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父只是醒了一小会,看到陶思站在床边上,凝神看了一会,似乎松了一口气,又缓缓地睡着了。
管家偷偷地将陶思拉到走廊的一边,几乎是含着眼泪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真怕老爷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不在身边可就麻烦了。”
陶思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了不让股票有波动所以对外不公开,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们根本就没有人来通知我。难道是不知道我在哪儿吗?稍微用点心思就能够找到我。”
语气里面有些不满的情绪。
陶思和陶父闹翻,因为两个人都固执,陶思一开始是刻意躲着,后来就再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行迹,反正已经断绝了往来。但是底下的人这么说,陶思难免觉得他这是在放马后炮,难免让人觉得有谄媚之嫌。
管家有苦难言,“不,不是……”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间响起高跟鞋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声音。
陶思一眼扫过去,瞬间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在这儿?”
管家快速地低声说,“就是她……不准我们联系你。”
“她算什么东西?”
本来就看宋楠不顺眼,陶思直言不讳。
宋楠在陶思尖锐的目光中淡然走过他们的面前,到达陶思父亲的病房前,询问起主治医生相关的情况。
“她是……”管家欲言又止,“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她陪在陶先生的身边。陶先生挺喜欢Miss宋。”
陶思有些惊愕,爸爸身边是不缺女人,可是从未见到他的女伴是一个年轻到和陶思差不多的年纪的女人。其实如果不是陶思和宋楠有过节,她对父亲的女伴也不会有任何的想法。
可是现在,尤其是看到宋楠这副样子,似乎是把她当成宁家的女主人了。
就凭宋楠,也配?
任何人都不能取代陶思妈妈的地位。
贺琛从电梯口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从外面买回来的早茶,他直接走到陶思的面前,“吃点早饭吧。”
贺琛的眼底里满是血丝,昨晚上他陪着自己熬夜也是辛苦了。陶思露出一个微笑,“好,一起吃吧。”
俩人直接到了病房旁边的休息室,整个过程中都当宋楠是空气。
贺琛先给陶思递送了一张消毒纸巾,再将早餐盒子一一摆开,再给陶思送上筷子。陶思一一领受了他的服务。这样的情形,就像是过去的他们,默契而自然。
陶思吃了一口蟹黄包,觉得味道不错,给贺琛碗里面夹了一个。
“这几天辛苦你了。”
陶思这话是发自肺腑。之前的自己没心没肺,说话刻薄又难听,贺琛还能回头来帮着自己,确实难能可贵。陶思不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经历过昨晚上的事情,她如今也能心平气和地和贺琛说话了。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这个粥听说养胃,你等会多少喝上小半碗。”
贺琛不需要道谢。
有些话不需要说。
陶思低下头,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休息室内是一片静谧的气氛,休息室外的宋楠心里却是狂风暴雨。
好好的,陶思怎么会突然间回来了,时间赶得这么巧?她明明已经勒令不让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宋楠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管家。刚才她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管家在跟陶思嘀嘀咕咕,估计就是这个人通风报信。
总归是要找个机会把那个老东西给开除了。宋楠在心里面暗自下定决心。
宋楠深暗地里深呼吸几次,然后走到休息室前,敲响了门。
礼貌地叩响三下以后,宋楠推开了门。她脸上扬起了笑脸,刚要走进去,陶思冷着声音呵斥,“我让你进来了吗?”
“我已经敲过门了。”宋楠仍旧是笑吟吟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说请进了。”
“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对你说请进。”
陶思的态度很蛮横。
宋楠有些无措,看向了坐在一边默默吃东西的贺琛,“贺琛,陶思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你所以看不惯我吗?我以为那都是过去式了。”
暗地里就是在骂陶思这人小心眼,还死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宋楠估计是觉得自己和贺琛多年的情分,贺琛应该不至于偏袒的太厉害。结果她想错了。
贺琛根本就没有想法站在她那一边。
“宋楠,陶思不是看不惯你,她这人骄傲的很,压根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别担心。”
宋楠脸上的笑意差点就没挂住。
贺琛这话比打了宋楠一巴掌还让人难受。
陶思噗嗤一声笑出来,贺琛这回答甚得陶思的欢心。
“陶思,我想和你聊一聊。”
“我觉得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哪怕是关于你爸爸的病情吗?你不想知道你爸爸这一年以来的情况?他过的好不好,怎么样?”
