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此人,不仅鬼头刀使得出神入化,论起智谋,亦可谓老谋深算,不然他也不能轻易地就在毕家庄取得了毕元一人之下、其他众人之上的地位。以往一个人四处漂泊,以他的本事谋个生活不难,但那哪里比得上如今啊!如今这荣华富贵尽情享受的日子,他可是一点也不想放弃。如果说,有了这位军师,才有了毕家庄实力的迅速提高,那么,如今毕家庄走上一条与大明为敌、与民众为敌的道路,这位军师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由于他狂傲的影响,才使得毕元越来越目中无人。也正是他的一个又一个“好主意”,才使得毕元越来越胆大妄为。尤其是在与倭寇合作这件事上,这本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可军师和毕元一样,只看到了利益和收获,忘记了民族大义和良心。于是机谋百变,不断想办法坑害李海平;于是草菅人命,杀死了这四个外乡的流浪汉……
作为一条狡猾的老狐狸,军师近来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常喜来了!
这位一向庸庸碌碌贪婪迂腐的县太爷,近来作为,颇为让人吃惊:
首先,常喜来明访毕家庄,另一方面却叫李班头带人拉走了四具尸体;
其次,县衙招兵买马,大刀队,长枪队,两支队伍盔明甲亮,三次抗倭,三战三捷,这哪里像常喜来的所为啊。而且,向来正邪不两立,常喜来建起来如此正义之师,又岂会再是奸邪之同道;
再者,此次毕家庄联合倭寇奇袭李家庄,遭遇如此惨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再分析毕小青探听回的种种信息,军师是越想越害怕,作为一只嗅觉敏锐的狐狸,他已经看到了猎人的猎枪,甚至感觉到了枪膛内子弹的威胁!
“庄主,这个事我看是露了破绽了!这常喜来只怕是准备对咱们动手了!
出事就出在那四具死尸上。咱们应该给他们穿上庄兵的衣服,发丧埋上。现在是不但没埋,还给扔了。这回让县衙门拉了回去,他们说重新验伤,怎么验也是那个伤——是鬼头刀的伤,不是剑伤。现在我明白了,小青回来说李家庄的剑都叫县衙门收去了,他们突然搜查兵器干什么?肯定是在找杀人的刀,找不到杀人的刀,就不能确定人是李家庄的庄兵杀的,就不能定罪。
人不是李海平他们杀的,那是谁杀的?人死在毕家庄,伤口又宽又大。验尸时,仵作量了伤口,一个劲地看咱们庄兵的鬼头刀。他口里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他肯定怀疑是鬼头刀所为,也就是说,他怀疑这事是咱们干的!
作为证据,这四具死尸,对我们最不利,真出了事,就出在这四个死鬼身上。这四具尸体,还在县衙,也就是说,他们会在升堂之时,被作为证据呈现,哪级仵作来了,只怕都能验出这尸体是鬼头刀所伤。我们太大意了!有了这四具尸体,要给李海平定罪,反而难了!只怕这杀人大罪还要找到咱们头上。”说着,军师已现惊恐之色。
“那怎么办?”毕元听闻此言,也是惊慌失色,此时他只有向自己的宝贝军师问计一条出路了。
“若能将这四具尸体偷回或者抢回,埋了或者烧了!倒还是个办法。”军师开始出主意。
军师就是军师,果然有办法!只是杀人是办法吗,抢人,抢人不就是向县衙宣战了吗?而且可行性又有多少啊?所以,有时我们需要人出主意,但得分这主意是好是坏啊。毕元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最好是火化了,这样干净,咱们也不承认,就说是他们保管不利。我们还要找他们要人呢,好好为难他们一下,让他们给咱们倒回点银子。”毕元还在做着美梦。
“对,火化了,烧他个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最好。到时候咱们到州衙门反告他一状,说仵作受贿,把剑伤说成是刀伤,要勒索我们,连县太爷也脱不了干系。这个案子就得一直拖下去。”军师又出了主意。
“好,就这么定了,先让小青打探一下,尸体放在那里?探到实底马上动手去抢。”毕元作了一个果断的手势,当机立断。
倭寇头子在一旁听了,表态说:“我底也帮忙去抢。”所谓唇亡齿寒,倭寇清晰地看到了毕元所面临的危险,他不想让毕元出事,因为他知道,一旦毕元出了问题,他只怕再难找到像毕家庄这么好的落脚点了。
“好,够朋友,你要参加,我们心里就更有底了。”毕元感激地说道。
“好,这样更好,咱们都化装成东洋人。这样,可掩人耳目,减少麻烦,你说是不是,庄主?”军师灵机一动,又出了个主意。
“高,高招,不愧是军师。明天,叫他们教教咱们庄兵刀术,让咱们更像真的。”毕元马上赞成,做出更近一步的安排。这时,他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可他哪里知道,他这是给县衙门一步一步送证据,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也难为毕元和军师了,他们能确定毕小青的忠诚,进而也对毕小青的侦查能力深信不疑!
