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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奇怪老人

他们穿过森林,李斯特注意到,那老人停下来触摸许多树木,有些他则严厉地叱责,转身走开或者远远地绕开它们。有一次,他停下来跟一棵树说话,那棵树失去了一条大的分枝——而且是最近才失去的,因为断株上的树油依然是软的。“很快就会一点也不痛了,”老人对树说,接着又叹了口气,“啊,是的,我知道,还有收获季节的许许多多胡桃。”最后他们到达了一座房子,如果它能被称为房子的话。它的墙是岩石,这很普通,但屋顶是活的树木——九棵大树上的枝干互相交织,树叶繁密,李斯特可以肯定,一点雨水也进不来。

“你羡慕我的屋顶吗?”老人问。“如此紧密,即使在冬天,叶子都没有了,雪也不能进来,但我们可以,”他边说边带路,穿过一扇低矮的门进入单间的屋子。老人准备早餐的时候不停地聊着,告诉李斯特所有食物的名称:浆果,奶酪,炖橡树果,还有厚厚的玉米面包。除了奶酪,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叫什么无所谓,这些都很好吃,能将他空虚的肚皮填饱。

“橡果来自橡树,”老人说。“胡桃来自胡桃树,浆果来自灌木,那些低矮的树。玉米当然不是从树上来的,而是来自一种没有树干的柔软植物,每年都会死去。”

“那么,如果下雪的话树会不会死?我听说下雪的时候很冷。”李斯特问。阿斯兰特从来没有冬天,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雪。

“他们的叶子先变成鲜艳明亮的颜色,然后掉落,也许这是一种死亡吧,”老人说。“但是到了二月,雪就融化了,到了三月,所有的树上都会有新的叶子。”

雪真奇怪,树也是奇怪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高山地区的树会移动。”

“哦,不,”老人笑道。“他们不会动,除了这里和其他有德鲁伊照看的树林。”说话间,老人把手放到李斯特额头上,一阵温暖包容了他全身,绿光消失后,李斯特觉得身上的伤口都痊愈了,而且原本跌伤的地方也全都不疼了。

“德鲁伊?”恶魔,法师,半身人,侏儒,会传送的戒指,现在多个德鲁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么,这个,还有昨天晚上的,又是那该死的魔法咯?就和法师的一样!”

“魔法?哦呵,”那人又笑了。“啊,这是魔法,但不是法师使用的魔法,虽然看起来很像。我们使用的是另一种力量,自然的力量,和奥术完全不同。”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徽章,上面刻着橡树叶和橡树果实组合的图案,“这是欧拜亥的圣徽,他是自然的保护者,我们从他那吸取力量。”

李斯特瞥了一眼,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具有力量的样子,然而那些树木曾将一个入侵者困住。“你统治这里的树?”他使用了一个他从红袍法师那学来的词。

“统治?”老人吃惊地问道,“奇怪的想法。实际上不是统治,我为他们效力,保护他们,给予他们我的力量,而他们给我他们的力量,这让我们都强大了许多。但是统治?那根本不是自然的组成部分,多奇怪的想法啊。”

然后,老人开始闲聊傻乎乎的松鼠今年干了些什么,当李斯特吃完饭,老人给他一个桶,然后就有了一个不用逃跑,爬山,或是蹲地牢的采集浆果的早上。

“每采一颗浆果,就相应地留一颗在灌木上,”老人说。“留给秋天的鸟儿,留给土壤,让新的灌木生长。”

“我叫李斯特,你可以叫我小李尔。你说过我有精灵的血统?”李斯特在摘下一枚浆果时想起了初见时老人的话。

“准确的说,应该是半精灵,没人告诉过你这一点么?”

“可是我并没有尖耳朵,”李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从来没人告诉过我我和别人的不同,而且我母亲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一样。但我从没见过我父亲。”男孩顿了顿,“好吧,现在就算你说我父亲是一只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李斯特耸耸肩,摘下了另一枚浆果。

“为什么?”

于是李斯特开始告诉老人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就这样,相当意外的,李斯特开始跟德鲁伊一起生活,每天一起采集浆果,收获橡果,修剪新枝,查看边界,治疗小动物。德鲁伊告诉他怎样和树木沟通,怎样利用树木掉落的枯枝来生火——太司送的那把小刀还真管用,还有在野外生活的一切,这些都是在树林生活所必须的。老人认为这样,李斯特心中的黑暗角落可以填满光明,或者至少将其丢弃到了无法找到的地方。但他错了,李斯特还是梦想着报仇,即使树林里充满了明亮的夏日阳光,他的心中的黑暗却还是深深潜藏,在梦魇中折磨他。

大概几个月后的一天,夏天已经过去,林中树木的叶子开始变的灿烂起来,他对德鲁伊说,“我要学魔法。”

“你正在学习,”德鲁伊充满希望地笑了,“而且我很乐意教授你更多。”

“我要学更有力量的魔法。”

“更有力量的?”

“你具有力量,”李斯特说。“我也想要。”

“哦,其实,”德鲁伊说。“我的力量在于双臂和双腿,在于用炭火加热树脂,以阻止树液从断裂的枝叉中流出,在于割除病变的树枝以挽救整棵树,在于教授树木如何保护自己,何时应该保护自己。其余的都是树木的力量,没有一点是我的。”

“但是他们遵从你的命令,”李斯特说。

“因为我遵从他们的!”德鲁伊突然生起气来。“你认为这片树林里存在着奴役关系?你认为我是个国王?只有人类允许别人统治他们。在这片树林里只有爱,只有在爱的基础上,依靠这种爱,我和这些树木才能具有森林魔法。”

李斯特失望地低下头。

“啊,孩子,”德鲁伊怜悯的摸着男孩的头发。

“我一定要魔法,”李斯特退了一步。

“一定要?”德鲁伊问。“你一定要魔法?你很有天赋,但我无法教给你你需要的那种魔法。”

“为什么?”

“森林只教会了我怎么去爱,去保护,而不是复仇和破坏。”德鲁伊平静的说道。

李斯特想不明白,为什么魔法会跟人们的意愿相抵触呢?不想要的时候跑来带走一切,而当自己想要的时候却又不适合自己了。

“我想我真是个傻瓜,竟然收留了你,”德鲁伊说,“你心中的伤口,你并不希望它愈合;你喜欢去戳它,让它化脓。我可以止血,可以疗伤,我帮助那些树忘记它们失去的枝干。因为如果它们坚持往那条枝干上输送树液,就好像它仍然存在一样,那么它们会失去所有体液;它们会干瘪,会枯萎,会死亡。我可以治愈你身体上的伤痛,但没办法清除你心灵的黑暗,因为你死死的抓着它不放。”

然后德鲁伊递给李斯特一个篮子,他刚刚在里面放满了面包和浆果,还有一瓶溪水。“现在,你走吧。”

“走?”李斯特问。

“我希望治愈你,但你无法可治。你紧紧抓着你的痛苦不放,以至于没有办法可以治疗。”

李斯特想了一下,还是接过篮子,“我很遗憾你不能理解。但正如那些树永远不能原谅斧子和火焰一样,我必须要复仇,在那之前,我无法再次真正地活着。”

“离开我的树林,这样的黑暗在此处没有立足之地。”老人抚摩着那枚刻画着橡树叶和橡树果实的圣徽,然后轻触着男孩的额头,“愿自然之父能保佑你抛却心中的黑暗。”

李斯特默默的接受了老人的祝福,转身向外走去,小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林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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