陶思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琛,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这其中的意思。有这样的前女友也是醉了,陶思觉得宋楠这人是想死磕了吧,就算是不嫁给贺琛,跟贺琛曾经的岳父攀上关系,也算是满足了宋楠想和贺琛进一家门的想法?
当不了你的老婆,就当你的后妈。反正死活要在一个户口本上。
陶思对宋楠只有三个字描述:真可怕。
“你是医生还是特护?我需要询问你?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陶思反问道。
宋楠仍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撩了一下滑落在肩头的长发。指间的一点晶莹刺到了陶思的眼。
她慢慢地说,“我是宁先生的女朋友,也是他即将娶的人。”然后抬起手,那儿赫然戴着一枚澄澈璀璨的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够不够资格也轮不到你来说。事实可以证明。”
陶思冷笑一声,“贺琛,看看你前女友……”
“她不是我前女友,我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贺琛毫不留情地反驳。
宋楠即使暗中咬牙,也不会表露出半分。陶思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嘚瑟劲,明明已经处在下风了,还是表现的像是胜利者。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这一年对你爸爸不闻不问,不孝不悌,如今你爸爸病倒了,你就出现了。可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宋楠阴阳怪气地说完这一句话,转身走人。
陶思当即摔了筷子。
“何必为了那种话就不吃东西了?”贺琛温柔的声音响起来。他将一双新的筷子递送到陶思的手里,鼓励着她再多吃一点。
陶思吃了一口牛肉肠粉,抬头看着贺琛。
“怎么了?”贺琛被陶思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奇怪地问。
“你有什么看法?”
陶思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贺琛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宋楠这样阴魂不散,我觉得她就是紧追着你不放的。她的报复心那么强,就是想和你在一个地方,一个户口本,一个家里面。”
陶思解释道。
贺琛沉默了一会,徐徐开口答到:“我不懂她,即使我和她认识了有二十多年。但是,她不爱我。”
“不爱你?我倒是觉得她爱你爱的不得了。”陶思不屑地撇撇嘴。
贺琛摇头,很肯定地重复,“她不爱我。”
爱不是不择手段,爱不是不顾一切地占有,爱是包容,爱是理解。
宋楠觉得自己爱他,应该是身边的人都高看她一眼的时候,唯独贺琛没有对她青眼有加。因为没有得到所以一直追寻,将这种追寻当成了喜欢,当成了爱。
其实不然,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罢了。
贺琛知道宋楠真正工于心计的样子,所以他不会把她的感情当成是爱情。否则那样还真是侮辱了无数用真心和真情付出的善良人们。
“你要小心宋楠。”
贺琛善意地提醒陶思。
其实这话早就该对陶思说了。只是当时贺琛以为宋楠只是因为嫉妒而已,现在看来,宋楠的出发点可能跟嫉妒无关。这个恃才傲物的骄傲女人要的,怎么会是一般的东西?
陶思点头,“我知道。”
“对了,你找人关注一下最近的新闻,有人乱写你的事情。”
“是吗?”陶思很无所谓,“那些小报狗仔总是这样,整天满嘴喷粪。狗咬我一口,我懒得咬回去。”
贺琛低垂着双眼,淡淡地说,“这事儿就像是你吃饭的时候总是有只苍蝇,苍蝇其实威胁很小,可总归是很恶心的,对吧?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陶思这才答应下来。
贺琛站起身,“既然你爸爸病情好转了。那我就走了。”
这么快?
