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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如同灰暗的云层老是把阳光遮挡,这些日子阿哈的心情就如这阴霾的天气晦暗无光。他总感觉有样东西压在心头,睡不好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梦来,梦中像是有人张牙舞爪向你讨要你在公园里拿走的那袋钱,那模样像是翟家人。从梦里醒来,总是一身冷汗。

阿哈心情一不好,在街面上走动也就没那么勤了。这天临近傍晚,他早早地就回到了锦绣公园内的北厢房,进了房间,才发觉肚子饿了,走了出去想上外头小摊小店吃点什么。公园里有几个身影在转悠,阿哈并不去注意。倏地,从假山的洞洞里冒出了阿了,差点要跟阿哈撞个正着。阿了一见阿哈就如老鼠见着猫急急要躲开。阿哈心中窝着火正没处发泄,一见阿了他岂肯放过,顺着甬道大步流星追去。阿了没跑上几步就腿肚儿发软,跑不动了,瘫软在地。阿哈一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阿了知道阿哈又要把他往公园外拽,忙说:“你别赶我,我自个这就出去。只是我想让你看场好戏,你看不?”“啥好戏?”阿哈眼睛一亮,竟松了手。阿了趁势站直了腰,凑近他耳边说道:“我在弥勒佛岩像后面的山洞洞里发现了个秘密……”如此这般叙述了一遍。阿哈先是听得心花怒放,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冷冷地问道:“这都是真的吗?”“不信,咱这就去。我要骗了你,随你咋个处置!”“处置?你这号人只是个木头鱼,有一滴油水吗?”“我要骗了你,就让天上的雷公来劈。”阿哈见他赌咒起来,转而一念,兴许他说的是真的,去看看也挺有趣的,也忘了肚子饿,忙说:“好!好!我不跟你争了,咱这就看看去!”阿了一听他说想去看看,自然乐不可支,一下来了精神,竟脚下生风似地跟着阿哈一块往公园大门走去。他俩出了大门外,来到巷子朝街口,阿哈朝西头影剧院门前空场上那堆摩的手一招,一辆摩的立即“隆隆”响着开过来了。“到崦嵫寺!”阿哈说着,让阿了先上去。车手扭头扫了阿了一眼,许是嫌他身上脏臭,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但很快又转过头去,不再表露,许是意识到,赚钱嘛,哪样邋遢的顾客不要载?阿了极少坐过这种机器儿,好半天才把大腿迈过后座坐了上去,随即一只手紧张地揪住车手腰部的衣襟,另只手搭在车手的肩上。阿哈很老练地跨上去,在阿了身后坐稳。车手载着他俩风驰电掣般往东驶出河阳街尽头,从龟山望夫塔下折向西北的水泥乡道,往崦嵫寺方向驶去。不消一会儿,到了弥勒佛岩雕前,阿哈、阿了先后跨下车。摩托车还没熄火,车手一边等着他们付钱一边等着他们吩咐啥时候回去。阿哈边往裤兜里掏钱边想着,让阿了跟着碍手碍脚的,还是把他先打发回去。他把四块钱的零钞递给车手,瞪了阿了一眼,说道:“这天都快要黑了,这回头的车费我一并给了,你还是跟车回街上去吧。”车手忙问:“要不要等你一块回去?”阿哈摆摆手:“不用了,这几步路我还怕回不了?车子多的是,再没车走一会儿就到了。阿了,你先回去!”他又瞪了阿了一眼。阿了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很不情愿地跨上车后座,车手载着他一溜烟走了。

