,观众席渐渐响起了笑声,熊伊凡更是睁大了一双眼睛,在如此高雅的环境下,用钢琴演奏出的《好汉歌》的旋律都显得圣洁无比,可是选择这样的曲子,无疑是另类的。
悠扬的钢琴曲子,她多数听不懂,颜柯每次为她单独演奏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些通俗的音乐,到网上找到乐谱,然后弹给她听。今天,他恐怕也是为了能让熊伊凡听懂,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颜柯谢幕的时候,站在舞台上扫视了一圈,随后对着熊伊凡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瞬间百媚丛生。熊伊凡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吹口哨,而是莞尔一笑,以此回应。
许多人说,两人在一起久了,会变得越来越像对方,吃饭的口味相近,说话的方式相近。原本,在熊伊凡看来就好似天神一般的颜柯,也被她带得越来越接地气,而自己,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粗鲁。她突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感谢你,赠与我的这些年,身边有你,一直有你,就是最大的欢喜。
回到家,熊老爹一个劲地念叨:“女大不中留啊,不想爹,只陪小情人。”
这一念叨就是四五天,弄得熊伊凡只好成天陪着熊老爹,白天看店,晚上给熊老爹捏肩,难得休息一天,还被颜妈妈叫去跟颜柯一块儿试样品。熊伊凡也有了经验,去了之后直接换衣服,还大大咧咧地问:“完事之后能顺便做个SPA不?”
“行,这店里除了跟小白共浴,其他的你随便来。”颜妈妈说着,还凑到熊伊凡耳边小声说,“共浴的话,你俩回家去,阿姨家白天都是没人的。”
熊伊凡一听就乐了,很是欣慰地拍了拍颜妈妈的肩膀:“您就放心将儿子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还没等说出什么其他的保证,就被颜柯拎着进了包间。
免费试用样品也等于免费美容,后来,熊伊凡还叫来了丁茗,三人聚在一块,多半是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情,颜柯在一边沉默地旁听。
熊伊凡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丁茗为什么还没恋爱:“我说春天都过了,你的春天咋还没来呢,我这边是石头里孵孙悟空,时间久,你呢?”
“没有看着顺眼的人呗。”丁茗回答得极为坦然,语句轻松,根本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恐怕她也快被熊伊凡问得麻木了。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吧,对了,我认识一个男生,也叫小白,比女生还漂亮,我介绍给你啊?”
“不用了,男朋友还是自己挑的比较好,就好像你与颜柯,他不就是你挑的吗?”
每当熊伊凡问起丁茗男朋友的事情时,颜柯都会故意转移话题,她是从未察觉过,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而后丁茗会对颜柯表示感谢地一笑。
有一次熊伊凡去洗手间,颜柯像是无意间提起似的问丁茗:“你为什么不告诉小熊,你一直喜欢的人是小松,而小松为了她,拒绝了你?”
丁茗很是淡然地摇头,手中捧着喷营养液的小壶,有些低落地回答:“小熊这个人很重义气,如果让她知道,我一直单身是因为她,她会很内疚的,我不想这样。因为就算她如何内疚,我的单恋还是不可能成功。”
听到这样的答案,颜柯沉默了好久,而熊伊凡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继续嘻嘻哈哈地跟他们开玩笑。
这一次的暑假,齐小松没有再回避熊伊凡,而是主动将她约了出来。
那天清晨,下了一场小雨,熊伊凡出门时雨才停不久,天空就像个爱美的姑娘,别上了彩色的发卡,横亘天际。蔚蓝的天际好似飘逸的裙,点缀着点点云彩。
她用手机照了一张彩虹的相片,便骑着脚踏车去了体育馆。进去的时候,齐小松已经在里面独自打起篮球了。清晨的体育馆没有多少人,大家更喜欢在这样清晰的早晨去户外运动,以至于硕大的体育馆里只有齐小松拍篮球的声响,就像不规律的脉动。
他见熊伊凡来了,并不打招呼,而是直接将球丢给了她。她身体灵巧地接过,随后带球助跑,很快,两人一对一打了起来。熊伊凡比较擅长投三分球,她的弹跳能力一直特别好。齐小松能够扣篮,这也是他最帅的时候。
两人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熊伊凡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篮球,齐小松则去体育馆外买了两瓶运动饮料,丢给她一瓶:“你跟小白进展得怎么样了?”
