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便开始痴恋并追求诗歌创作的。那是个热情澎湃的年代,任何心地纯正的青年,在那个年代或多或少都要受到诗歌的洗礼,读诗写诗是多么高尚的事情,它可以陶冶人的性情,愉悦人的灵魂,磨砺人的心志。
那时我尚是一名待业青年,是区图书馆的热心读者,我的整个身心都被文学熏染,每每茶余饭后,我必往图书馆读书看报,我把自己投身于诗歌的海洋里,在文学的天空尽情翱翔。我一边如饥似渴阅读着浩如烟海的书籍,一边精心研究着名家的成才之路。我多么希望自己成为一位功成名就的诗人啊!
经过与文学两年间的耳鬓厮磨,我侥幸发表了几首豆腐块诗作,心境变得浮躁不安。慢慢地,我开始在本地广交文友。令我惊奇的是,在结识的各类文友中,不论是小有成就的诗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业余作者,大家无不提到本地诗人王腊波,因为他的诗名蜚声市内外,称得上是邑地文化名流。从此萌发与他结识的念头。尤其是在听了与他同村的后生——王咏松对他的传奇故事作了精辟的介绍之后,愈是激发了与他相识的信念。
王咏松跟我老表同事,是一位文学青年,与我老表交往甚密。有一次,我到老表家作客,恰好与咏松不期而遇,我们兴致勃勃聊起人生,聊起文学,最后,将主题转移到他的堂哥王腊波。他娓娓道出,如数家珍:王腊波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他在那段艰苦卓绝的集体劳动的岁月里,一直坚持创作,寒来暑往,从未磨灭他那燃烧的信念。他每天白昼同乡亲一道下地干活;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独自一人秉烛夜读、自学写作。几年间,他连续发表诗作,并频频获奖,他上过电视,上过报纸,省作协为他出过诗集,后被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成为新洲文坛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经过几番周折,我终于在一个初秋的夜晚,在诗人王腊波老师家中,见到仰慕已久的诗人王腊波。王老师年近不惑,身材中等,虽然面容清癯,但看上去气宇轩昂,特别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具有不可阻遏的魅力。那天,我递上自己的几篇拙作,大发几番感慨,然后索求他的诗集。面对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普通文学青年,王老师并未对我的小作进行一针见血的批评,而是大加赞赏,语气相当平和,随后慷慨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小巧精致的诗集《笛声》,继而掏出钢笔一丝不苟地给我题字,我捧起集子一看,好一手潇洒俊逸工整匀称的字体!分手时,王老师走下楼梯的台阶,送了我一程,给我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淳朴和善,温文尔雅。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觉着他是一个满腹经纶,虚怀若谷的人。而我是那么渺小,那么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读了诗人王腊波的书,才知道他也属鼠,比我年长十二岁。随着与他频繁地交往,我便借着这个巧合,常常打破师生的界限,甚至得寸进尺称兄道弟,他居然颔首默许。从此以后,他便成为我的良师益友——称作朋友因为我们有一种难得的默契,是那种心灵相通的感应。以后,我写了稿件,就时常请他提意见;每有新作面世,第一个读者往往就是他。他读了我的稿子,便会提出一些宝贵的建议,使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每逢我处于写作的低谷,他又会不失时机地加以鞭策与鼓舞。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我从一个普通文学爱好者,逐渐成长为一名业余作家,感觉自己差不多成为第二个“王腊波”了。
诗人王腊波治学严谨,公私分明。前年新洲区文联为了纪念撤县建区,编辑一套《邾城文丛》,他任该“文丛”诗歌卷的执行主编。我有幸为其组稿,我推荐的四位人选及作品皆被录用。一位是企业局青年诗人王金地,一位是区技校教师余一凡,另两位是区第一职高的学生。在王腊波编辑该文丛诗歌卷时,我有幸去了他家,只见书房的床上和书桌上摆满了一沓沓正待修改或已经定稿的诗稿,无意间听他说起,本地某位名望较高的诗人送来的一摞诗稿也仅选用三五首。因为篇幅有限,暂且列举两例,读者诸君便可见其提携新人之一斑。
诗人王腊波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我分明记得,好多次自己去他家登门请教,时辰已晚,正赶上吃饭时间,他便执意挽留;我也不好全然拒绝他的盛情,就地吃顿随餐便饭,到如今恐怕还欠他好几次晚餐哩!
诗人王腊波虽然是该区资历甚高的名流诗人,可无论对什么样的文学作者,都是一视同仁,从不拿捏作势;如今尽管位居副处,却从来不摆官架子,没有染上一点官僚俗习。我认识一个官僚,他从前是股长职务,撤县建区后,顺理成章荣升科长。一日,我经过某局机关大楼,主动跟这位官僚打招呼,岂知他却道理不理地从我声旁穿过。那种昂首挺胸的姿态,让人可笑又可恨。由是,我愈加敬重诗人领导王腊波。
现在,窗外雨声淅沥,我端坐在冷清的写字台上艰难地爬格子,别有一番辛酸在心头;而此刻,在宽敞明朗的区政府办公大楼里正襟危坐的诗人王腊波,又是怎样一番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