第二天,毕小青又出现在县衙附近,他在等候周衙役。三位姑娘因事出来,在县衙大门口的台阶上,一眼就看到了他。姑娘们马上警觉,王姑娘说:"这个毕小青昨天刚走,今天又来了,他要探听什么事呢?莫非毕元与倭寇又要有什么举动?得赶快告诉县太爷。"柳、孙二位也表示深有同感。柳姑娘说:“这个冤家又来了,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一定有大事,可得看住他。”说着,几个人一齐向二堂跑去。
昨天,她们三人将听到的情况向县太爷做了详细的报告,县太爷着实夸奖了她们,并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也赏了周衙役。周衙役是又担心,又高兴,担心以后毕元知道了真情饶不了他。现在,他也没办法了,谁让自己在县衙当差了,谁让自己平时不谨慎了,他有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只有硬挺着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拿着赏银,乐也像哭。他后悔自己怎么就认识毕小青了!咳,他这大半辈子呀,就是胆子太小了,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头,可如今呢,偏偏卷在里头了。当了大半辈子的衙役,还是个最一般的衙役,一点长劲也没有,这是他应该反思的,可是这样的问题他是不会思考了,只剩下提心吊胆了。
王姑娘将毕小青又来了的消息一告诉县太爷,这位秀才公立时陷入了沉思:昨天回去的,今天又来了,来干什么?要探听什么情报?想着,他又冷笑着说:“这个倒霉蛋,来探事,还不如说给我们送情报来了。”接着,他又问师爷与李班头:“你们帮着分析一下,这个毕小青又来打探什么情报?县衙门这边该做哪些防范?毕小青找到周衙役,如果问到没有准备的事,叫他怎么回答?”
县太爷一说,大家都沉思起来。堂内一时陷入沉寂,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师爷说:“毕元都知道了些什么?他最怕什么?他最怕的,也就是他最担心的,他一定要打探他最担心的事。此行毕小青来县衙打探,这事一定与我们县衙有关,对他毕元一定是关系重大。那么,是什么东西让我们知道了对他最不利?他在怕些什么?”
师爷这么一说,大家活跃了,猜测起来:
“他怕我们知道了他领着庄兵也去了李家庄。"
"他怕我们知道他与倭寇勾结在一起,当汉奸,残害同胞,残害乡亲。"
"他怕我们知道他报的案是假的。”
县太爷听着,分析着,他想:昨天来打探的是什么人打败了倭寇,我们给他个假情报,想稳住他。那是什么事又引起了毕元的注意或者怀疑,又派人来打探?说他报的是假案,那得有证据;说他与倭寇勾结在一起,也得有证据;说他去了李家庄,也得有证据。而这一切怀疑,目前证据都不足,可以说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他都可以狡辩、低赖,死不认账。那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足可以致他死地呢?碎瓷片,四个死人身上的创口,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这是死证据,对毕元最不利的。如果这些证据都失去了,我们对毕元是无可奈何,要想翻案,比登天还难,这个案子就将纠缠不休。如果他现在想到了这一点,就会采取措施来消灭证据。嗯,应该是这样。我们应该全力保障这个证据不受到侵害,丢失。若真丢失了,对上,对下,对谁也交代不了。毕小青此次来,是否与这个证据有关?就要看他问什么了,他问的问题是个风象标啊。于是,他说:“毕小青此次来,应与四个死人有关,或者问为什么还不给李海平定罪,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有个预想。还有就是暂时不叫老周出去,两天后再出去,见机行事。什么事兜不知道,看看毕小青问什么事。这样,倒能摸清毕元想干什么,我们也好针锋相对。”
众人一听,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