熊伊凡当齐小松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便自嘲地笑了笑:“还是那样,暧昧不清的朋友关系。”
齐小松了然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饮料,将瓶子的盖子紧紧地拧上,随即开口:“如果是我,我也喜欢与你这样的追求者暧昧。能干活儿、会做饭、死皮赖脸、皮糙肉厚,可以用来当取乐的对象,可以用来帮自己跑腿,还能在身体饥渴的时候用来开荤。哦,对了,就是属于那种很好用的备胎。”
熊伊凡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她甚至隐隐有了发怒的迹象,只是齐小松说的这些,她都无法反驳。
齐小松没有理她,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真正会跟你在一起的男生不会让你等待这么久。我来算算看,你追他也有三年了吧?要能成功早就成功了吧?你在追他的时候,就算表现得如何坚强,都会在心里觉得委屈。追不到会被其他人笑话,被其他追求者鄙视。心里彷徨无助,不知道该不该放弃,吃醋不能发泄,生气不能发火。就像……我追你的时候一样,我从我自己的感觉,就能知道你的辛苦,然后觉得你这么令人心疼。而颜柯,就像你不会答应我一样,也不会答应你。”
“我只是没有再表白过,如果表白的话,说不定……”
“你不表白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没信心?好,现在我问你,小熊,我喜欢了你四年,你愿不愿意放弃颜柯和我在一起?”
熊伊凡心中咯噔一下,被问得哑口无言。
最后,她看向齐小松,看到齐小松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声响,随后他回过身,站在她身前,郑重地开口:“我爱你,就算我没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一年没能与你联系,还是爱你,我希望你考虑我。不过,我不为难你,从你的眼神,我就能知道你的回答。我今天来,就做好了有可能被你打一顿的觉悟。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想隐藏我的想法,四年时间都未曾动摇的想法,就是爱你。同时,我想拯救你。小熊,你真的很好,你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你不要继续将自己的青春消耗在小白身上了,这种永无止境的游戏,就好像旋转木马一样,你一直在追他,他却一直与你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永远也追不到。”
吧嗒。
一滴眼泪从熊伊凡的眼眶里面掉出来,她急急地擦掉,随后苦笑:“你胡说什么啊,我哪有那么好。”
“你应该记得颜柯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女生吧,你也知道,他没有对你表白吧。放弃吧,别再如此折磨自己,或许在小白眼中,你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你并不是放不下,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就像,小白也不会答应我一样……”熊伊凡说着,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今天会去找小白表白,如果他拒绝了我,我就会放弃他,好不好?”
真正的心伤,不是看几条心灵鸡汤的微博就能治疗好的;真正的喜欢,也不是被人骂了几句,就能够停止得了的。只有真正得到了回答,确定了不再可能,才能就此放下。
齐小松听了,点了点头,随后从熊伊凡身边拿过篮球,抱在怀里。
“祝你好运。”他只能这样说,然后独自离开体育场。
他出现在熊伊凡最美好的年纪,却吻不到熊伊凡最美的脸。他总在吃醋,这是一种爱与恨交织而成的情绪,围绕了他多年。这一刻,他终于解放了,放弃了多年的单恋,选择自己的日子,曾经的爱有多美,都经不起岁月的沉淀。等他老了,再想起熊伊凡的时候,说不定就会释然了。
熊伊凡手指颤抖地给颜柯发短信,眼泪说什么也停不下来。豆大的泪滴砸在她的手上、手机屏幕上、衣服上,一点点漾开。
今天,会是一场宣判,成功与失败,象征着日后的生活。这种徒劳的等待,熊伊凡也有些受够了,想要结束,就该有一个结果,一切,都要看颜柯的态度。
她了解颜柯,就算多寂寞,也不会胡乱答应一个女生的追求,来消遣自己的时光。有的时候她竟然奢望颜柯骗骗她,说喜欢她,玩够了再将她甩了,那样她还能算是与颜柯在一起过。可最后,只换来无尽的痛心以及心口的酸,不与人喧。
颜柯过来的时候,熊伊凡坐在体育馆最角落的位置,正捧着新买的一包纸抽,脚底放着垃圾桶,一张一张地往里面丢鼻涕纸。
他知道她今天跟齐小松见面,只是没想到之后会叫他过来,还是这样的阵仗。
他走到熊伊凡身边坐下,盯着她流泪的样子,一张一张地帮她递纸巾,嘴里说着不留情面的话:“哭,继续哭,使劲哭,最好把狼都招来。”
“你为什么都不哄我?”