暮色渐渐笼罩在四周,阿哈在弥勒佛岩雕前的开阔地站着,蓦然发觉,这乡间的黄昏是多么的宁静而又美丽,可惜自己一天到晚总是被大大小小烦杂的恼人的事儿困扰着,从来就没有一份闲逸的好心情欣赏过这乡野的景致,就是现在,也因为急不可耐地要探寻那种事儿而静不下心来。他抬头往上方崦嵫寺那儿望去,只见林木葱郁的半山上那一抹镀在寺院瓦墙上的金黄色的晖光眨眼间被西沉的夕阳收敛起来,明净的天空中涂着几抹玫瑰红的晚霞,他匆匆扫过几眼,无心欣赏,就连眼前的弥勒佛岩雕也没有兴致观赏。他没有上山去,而是转到岩雕背后一条石板甬道,行了百多步,离他再熟悉不过的岩洞不远了。暮色渐渐浓起来了,四周的景物融入淡淡的灰暗之中,他依稀看见岩洞口的一块岩石上蹲坐着一位女子,要不是天还不算黑,他真以为自己遇见鬼了。“哼,就算你真是个鬼,我也不怕!”阿哈心里默念着,“我阿哈也算是这地方上的一条汉子,就是你阎王老爷来了我也不让道,土地公公见了我也要绕道儿走,你一个女妖精我还怕个啥?”阿哈双手一叉腰,气势昂昂走向岩洞口,天不算黑,他一眼瞧见眼前是位长得有点模样的年轻女子,只是身上的衣衫旧了点。阿哈心中一阵暗喜,阿了那癫子没骗人。他板着面孔,喝问:“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待这儿?”那女子瞧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又见他一身藏蓝色的服装,只是肩上、领上没这个杠杠那个花花的,心中兀自打了个寒颤,忙应道:“我刚刚在山上寺里玩累了,下来歇歇。”阿哈冷笑道:“玩累了?歇歇?我一听口音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说说,这么晚了待这儿,一定不干好事!”“不干好事,那我也没干坏事呀!大哥,你是城管队的吧。”“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待我找到你不干好事的证据,把你送派出所去。”阿哈边说边往岩洞里去。那女子一见,急了,站起身张开手臂拦着。忽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洞里一吱溜窜了出来,打阿哈身旁一闪而过,没命地沿着石板甬道往弥勒佛岩雕那儿逃去了。阿哈转身欲追,见他逃得那么急,再说天也黑下来了,刚才连那人脸都没看清,上哪追去?只好作罢。阿哈就像捞到稻草似的朝那女子冷笑一声:“怎么样?你还想瞒吗?老实说,里头还有啥人?”见她不吱声,他径直往洞里闯。洞里比外头暗,他掏出打火机打亮,走了几步,只见前头宽阔处地上铺着毯子,坐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惊恐地望着手持打火机的他,忙乱地扣着上衣的纽扣。女人?阿哈眼睛一亮,打火机熄灭了,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女子,但他到底克制住了,提醒自己,既然你装扮成正人君子就要装到底,不可一时冲动。打火机又亮了,阿哈一本正经地朝那女子厉声喝道:“你干的好事!还不跟我出去!”那女子只得顺从地立起身来,乖乖地跟着阿哈往洞口走去。还没走到洞口,阿哈手中的打火机就熄灭了。他一到洞外,就紧张地搜寻刚才在洞口的那女子。这时虽说天大黑了,但外头不像洞里头,还有微微的亮光,人影还看得见,他正担心那女子溜了的时候,忽然发现甬道边一棵树后有个影子在晃动,叫道:“你还躲着干吗?还要我过去逮你吗?”那影子到底走过来了,走到阿哈跟前冲着他说:“我要跑早就跑了,我料你也是个好心人,反正就这么回事。你要愿意干那种事的话,我们俩随你挑,怎么样?”在跟阿了一块来的时候,阿哈就等着这个机会,而这女子的这个表态又正是此刻他所期待的,这难得的机会岂可错过?阿哈又感到不能太急躁,太急了,刚才你装出的那副正人君子的形象就全打水漂了,往下再要吓唬她俩可就不灵了,还是跟她俩先聊聊再说,反正她俩就掌握在你的手心,逃也逃不掉的。于是,他又装作很正经的样子,用严肃的口吻训斥道:“你们以为我是那号子人?你们别瞎了眼,以为这样一来,我就放过你们?反正你们得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哎哟大哥,只要不带我们去派出所,你要怎么着,我们都答应。”