陶思有些惊讶,想要挽留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陶思也不好一再地耽误他。
她慢慢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在裤兜里面摸了摸,然后干巴巴地说,“那我送你下楼吧。”
“好。”
贺琛走在前面,陶思跟在后面。俩人走到电梯前。
“就送到这儿吧。别下去了,上上下下的很麻烦。”
贺琛回头对她说。
陶思一愣,“好。”
电梯很快就下来了。
“我走了。”
陶思刚抬头,就感觉到额头上一暖。
“有事就打给我,不要一个人硬撑。”
他轻轻抱了抱她,然后转身进到了电梯里面。
金属门关闭的瞬间,陶思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面空落落的。
她曾经以为自己经历过厉远之后就再难以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可事实上,她遇到了贺琛,爱上了贺琛,也会为贺琛难过。她也忘记不了贺琛。即使她那么努力去忘记,用尖酸刻薄去隐藏自己的真心。
可是心动是不会骗人的,即使骗的了别人,也还是骗不了自己。
余娆从医院里面出院,回到家就收到了一份请柬。
许家大小姐将与小开霍行于周末晚上结婚。
请柬送来有一段日子了,只是她一直都在忙,又在医院呆了三天才回来,以至于明天就是参加婚礼的日子了。
许家和霍家联姻,那必然会变得更好。
晚上,慕礼回到家的时候,余娆把这事给他说了,希望他能够陪着自己一起去参加这个婚礼。
慕礼想了想,回应一句好。
余娆高兴地想和他多说两句,“你等会,我去拿一样东西给你看。可有意思了,是关于安安的。”
她一路小跑到书房里面将DV拿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慕礼已经侧躺在床上,呼吸声规律,已然是进入到梦乡了。
“好吧……”
满腹的兴奋都被一盆冰水给浇灭了。
“那就等到明天再看吧。”
余娆只好默默地爬到他身边,然后尽量动静很小地躺下。
这一个晚上,她梦见了和慕礼的大学时光,在图书馆里面两个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哪怕是不说一句话,也觉得这样的时光连阳光都透着股甜蜜。
梦终究会醒来。
她的身边已经空了,慕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伸手轻轻摸了摸旁边的位置,软绵的被褥也留不住他的温度。
回想起那个梦,再看看现实,这反差还真是大地令人心里生疼。
余娆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穿着拖鞋直接走到书房。慕礼已经在里面开始工作了。
余娆看了一会,慕礼始终都没有发现她。
吃早餐的时候,慕礼总算是下来了。
“阿礼。”
余娆轻轻开口,“我们去看医生吧。”
慕礼端着咖啡的动作一顿,深邃无波的眸子徐徐转向了她。
“我没病。”
他冷冷地说。
余娆温和地笑着解释,“不是。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失忆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早点恢复记忆,你现在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对不对?”
慕礼没有说话。
“找回记忆没有什么不好。有些事情,你也不想总是通过别人来说吧。”
慕礼最终点头。
“好。不过,要是这个办法没有用怎么办?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的记忆怎么办?”
慕礼冷眼看着余娆。
余娆微微一愣,“总是要先试试再说。我相信,总是会有希望的。”
“哪怕是我想起以前你做得那些事情?”
