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后期,阉竖弄权,贪官横行,政治败坏,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捐外捐,税外税,搜刮无度,倭寇又来烧杀抢掠,农民不堪重负,纷纷破产。以至山头林立,盗贼风起,土地兼并更加激烈,农村基本上形成以大地主,大官僚为首的兼并主体。以村庄为载体,土地大多集中在庄主手里,农民基本上都是佃户。村庄就是一级官府,庄主几乎有生杀大权。并有庄兵这级武装组织,特别是倭寇来了之后,村庄的武装组织就合法化了。像毕家庄,有寨墙,有一百多人的庄兵。若有大事,庄主一声令下,全村庄的男女老幼都得上战场。正因为有此特权,常有一些不法之徒,忘乎所以,想入非非。干出一些不法之事,对官府也常常采取明争暗抗的态度。官府所缴税费,也多半为这些地主庄院所截留。他们往往与京城里的大官,以及省里的大官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知县,知州根本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是苦了普通百姓了。象毕家庄的庄主毕元,与知州有勾结,上千户的大村庄,一年也交不了多少税。毕元拿出该拿的一点,到县衙连哄带吓,再给知县送一点,也就了事。
在此情况下,穷秀才李士林,饱读诗书之余,心中长闻刀剑之声。如今,他是知县常喜来!
李士林的确再不饮酒了!
李士林不是江湖豪侠,他只是个普通读书人而已。
江湖豪侠是断不可一日无酒的,李士林可以,经一番教训,不想再出丑,他也觉得自己还真有必要再不饮酒——在刀尖上跳舞的人需要清醒。
戒酒的县爷似乎连色也戒了。从前的风流,如今半点踪迹不见,有时,甚至不回后堂去睡。即便回了后堂也不似从前一进被窝就抱着老婆不放,现在,倒像个没老婆的,你不碰他,他根本不理你。
这位县爷,性情真个变了,
专家——师爷夫人熊夫人此时经常会被请教。熊夫人还真不是盖的,她让请教人明白可能是因病的事,慢慢就会好的,现在他不喝酒,就给他多弄点好吃的,慢慢调养调养,着急不行。
请教者急呀,急也别无它法,只好对熊夫人言听计从。
这位请教者自是常夫人。
这时光似乎在县衙二堂停驻,在那里,李士林如饥似渴地阅读案卷。
忽一日,刚吃完午饭,李士林一如往常来到二堂看卷,衙役来报:“老爷,外边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说叫李宝,要见老爷,说是来感谢老爷的。”
“啊,李宝来了,我的儿,你怎么才来。快请!”衙役一听,愣了,老爷怎么叫起儿来了?难道老爷认识李宝?这小子以前也没来过呀?他疑惑起来,脚步就慢了。不提防李士林大喊一声;“你在那里晃什么?还不速速与我叫来!”衙役吓了一跳,飞跑而去。
李士林心里急呀,十多天了,家里怎样了?老伴、小女儿怎么样了?一点也不知道,真是挂念啊。恨不得飞回家去,这一下李宝来了,好好问问他。
被衙役领进二堂来的,是一个高大的年青人,虽是一身青色家织粗布衣服,遮掩不住的是少年人的俊朗。少年一见知县,立即跪下叩头,并郎声说道:“奉家母之命特来谢老爷相助之恩。”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李士林看见李宝,按捺不住激动,迅疾从公案后走出来拉住儿子,上下打量不够,想叫儿子,又顿觉不妥,只好忍住,故作戚容道:“你虽与我并不熟识,我与你父亲可是老朋友了,没想到他老哥走得这么早,我不帮助你们,谁来帮助你们呢?。快告诉我,事情都办妥了吗?你妈妈她好吗?小妹好吗?”