“我刚才没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哥你是个好心人,办的都是好事儿。”两个女子急得求起他来了。“好吧,我先问你们,都叫啥名字?怎么个到这里来的?”“我叫雨点儿,她叫……”洞里出来的那女子抢先说。“我自个报名字吧,叫风儿。我俩一个刮风,一个下雨,这名字有点意思吧。只可惜我俩的命太苦,住没个地方住,吃有上顿没下顿的。”“你们年纪不大,为啥不打工去?”“打过工,只是,说来话长……”风儿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好吧,你不好细说,我也不一定想知道,每个人肚子里都藏着一本难念的经。我看这样吧,我还是把你们送到派出所去,让政府把你们送回老家去。”阿哈这番话惹得风儿、雨点儿又急起来。她俩知道简单的几句话打动不了他,索性一左一右靠近他身边又牵手又揉腰又把嫩嘴儿往他那满是胡茬儿的粗脸庞上亲。阿哈不再言语,站立着由着她俩又揉又抱又亲了一阵子,又由着她俩把他往岩洞里拽。忽然,眼前闪起了亮光,风儿打亮了手电筒,他们已经站到了那地上铺着毯子的窝边上。她俩把阿哈往窝上按倒,风儿把亮着的手电筒往地上一搁,就退往洞外去。雨点儿抱住阿哈就开始在底下生硬扎身的毯子上打滚儿。阿哈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只感到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由着她摆布。阿哈由雨点儿抱着打了几个滚儿,蓦地,他的眼睛被手电筒光刺了一下,就像冬眠的蛇猛然间甦醒了过来,浑身上下霎时恢复了知觉,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有多长日子没跟异性这么零距离接触了,只是雨点儿的动作激烈了点,也许她是想用这种动作来撕破他那副“正人君子”的面纱吧,但他一时还体味不出那种特殊的感觉。那种特殊的奇异的感觉他偶尔也体验过,那是在他收取街管费时,在街上偶尔会遇上那么个肩挑菜担子叫卖的乡下来的少妇硬是不愿给钱,他先是揪下她的担子,再就是抓住她的嫩手儿不放。虽然他一脸严肃一本正经,但那种酥酥的痒痒的感觉却通过手心似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那女子越是想挣脱越是不肯给钱,他的手就像鹰爪般抓得愈紧,那种奇妙的感觉也就愈强烈。他表面上催逼得紧,内心里却真希望就这么久久地抓下去,哪怕是多抓上几秒钟也好。然而,那女子到底拗不过他,屈服了,用另一只手顺从地往担子里翻出装钱的小布兜掏出一块钱来。他呢,也就不得不松开手,接过那张钞票或那枚硬币。其实,他心里真不想要这一块钱,只想多抓一会她那嫩手儿,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得不松开手来。说实在的,他真希望多遇上几个这样的女子,多抓住几回那嫩手儿,然而,现实中这种情形并不经常出现,偶尔遇上,内心中一阵激动后,松开手那种沮丧难受的感觉却又好长时间挥之不去。而此时此刻,没有了大庭广众,没有了那一双双监视的眼睛,在这两人的世界里,正是施展手脚的好时机。他感觉到一股似乎从天边传来的不可抗拒的快感袭遍全身,只觉得心头如火山喷发般一股热,他才发觉他和雨点儿都还穿着衣裤哩。他心里拿定了主意,就不再儿女情长了,利落地站起了身。雨点儿见他不再缠绵,她也就不再勉强,坐了起来。地上的手电筒依然发出微弱的橘黄的亮光,阿哈往洞外走去,心想,要是在大白天这走出去,该如何遮掩才好哩。他走到洞外,雨点儿提着晃着微光的手电筒紧跟着出来了。风儿正坐在洞口外石块上仰着脖颈瞧天上的星星。雨点儿瞧着手电筒不怎么亮,就关掉了。天不算很黑,朦胧中可以看出彼此的轮廓。