“是。”
余娆很肯定地说。这事儿她已经想好了,即使是被讨厌,也好过现在这样被漠视着过下去。现在的慕礼对她来说,是不完整的。能够评判她的,也只有以前记忆完整的慕礼。
慕礼的嘴角轻轻勾起,“好。”
得到肯定,余娆自然很高兴,“我找了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你相信我,一切都会更好的。就算是脑科医生不好,我还请了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能够唤醒人记忆。”
慕礼的眼睫毛低垂掩盖住了他眼眸中的不屑神色。找脑科还是找心理学专家,都是白搭。不过既然余娆想要,那就满足她吧。这样,她才会真的死心。
慕礼吃完早饭,又要出门。
余娆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提醒他,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婚宴,别耽误了时间。
等慕礼走了之后,余母就说余娆,对老公也管的太松了一些,连去哪儿都不多问一句。
余娆有不同的想法,“他要是不想骗我,自然会告诉我。要是他想骗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的真的假的。一切都靠着他自己自觉吧。”
余母心里面着急啊,这个傻女儿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呢。
“我让你询问他的去向也不是说你就是在干涉他的自由。这是一种关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妈妈,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余娆这几天住院也没有去管理公司里的事情,估计已经积存了不少的事情。
一忙起工作,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已经到了晚上五点,余娆立刻换上衣服,给慕礼打电话,又是没有人接。她只好匆匆发了一条短信,约定到婚宴酒店的门口见。
余娆独自开车到了酒店门口,她坐在车上没有下去,一直拨打着慕礼的电话。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接电话,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激怒。余娆趴在方向盘上,不停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亮起来,周而复始。
停车场里面这个时候突然间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
“你放开我……”
“我不放……”
似乎是男女在吵架。
余娆好奇地看了一眼,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穿着燕尾服的高大男人,她是见过的,就是今晚婚宴上的主角之一,霍行泽。可是新郎正在拉拉扯扯的女人却不是今晚上的主角许愿,而是许愿的妹妹……许可。
一直到这两人意识到上演成人戏的地方不对,这才离开。
余娆从车上悄悄地下来,长舒一口气。
她有种预感,今晚上的婚礼不会太平。
宴会厅的门口摆放着新娘新郎的婚纱照,两人背靠背站着,眺望着远方。
余娆想到刚才在停车场里面看到的那一幕,莫名觉得这张照片不吉利。两人背道而驰,看向不同的方向,这不就是寓意要分手吗?
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余娆落座之后一直等着搜寻着慕礼的踪影。她决定放弃拨打这人的电话。
可是婚礼却迟迟不开始。
周围的宾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到底怎么回事?已经到吉时了啊。”
“我听说好像是新郎还没有到呢。”
“那新娘子不得急死啊?”
“对啊,好不容易许家大女儿再婚再嫁这么一个很不错的小开。多么美好的姻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余娆决定去上一个洗手间,远离这些是非。
去往洗手间的路上,撞见了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朝着外面跑。可是裙摆拖沓,高跟鞋太高,结果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一连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最后趴在地上无助地哭起来。
三五个人围上去手忙脚乱地要将她扶起来。
可是许愿似乎宁愿趴在脏兮兮的地上,也不愿意起来。
余娆明白,估计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心高气傲的许愿怎么能接受被一直不如自己的妹妹许可抢走了未婚夫,还是在婚礼的这一天。还不如钻到地缝里面再也别冒出来。
“对不起各位,今晚上的婚礼暂时取消。因为新娘子的身体突然间出了状况,所以实在是很抱歉。”
司仪在台上给大家鞠躬。
宾客们一一散去了。
但是流言蜚语已经在宾客中间流传开了。
“什么生病……我看是接受不了打击吧……”
“真是可怜,姐妹之间闹出这样一场丑事。”
“对啊,这不是现实版本的一帘幽梦吗?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啊。许可居然能够盖过许愿的风头。”
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尽,天已经彻底黑了。
鼎沸的人声散去,只剩下余娆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
他说他回来,他答应了她会来,所以她要留在这儿等着。
华灯初上,城市的繁华开始,余娆站到双脚发麻,却不肯挪步去到大堂吧里面的沙发做一下。这种等待已经衍生出了自我惩罚的意味。
三个小时过去。
余娆终于试着拨打了慕礼的电话。
这一次,慕礼接电话了。
“我在等你,你在哪里?”
“婚礼不是已经结束了?我还来干什么?”
电话里,慕礼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剥落,就像是秋天枯朽的树木,外表斑驳内里空虚。
“可是你答应了我,一定会来啊。”余娆轻轻地说。
“婚礼早就结束,我为什么还要来?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我还来干什么?”
“可是你答应了我……失约是不对的。”
“小孩才看对错,大人只看利弊。这种事情你也和我来吵?”
余娆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她只是问问而已。她在意的是慕礼的态度,不来就不来,还不打一个电话。
慕礼不等余娆再说话,“挂了。”
他真的是说到做到。
机械的嘟嘟嘟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余娆无奈地垂下手,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