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一直在敲打玻璃窗!
如同窗外的雷鸣电闪,我失声之后,脾气阴晴不定,暴躁异常。闷在心口的火,无时无刻不在焚烧我脆弱的人工心脏。
病房内,一直没有开灯,可每当闪电照亮着漆黑的空间时,床边坐着那人的影子,会瞬间投影在我的身上,而后随着雷声的响起而消逝。
陈佳颖说,高架桥上的摄像头已经将那天的事故经过记录下来,证实绑架兔兔的犯罪嫌疑人正是柳岩的继父张诚良。警方已经控制了Y市的进出口,并在一步步的缩小搜捕范围!
其实负责此案的警官不止一次要找我问话,均被我年轻的主治医生挡在门外,没办法,他们只好找到了陈修德,来协助帮忙侦破此案。而陈修德在提供线索的时候,又巧妙的将柳红梅的案件带了进来,这样一来,这便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绑架案。萧默在得知之后,更是说服他的岳父,向公安机关下了最后通牒,勒令在48小时内结束此案,保证被挟持人质的安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我当了兔兔三年的母亲,却无能为力的躺在病床上。
那晚与柳岩争吵,因被方汝晴受伤的事故弄得满心内疚,所以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等到回家之后,半睡半醒之时,倏地想到她说要将所有的罪责推在张城良身上,心中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三年前,我父亲为了逼走柳岩,不仅许诺给她物质和前途,更还她了一个自由之身,设下圈套,将张城良丢进监狱之中。可没曾想,当年棋行险着,却百密一疏,张城良侥幸避开,只惹了个纵火的罪名,判了三年。当年的张城良,未必知道他进大牢,是有人勾结他的养女故意陷害,可三年前柳岩回国,张城良便从牢内被放了出来,而柳岩与韩夜和我的纠葛,他必定会慢慢知晓,而六年后的现在,面对柳岩的诬陷,精明如他,怎么会想不明白!
思极至此,我便再不能让兔兔与我一同待在Y市,可没想,竟没来得及将她送走!
一想到兔兔可能会承受的痛苦和恐惧,我便加倍的恨着柳岩和韩夜。
我不知韩夜是在何时取走兔兔身上毛发去做化验的,可听方汝晴的语气,他早就拿到了检验报告,知道兔兔不是自己的孩子!
是!当初我说兔兔没有爸爸,不是在故意激怒韩夜!我说兔兔不是韩夜的孩子,也不是因为我的记恨。而是因为,兔兔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更不可能是韩夜的孩子!
这样的秘密,倘若需要,我会一辈子守下去,不让兔兔知道,可是……
哪怕三年前,恨意也不曾像如今,丝丝烧灼我心!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我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雷声的隆隆中,时隐时现!嘴边出现一道黑影之时,我几乎毫不迟疑的张嘴咬了上去!
男人的肌肉,并不似我想象的那样刚强,虽然我不是铁齿铜牙,可爆发的恨意,如同洪水猛兽,吞噬一切靠近的物体。嘴里的腥味越来越烈,腥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嘴角,不停的往下滴落。
男人从始至终,连闷哼一声也未有。
这是我车祸以来,睡的第一个安稳觉。梦中,兔兔尚在襁褓当中,有着粉嫩的,却皱巴巴的脸,而我抱着兔兔的时候,齐子聿就坐在我身边,冲着我们笑得温煦。
“聿——”我梦中大叫着齐子聿的名字,可是醒来发现嗓子干涩如置身无垠沙漠,依旧不能发声!
窗外,万里晴空,一道靓丽的彩虹,挂在天边!
陈佳颖抱着芳香四溢的鲜花进来,看见我醒来,飞扑过来,“Anne姐,好消息!兔兔已经被救回来了!”
我重重喘出一口气,瘫如泥水,再也不想动毫分。
“Anne姐,放心吧!兔兔完美无缺,活蹦乱跳的,跟离开你身边的时候一模一样!”陈佳颖信口开河的做保证!
我的泪,又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却侧过身子,将头扎进了被子里。
“Anne姐,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陈佳颖拉扯着被子,与我做拉锯战,最终败下阵去,连忙冲出病房,去找医生了。
他叫段玥,虽然年纪不大,但无框眼镜遮挡的眼神,总是犀利而严苛。他是我的主治医生,却并不常来我的病房。陈佳颖倒是常在我耳边提他,说他医术如何厉害,我却有些惧怕他的眼神,因为那像一把刀,可以剖开你的内心。
此刻,他坐在我的床边,摒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为什么将头扎在被子里?女儿被救,应该欢呼雀跃不是吗?”段玥的声音很冷静,让我联想起闪着冷光的手术刀!
“其实你的大脑撞击受到震荡,影响发音,是很正常的,但你现在病情恢复得不错,却依旧不能说话,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们都说你的女儿完美无缺,可毕竟经过了这几天的挟持,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吗?”
“就因为你不能保护她出生的秘密,又让她遇到这样危险的境遇,内疚得连自己也不愿意原谅,想要彻底的封闭自己,是吗?”
“我想说,你的女儿,她究竟何德何能,要让你用这样几近自虐的方式保护着她?”
“我不明白你曾经经历过什么,现在正发生过什么,可我很好奇你将来要怎么过?”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换做孩子的亲生母亲在,一定比你做的要好?”
“听说你花了一年画设计图,一年创办自己的品牌,一年拿下所有的设计奖项!这样的魄力,一般的女人根本没有!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是什么支撑你做下去的……”
“那个孩子,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能做她的好母亲,不如不要撑了,放弃吧!随她以后做什么样的人,只要不是你的女儿——”
“不——”凄厉的声音从我嗓中发出,我气喘吁吁将捂住头的被子从头上掀开,摇摆着额头,艰难的宣告,“兔——兔——是——我——的——女——儿——”
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翘腿坐得闲适的男人,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出一丝精光,他站起来,难得勾了勾嘴角,“祝贺你,克服心理和语言上的障碍!”
说完,留下呆愣的我,毫不留恋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