阿哈不想再待下去,只想早点儿回去,忙问:“你们说我是好心人,我实实在在是个好心人,我也就不想把你们送派出所去了。你们办了暂住证没有?大概没办吧。”“没办。”风儿应道。“那你们住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干那种事早晚要被抓的。这样吧,我帮你们在镇上街后寻一处偏僻点又租金便宜的房子,你们再去办个暂住证,这样就好多了。”“那我们怎么个找着你?”雨点儿问。“我这先回去,你们还在这儿吧,两三天内我一定来找你们。”阿哈说完,就趁着夜色顺着石板甬道往弥勒佛岩雕那头走去。到了岩雕外的水泥乡道上,早没了摩的,他忽然感到肚子空得“咕咕”响,到镇街路不算远,就顺着乡道快步行去。

平日里若是有人央求阿哈办个事儿,他总是磨磨蹭蹭的,这次他倒是把那两个女子的事放在了心上,马不停蹄地满大街小巷勘察起来。这小镇上哪一个角落他没走过九十九遍,哪一处拐弯他没落下几车腿肚肚毛?他曾想过把锦绣公园自己住的北厢房开一间让她俩住,但,这房间也不是想开就开的,得镇里分管的领导点头,并且不见得就会同意;再者,公园是人进人出的地方,她俩一旦住下来,日子久了目标肯定大,会成为满街人茶余饭后的议论点,不成。当他一踏进通幽北巷,一下子就被巷西侧一处刚开张不久的洗足店吸引住了,但,他只是匆匆打店外走过,他注意的是这周围的一片房屋没几户住人,大都关门闭户静悄悄的,终于记起来这儿的人家不是出国去就是出外做生意去,大都发了,到大地方安家落户去了,撂下了这些老房子。他相中了巷东侧一处两层的砖木结构的老屋,两边的房屋一样紧锁着,斜对面是洗足店。他抄了搬到瑶台城关去的房主人贴在木板门上的招租告示上的电话号码,到影剧院大门外公用电话亭把IC卡插入电话机跟他通了话。房主人见有人租,多点儿收入,且房子有人住就有了人气,不那么快破损,就一口答应,约定了回来的时间。忙完了这些,两天过去了,阿哈生怕那两个女子溜了,匆匆赶往弥勒佛岩雕后的岩洞,她俩还在,把租房的事儿跟她俩说了,她俩自然同意。到了约定的日子,阿哈又往岩洞把风儿、雨点儿带到了通幽北巷,房主人也回来了,谈好了只住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月租金一百五十元,电费、自来水费由房客付,先交了头两个月房租三百元,就让两个女子搬进来了。过了几天,阿哈跟阿亨谈了两个女子生活没着落,先租房住,再找工做的事儿,要他出面跟派出所的人说一下,给办个暂住证。阿亨犹豫了一下,动了恻隐之心,还是答应了,给派出所的人打了个电话。阿哈又到租住的房间跟她俩交代了办暂住证的事儿,风儿、雨点儿上河阳街一家照相馆照了相,带着相片和身份证上镇派出所办了暂住证。

风儿、雨点儿只是一批又一批或“南下”或“东进”的“淘金者”之一,然而,东南沿海地区并非他(她)们想象中的“遍地是金的天堂”,只是这儿开放的大门早开了点,人们的腰包比别的地方更早鼓了起来。外来的打工者包揽下了本地人不愿干的脏、臭、累的活儿,而一些干不了重活吃不了苦的人像风儿、雨点儿就只能靠卖笑卖身来维持生计了。南来北往的外来者多了,习惯讲本地话的小镇上的人们大都开始讲起了普通话,那些不大识字的开店摆摊的依伯依姆为了做买卖也操起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腔儿。当今的社会还怕学不会讲不来普通话吗,打开电视三十几套节目套套都在播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调儿,再傻再笨的人也会学上那么几句,上学校的小孩放学回家跟大人对话更是句句普通话。这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往日里闻所未闻的无奇不有的东西如今都有了,假离婚啦,邀“脚路”啦,性病啦,吸毒啦,人们早已耳熟能详见怪不怪了,只有那种谈虎色变的艾滋病还不曾有人敢公开过,到底有没有人嫖妓中了那种致命的毒,只有天知道。尽管有这样那样见不得人的东西,比起从前,小镇上的人们想去的场所多了,玩儿多了,生活的花样儿多了。

