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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兵殇

张记书

就在郑保东实在憋不住,请假去小解的时候,班长请大家举手表决。于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三营九连一班班长宣布:“本班五好战士初评结束。全班十名战士,评为五好战士者九名,占全班人数90%!”

这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执行×副主席,关于评比“四好连队”、“五好战士”结出的又一丰硕成果!

当郑保东走出茅厕,他被落选“五好战士”已成了铁的事实。他回到班里,班务会已经散会。从班长不自然得表情里,从战友们躲避他的目光中,他已知道了结果。于是,他希望的潮一落千丈,他疯了似的冲出房间……这是公元一九七零年六月,发生在某部一个令人难忘的事件。

自从执行×副主席评比“四好连队”、“五好战士”命令以来,“四好连队”越评越多,“五好战士”人数也逐年上升,与其说评“五好战士”,倒不如说在评落后战士!

郑保东离开班里,就如一片落叶,被旋风卷着四处飘荡。

当一班长把这个情况汇报到连部,我这个当文书的做完记录,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连长、指导员到营部开会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吃过了晚饭,仍不见他们的影子。急得我一趟趟去营房门口迎接。

郑保东原名叫郑臭孩,是我的同乡,又是同学。他的名字还是接新兵的指导员给他改的。指导员说:“臭孩这个名字多难听,我给你改个好的。”于是,一个打着时代深深烙印的名字“郑保东”就诞生了。我们一同穿上军装,乘上北去的列车,保东就向我描述他未来的希望:到部队一定好生干,先当“五好战士”,然后入党,然后提干,再然后回家接小凤和他完婚。小凤也是我们的同学,被大家誉为校花,漂亮得像一朵美人蕉。

连长和指导员是半夜才从营部回来的,他们回来时,我和一班长还在连部等着。当一班长向他们汇报了郑保东失踪的消息,惊得连长和指导员同时瞪大了眼睛!连长第一个骂街:“咋毬搞得?绳儿就怕细处断。窝囊事偏偏出在咱们连!”原来,他们在营部开会,就是通报别的部队因评“五好战士”闹矛盾,已出现了自残、喝毒药事件!

为了减轻连长和指导员的精神负担,我怯怯地向他们说:“是不是可以给一班增加一个指标?我宁愿把我五好战士名额让给保东!”因我下午刚刚被评上。

指导员看着我:“再说吧,先去找人要紧!”

于是,全连战士兵分多路,连夜寻找郑保东。

营房找遍了,都没有他的影子。天快亮时,大家走出营房去找。终于在老乡一个苹果园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他吊在一棵果树上,上身裸露着,胸口的肉上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

全连战士都傻了眼!

这一年,九连的“四好连队”不但泡了汤,连长、指导员还都背上了严重处分!

于是,这个故事便牢牢刻在我的心灵里。我常常怀念郑保东,是极左路线害了他。我心里又很感激他,因为,他“走”了之后,我就失去了一个竞争对手。

小凤后来就成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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