就在此时,夫人领着丫环来了,原来夫人听说李宝来了,也想来看看这位少侠。但见小伙子英姿飒爽,本已喜欢,再看老爷与他亲切交谈的样子,更相信老爷所叙,定无虚言,也是一番嘘寒问暖。
这些日子,李班头与诸衙役,再加乡亲们帮助处理丧事,丧事办得也在圆满,只是妈妈与小妹非常悲伤,时常痛哭;特别是小妹,朝夕想念父亲。李宝把这些情况向知县及知县夫人一一道来,叙说之间,李宝不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夫人与丫环听了,也自感伤,夫人陪着擦眼眶,丫环也落下泪来,李士林更是听得满眼泪水。
这是想念,亲人间永远不会离去的想念。李士林是多么想念老伴与小女儿呀,尤其是怜爱自己的小女儿,她这么小的年龄,就失去了父亲。但想到自己此时乃是常知县,他强忍着悲伤,沉吟片刻,稳定一下情绪,劝李宝说:“孩子,事以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再悲伤也没用。”他劝着李宝,心里却是逐渐冰冷:该死的恶霸毕元,估计已在地府的贪官常喜来,倘若不是你们,我李士林也不至于如此妻离子散,但他口里只是和缓的劝着儿子:“你回去后,好好劝劝妈妈与小妹。”言谈之间,这泪珠儿却还是止他不住。
夫人看着丈夫流泪好生奇怪,心想:他怎么这么关心李宝他们?以前没见他关心过谁呀,这死过去一回,人的性情变化怎么如此之大?她弄不明白了!
这时,就听丈夫又说:“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你家的收入微薄,这我知道。以前,我劝你父亲来县衙做事,可他不肯来,现在,他去了,我看你来县衙做事吧。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薪水,足可养家糊口了,这样,你父亲也就能安心了。”
李宝的脾性,素来是不想与这贪官有任何瓜葛的。可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年轻的头脑猝不及防的阵阵风暴。素来身体并无大恙的父亲,那天只是生了点气,晚饭后竟然就忽然辞世。家人手足无措之际,是知县老爷派人送来300两纹银,且还是县衙李班头亲自送来,李班头又亲自带人帮着料理丧事。如今,奉母命前来感谢这样的大恩大德,自是不能不来,更为奇怪的是,看看这位大老爷,李宝只是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再看他脸上那一份期待与诚恳,怎么也感觉不到贪官身上那股铜臭的腐朽之气,心里纳罕:父亲的这个朋友真交得好,这样关心我们一家。以前,父亲怎么没说起过?现在,自己学武归来后,又一直没做什么事,应找个事做。父亲去世了,自己应撑起这个家,该出来做事,养家糊口。但不知母亲能不能答应?于是,李宝说:“老爷,这个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得我母亲同意才行。”
此时在一旁的夫人锦上添花了:“李宝,老爷这么关心你们一家,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我还有个好主意,干脆把家也搬过来,这样你既能在县衙好好效力,又方便你照顾家人。”常夫人知道叫李宝来的意义,他只道李宝就是一个门神,能护住老爷。见常喜来关心李士林家人,正好送个顺水人情。这人情送得还真是恰到好处,李士林不由心中生升起暖意。
这时,师爷熊正、班头李雄也都来县衙报道了。李宝一见李班头,忙跪下要行大礼,李班头一把拉起,并说:“好孩子,快不必如此,我所做一切都是老爷夫人安排的,要谢,就谢老爷夫人吧。”
“你来回几次,很辛苦,我母亲特意告诉我要好好谢谢你。”李宝很诚恳的说。
“不谢不谢,都处理完了吧,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这京海县里你可是有亲人的。”李雄虽然人比较粗俗,也纳闷,以前老爷怎么没说起过他和李士林的交情?这死过去一回怎就对这李士林的家人如此关心?但他深喑官场之道,惯于察言观色,他早知道县太爷十分重视李宝一家。这李宝可是个宝啊,一旦与李宝交好,定然有利于巩固自己在京海县的地位。
李士林也走到李宝面前说:“李宝,你回去后好好与妈妈商量一下,就说老爷我诚心诚意,我叫师爷与李班头给你找房子,先租,以后买一所,把家就安在县城。北山乡的房子、田地都租出去。你就来县衙做事,不用干别的,跟着我就行了,也好照看家。”接着又凑到李宝的耳根说:“莫要听信谣言说我是个贪官,我表面上贪,正是为了要把一干贼人绳之以法,替百姓作主,别人不知,你父最是晓得,没想到他还没看到我们的壮志实现已然先去了,回去和你妈妈说清楚,也好叫她放心。”李士林知道,自己的老伴懂道理,也痛恨贪官。自己这个贪官名声在外,百姓都骂,如果不对儿子这么说,他妈妈宁可苦些累些,也不要助纣为虐,是不能叫李宝来的。接着又说:“把我的话全说给你妈妈听,好吧。”
“好,老爷,我一定能办到,没事,我就回去了。”李宝觉得事都办完了,该回去了,就与县太爷、夫人等告辞。
不说李士林此时的感慨,我们知道:亲人永远不会走远,无论生活怎样艰难!有亲人在,不会由着贼人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