阿哈你自认为帮风儿、雨点儿安顿下来是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想着要改变自己在小镇上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你明白,自己“天下保长式”的一天到头跟人争争嚷嚷那都是外表的东西,你内心的焦灼烦躁没有一个人知道。外人对你的唾骂指责鄙视你并不害怕,反正习以为常了,你也知道,人家骂你被车撞,你真的就会被车撞吗?骂你怎么怎么个死法,难道真的就会那么去死吗?根本不可能。只是这些日子常做梦,做噩梦,让你不得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说明有一样看不见的东西在提醒着自己。是什么东西呢,你百思不得其解。一天夜深人静从梦中醒来时,你蓦然发觉,那就是“神明”。虽然这东西看不见,但他却无处不在。当你在公园竹丛里拿走的那袋钱时,没人知道,但“神明”却知道,因为他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地注视着人世间人们的一举一动,他就是悬在每个人头顶上方三尺的一盏“灯”。想到这儿,你不禁打了个寒颤,内心真有点后怕,悔当初真不该拿走那袋钱。阿哈你虽然相信冥冥中有“神明”存在,但你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干过对不起“神明”的事,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别人忙着上宝宸庙、灵琐庙或崦嵫寺烧香跪拜时,你不往寺庙里去,一来你认为那烧香烧纸钱既花钱又污染环境,那烟味呛得人难受;二来自己心地坦然,你认为,不干坏事,不烧香上天依然保佑你,倘干了坏事,纵使你烧了一百次香也白烧,跪了一千个拜也没用。但,当年你捡钱袋的行为,算得上干坏事吗?纵使算不上干坏事,现在想来,那行为也是不应该的,因为它反映了你的私心。在“神明”的注视下,这私心是不应该有的。你忽然感觉到这件事如一副看不见的枷锁套在自己的脖颈上,让人很不自在。如何去掉这枷锁呢,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那钱归还原主。当真要归还时,你又感觉到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这决心实实难下,几年过去了,翟家早已把这事淡忘了,再说,翟家也不缺这笔钱,说白了,这钱没了伤不了翟家的筋骨,而对你来说,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你一辈子也积攒不下这么多钱,用这钱你可以办很多很多事,你拿来又没人知晓,自然“神明”知道,就这么又退回去,心里头总有那个到口的肥肉又丢了的感觉。其次,真个要归还,怎么个还法也是个问题,总不能让翟家知道是你拿走的。这钱要安全准确到达翟家手中,不能落入外人手里,更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挺伤脑筋的。你苦思冥想了几个办法,一个是写信通知,这个速度慢,谁知道啥时候寄到,况且你要在他得到信息前那一点时间内放好钱让他去取,这个难办到。一个是打电话,这个速度最快,但你的声音一下就让他听出来了,也不妥。一个是发短信,可你连手机都没有,更不懂得怎么个发,但,也只有这个办法妥当。你到底下了决心要把这件事办成。

那天,你上了桥北酒楼,不见友仁,只有盼娣和一位女服务员在一楼柜台忙着,待盼娣上二楼去,你忙向女服务员问友仁的手机号码,老板的号码她自然知道,她说了,你说记不住,她撕了片烟盒纸,拿起原珠笔在纸片上不假思索地写下了给你。

