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汝晴住进来,我便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的作息,上午起床的时候,忽然胸部一阵烦闷,便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可一出门,方汝晴竟在门外等着,面露欣喜之色,她拿抹布擦手上的水,迫不及待问我,“是不是胃酸得难受?”
我知她其中的深意,脸红了又白,十分内疚,“对不起妈,我只是胸闷。”
方汝晴脸当即就冷了下来,失望的眼神让我不敢多觑。
“要不要紧?这脚刚刚好些,怎么又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方汝晴转身,往厨房走。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然后颠簸着脚,坐回沙发上。
我能理解一位母亲,在儿子娶回一位无所事事,又身体孱弱的儿媳妇的无奈和失望。
方汝晴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六点起来,在楼下花园儿散步,到七点的时候,买回新鲜的果蔬,做好早餐,等韩夜起床,陪韩夜吃完早餐,便开始收拾房间,务必每一间都整洁干净。下午的时候,她会坐下来看看电视、报纸。晚上等韩夜回来,便会跟韩夜聊聊公司目前的发展。
中午的时候,我见方汝晴往保温桶里放饭菜,微微的惊讶,“妈……这是要给谁送的?”
方汝晴不抬头,“今早买了几只新鲜的大闸蟹,夜喜欢吃这个。”
我连忙开心的站起来,“让我去送吧,外面太阳大,您在家里歇着。”
方汝晴睨了眼我的脚,“还是我去吧!你这脚没好透,再碰着踩着,可得留后遗症。”
我急急在原地走两圈,献宝般的,“医生跟我说今天可以拆石膏了,您看看,我走路,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大约是我猴急的模样着实好笑,方汝晴眯了眯眼,带着些怜惜的叹了口气,“你啊!”说完,将保温桶结结实实放进袋子里,拎出来,”去吧!小心点。”
我乐呵呵的接过袋子,拿了包,就往外冲。
等进了电梯,看到模糊的倒影,才发现自己穿着亚麻的长T恤,下面是休闲的短裤,头发在颈上挽了个髻,泄出大量的发丝,慵懒而随意。
耸耸肩,算了,不想回去了。就算是总裁夫人,送个午饭而已,要那么正经做什么?
打车到了YN,直上二十三楼,总裁办公室。
秘书室里的人一般都不认识我,看见我进门,好奇的打量着,三两个低着头,窃窃私语。这样小小的骚动,将韩夜的特助引了出来,这是个年约三十的男人。他极有威严的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规规矩矩下来,才连忙来到我面前,态度恭敬却不谄媚,“夫人,您来了。”
我兴致颇高的往内走,推开韩夜办公室的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总裁上午在寰球有个会。”特助解释,看看腕表,“请您稍等一会儿,总裁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点点头,将保温桶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韩夜办公室内的茶几上。特助礼貌的关门出去了。
这间办公室,我并不陌生。可如今,除了墙上那幅巨大的“一览众山小”的水墨画,父亲其他的手笔,都被纯现代风格的装饰画取代。
黑与白显著的分明,便是韩夜洒脱的行事风格。
第一次跟父亲提起韩夜时,便是在这幅水墨画下。父亲一贯溺爱我,听我描述完韩夜的模样,“哈哈”大笑,“难得这臭小子能入咱闺女的法眼,抽个时间,带来让我见见,要是能过了老爸这关,就把事儿给你办了。”
那时我还未满法定结婚年龄,哪里想过那么多,脸红得像番茄一样,却在他怀中撒娇,“谁说要结婚了,人家就是喜欢,想让你看看。哼!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这么快就想把我嫁出去!”
父亲捏着我的鼻子,“是啊,嫌弃你了,早点嫁出去,让我安宁几日。”
我捂住嘴角偷笑,“我可不就是安宁,你把安宁嫁出去,可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父亲便搂着我“哈哈”大笑,也不管其他人看见,会是如何的感叹。
如今想起父亲的音容相貌,鼻头便是发酸,原来那时,他便在为我做打算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特助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张总,总裁确实不在,您看……”
来者,按辈分,我该尊称一声“张叔叔”,比我父亲小几岁,是YN最初的股东,也是如今除了韩夜之外,最大的股东——张起鹤。
张起鹤看见我,并不是十分惊讶,却表现的非常热络,“宁宁,你来公司了?你阿姨前两天还提起,说是想念你,让我接你去家里玩玩儿呢。”
特助请示我,“夫人……”
我点点头,“你先下去忙吧,我很久没见张叔叔了,想要好好跟他聊聊。”
特助转身离开,张起鹤便走了进来,稳稳坐在我对面的软椅上,“你这孩子,这两年多来,都没露过面,想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在安总的葬礼上。”
张起鹤的眼神,慢慢落在我面前的保温桶上,笑,“韩夜这小子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样的善事,才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张叔叔夸奖了,阿姨还好吗?还有顼哥哥,听说去年结婚的,可惜我那会儿身体不好,不能去观礼。”
张起鹤便跟我絮叨了些家里的情况,待特助送茶出去以后,他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小口呷着,从茶杯那端投射过来的视线,逐渐犀利了起来。
我敏感察觉到他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淡淡笑道,“张叔叔跟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张起鹤放下茶杯,神色幽暗地一闪,突地站起来,背手仰头看那“一览众山小”的水墨画,面色悲怆起来。
“安宁啊!安总他走的可真是匆忙啊!留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该怎么是好?”
我也不禁悲从中来,却还奉劝,“张叔叔,其实爸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司,好在有您和大家撑着,才不至留有遗憾。”
张起鹤回身,老眼已有些发红,“安宁,你是个好女孩儿,懂得知恩图报,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十分犹豫。
好似做了什么决断,张起鹤断然回过神来,愤慨道,“可你却是引狼入室啊!”
我一听,已知张起鹤原本并非是无故闯入,恐怕是知道我来,故意而为之,但面上不动,“张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