“真正悲伤的人是哄不好的。就好像真正想跳楼的人,是不会徘徊不前的。”
“我突然不想哭了。”
颜柯抽出几张纸,递到熊伊凡面前,看着她擦干净鼻涕,这才问:“哭够了?”
熊伊凡点了点头,试着用鼻子呼吸,回答:“好了。”
“鼻子通气了?”
“嗯。”
颜柯点了点头,从熊伊凡怀里取过纸抽,放到一边,随后抬起胳膊,揽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过去,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的唇瓣都有些发颤,带着青涩的味道,渐渐找到了门路,他轻舔她的唇,随后撬开贝齿,一举进攻,一探她口中的甘甜。
久久,颜柯才松开熊伊凡,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回味了半天才问:“怎么老磕牙?”
熊伊凡有些晕乎乎的,半天没回过味来,有些含混地回答:“因为不熟练吧?”
颜柯深有同感,这种事情他并不擅长,递给熊伊凡纸巾,让她再一次擦了擦鼻子,随后又一次凑了过去。
长久的吻,就好似陈年的酒、六月的花以及温润的月光,芳香醉人,美得让人沉醉。
熊伊凡觉得自己的心脏要顺着这个吻被颜柯偷走了,它怦怦怦乱跳,不规律得如同心脏得了某种加速的疾病,需要打镇静剂才能得到安稳。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颜柯爱着的,不然朋友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于是,在这个吻停止之后,熊伊凡几乎是破口而出:“要不要在一起?我是说……交往,让我做你的女朋友,而不是这样继续维持暧昧不清的关系。”
颜柯扭头看向熊伊凡,见她问得眉飞色舞,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当即扬起嘴角,回答:“好啊。”
熊伊凡险些尖叫出声,张开手臂便抱住了颜柯,这一瞬间,她好似抱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宛如一万块的拼图,用了三年的时间拼好了轮廓,终于在这一天,将拼图拼凑完整,成了一幅完美的图案,令人有着大大的成就感。
颜柯被抱得有些难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用很小的声音说:“你觉得可能吗?我只是在安慰你罢了。”
一句话,好像一记惊天的炸雷,五雷轰顶。
熊伊凡木讷地松开颜柯,看着他脸上戏弄的微笑,惊喜转为了彻骨的失望,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居然当真了,真可笑。”
她终于醒悟了,她在颜柯心中的位置,一直是一个玩物罢了。开心的时候叫来玩玩,生气的时候叫来戏弄,忙碌的时候,就毫不在意地丢弃。
这一瞬间,她突然对颜柯产生了一丝陌生与厌倦,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自己最丑陋的伤疤,远离他才能够好一些。两人处于面对面的位置,却突然出现了不可逾越的距离,远得让人心碎。
颜柯听了微怔,随后意识到什么,想要开口说话,结果,熊伊凡已经自顾自地起身,不再去管纸巾,独自迈着大大的步子离开了,不留任何犹豫。
真正的放弃,不需要任何宣誓,只要直接离开就可以了。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不再去问关于他的事情,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做到。
她已经不准备再用宣告放弃,来引起颜柯的注意了,因为那已经毫无意义了。
于是,她走了,一路顺畅,从未回头。
颜柯追出来的时候,熊伊凡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竟然,没有在门口故意等他。
不该是这样的,以前她一定会失落,然后颜柯再与她说几句话,她就会好了,她不该这样的……
不该的……
颜柯跟着打了一辆车,追着熊伊凡离开的方向,他突然觉得很不安,好似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因为他的失误,而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