这天,你起了个早,从枕头里翻出那张存款单,从墙上取下那个老旧的黑皮提包,把存款单和身份证放进提包里,就往桥南汽车站乘车往瑶台县城去。到了城关那家存款的银行,把存款单和身份证一递,说是要取钱。服务员告诉你,前头到了期的按一年期计算利息,这一年还差一些日子才到期,只能按活期计息,要损失一点利息。你说,什么到期不到期,损失不损失,统统不管,今儿来这儿就办一件事,取钱。取好钱,你拿一旁点数了一大会,没错,环顾整个大厅,没个县圃镇来的人,你又向服务员要个黑塑料袋,把钞票装了,放进旧提包。下一步,你想给自己买部手机,只能动用这里头的钱了,不能买太贵的,也不能买太便宜的,就花上几百元买个中档的吧。你走出银行徘徊在大街上,心里默念着,“神明”啊,你就让我花掉几百元钱吧,这几百元就算是我对这笔钱的保管费吧。默念完,他走进一家手机专卖店,选了一款六百多元的手机,又称自己没带身份证,随便要个号先用,号中带“四”的也可以。营业员正愁带“四”的号少人要,见他这么一说,连忙给他一个尾数带“四”的号。钱付了,手机买了,人还在店里,你知道发短信只能求助面前的小伙子了。你把这事对他说了,小伙子拿出纸、笔叫你写下,你很不习惯地捏着细笔杆俯在柜台上在纸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请你在今天下午一点半到公园竹从拿包东西,一定要去。”写好交给那小伙子,问:“这里头有没写错的?”小伙子瞄了下纸上的字,说:“’竹丛‘的’丛‘你写成’从前‘的’从‘,底下要加一横。其他字没错。”说完,小伙子接过你的手机,三两下就在手机屏幕上打好了字。你说先储存着,这短信要等下再发。小伙子叫你凑过来,指着手机上的按键教你怎么个储存,怎么个按号码,怎么个发送。你全神贯注听着,告诫自己,这次你再不会也得会。

中午,你从县城回来,提着那破旧包儿到桥北酒楼逛了下,看见友仁边打着手机边楼上楼下忙着招呼客人。你回到了锦绣公园北侧小屋里,你暗自庆幸上午在县城手机店那小伙子没细问,你纸上写的公园他可能还以为是县城某个公园哩。这下你透过小屋玻璃窗看到公园里空无一人时,瞄了眼你不常戴的如今专门戴在左腕上的旧手表,快一点了。你提起那破旧包儿飞快出了屋,顺着甬道疾步走到竹丛前,从包里掏出那捆用黑塑料袋包扎的东西,往竹丛里一丢,边回头张望边往小屋退去。回到小屋,你站在玻璃窗前边朝竹丛望去,边从裤兜掏出手机和那张写着友仁的号码的烟壳纸片,先在手机上按了那排号码,再找出储存的那行短信字儿,按了发送键,算是发出去了。你不放心,又重新发送了一次。你这才发觉,手机上也能显示时间,一点过几分了。你仍站在玻璃窗前,目不转睛地朝竹丛那儿瞅去。你不时瞄了眼腕上的手表,总感觉这时间过得真慢,那秒针似乎很不情愿地才跳一下。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公园朝西开着的边门闪进了一个人,你定睛一瞧,是友仁。你不自觉地又瞄了下腕上的手表,都一点二十几分了。只见友仁走到离边门不远的竹丛前,探头探脑张望着,随后弯下腰往竹丛里捡出那捆黑塑料袋,用手捏了捏,没有打开来,转身朝四周望了望,把那袋东西往腋下一夹,往边门退了出去。在他退出的当儿,你的目光透过窗玻璃扫瞄了一下园子,没发现再有人进来。

这当儿,你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浑身上下好轻松,好自在。你心里默念着,翟家,阿哈我不再欠你的了。忽然,一种饥饿的感觉袭了上来,你这才发觉,还没吃中午饭哩。得赶紧出去吃个饭,再找个手机店,把手机里这个号码片不要掉,要个新的号码好长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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