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车子刚停稳,从车子里面下来,嘉乔已经从门内奔出来,像是一只鸟儿一样飞过来。孩子现在住在学校里面,几乎是一周才回来一次。看到余娆就抱着余娆的腿不肯松开。
“妈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像是小狗一样在余娆的衣服上嗅了嗅,“你刚才吃了烤鱼!”
这孩子的嗅觉可真灵。余娆无奈地笑了笑,从车后座上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半边烤鱼,她刚才没有动过的,还带着余温。
嘉乔腻着余娆的腿不肯松开。最后她几乎是拖着脚才走回到家里。
余娆将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面,进到厨房里面把东西放到全新的盘子里面。再端出来的时候,嘉乔正在低头玩着什么。
余娆走进才发现孩子手里面拿着的是今天她在船上捡到的钢笔。
“糟糕了,刚刚应该把笔留给船上的老板,说不定那个人到时候会回去找。”余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好了嘉乔,别玩了。这是别人的东西。”
话音刚落,嘉乔已经将笔掰开成了两半。
“你看……这是一支录音笔!”嘉乔高兴地拿起来,举到余娆的面前。
余娆接过来,确实这笔是不是真的钢笔,只是外表看上去很相似而已。按下旁边的按钮,今天下午在渔船上那些混混说的话就跳了出来。
难怪那个人当时走的急匆匆的,估计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迹。
“对了,叔叔说明天就回来了。”嘉乔高兴地拍拍手,“他答应给我漫威星爵的模型!”
贺琛要回来了,他终于舍得回来了。贺母这半年没少给余娆打电话,让她这个当嫂子的多劝一劝贺琛。家里就贺琛这么一个独子,老呆在国外干什么?只要他肯回来,愿意娶谁就娶谁,要是贺父阻拦,她就和贺父离婚!
“要不你帮我劝劝陶思吧,她说的话,贺琛肯定会听的。”贺母还以为贺琛和陶思好着。贺琛估计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家里人。
余娆只好说实话,“两个人早就分手了。现在就算是我,也找不到陶思了。”
贺母又自责,“都怪我们当初怕别人说闲话,说我们家高攀,看中别人家的钱,都不惜卖儿子。陶思家就她一个,谁娶她不就等于是倒插门了。两家差别又那么大……唉……都是我们老观念啊。现在只要是他肯结婚,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余娆劝了又劝,把她往事情的正面引导。贺琛这是为了自己事业的发展,男人多数是不立业就不成家的。现在贺琛年轻,等到事业稳定了,自然就会考虑婚事了。
贺琛说要回来,余娆情不自禁的想起是去联系很久的陶思。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新闻了。
余娆忍不住又一次去拨陶思的号码。
依旧是关机。
余娆满脸的郁闷,这个女人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发短信也是从来不回复,永远都是关机。
第二天早上,嘉乔蹦蹦跳跳到余娆的床边,提醒她,今天贺琛回来,要去接他。
余娆洗漱好了,吃过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公司里面打来电话,说是吴志强要见余娆。
“好。我马上赶过来。”余娆一挂电话,嘉乔就嘟起了嘴巴,“妈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要去接贺叔叔吗?”
“要不这样,你和管家去。到时候我们再汇合好不好?”
余娆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自己开车去往医院。
相对于前几天,吴志强确实情况好了很多,能够坐起来,也不用靠着氧气机了。
“单独和你说。”吴志强提出要求。
余娆摆摆手,示意病房里面的人全部都出去。
“我是被……自己人打伤的。”吴志强看着余娆,吐出了一个他憋了很久的秘密。
余娆从病房里出来,吴志强老婆立刻扑进去,“你和她说什么?说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单独和她说!”那女人的大嗓门吵几乎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听不见吴志强说了什么,可是病房里面突然间响起了东西破碎的声音,吴志强老婆的大嗓门也跟突然间消音了一样。
“给他们十万,让他们走。”一直走到医院门口,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余娆这才皱着眉头吩咐助手。
“吴志强的老婆说必须要三十万。”
“十万,多了没有。想要就拿,不想要,那就一分钱都别想有。”余娆冷冷吩咐。
助手心里头觉得疑惑,可也觉得余娆如今的转变是对的。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不少了。养了吴志强一个,还附带了这一大家子亲戚,个个都跟吸血鬼似的。
余娆将事情都交给助手去做,她现在要赶往机场。
贺琛的飞机晚点将近半个小时,余娆赶到的时候刚刚好他的航班抵达。
远远地就见贺琛提着一个行李出来了。
别人都是大包小包,就他一个人行李轻便。
“就这么东西?”余娆问。
“对啊,回来呆上五天,还需要带什么?”贺琛摘下墨镜,弯身将嘉乔抱在怀里,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把星爵的模型给变出来。嘉乔两只眼睛放光,“我好喜欢!谢谢贺叔叔。”揽着贺琛的脖子,朝着他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贺琛眉开眼笑。他这段时间晒黑了不少,不再是以前俊秀斯文的“小白脸”模样。小麦色的肤色再加上他唇边蓄起的小胡子,增添了不少粗犷的男人气质。至少,这一路不少走过去的美女都朝着他投来关注的目光。
“你已经快有一年没有回家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就只呆五天呢?你也多抽点时间陪陪你爸妈吧。多呆几天,他们老人家也高兴点。”余娆将他手里的包接过来,肩膀上忽然间被人一撞。匆匆一瞥,余娆忽然见顶住,熟悉的鸭舌帽,熟悉的皮衣,这不是那天在船上掉东西的男人吗?
“哎……你的东西掉了!”余娆返身去追他,轻拍在他的肩膀上。那人正在打电话,感应到之后回过头来。
四目相接的瞬间,余娆惊讶地喊出来,“陶思!”
那人立刻转过头去,朝着人群中疾走。机场里面人很多,余娆想追上去却在穿梭的时候无奈跟丢了。
“怎么了?看到我哥了?”贺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陶思。”
余娆的话一出口,贺琛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气氛有些沉默。
余娆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人群,“也不知道她看到我躲什么躲。明明就是她,居然转头就走。”
贺琛漫不经心得接口,“说不定是不想看到我呢。”
回去的路上,余娆一直都在想刚才看见的陶思。她现在的打扮和一年前简直是天差地别,单单从背影看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刚才惊鸿一暼的正面,似乎是剪了很短的头发。这一年来,陶思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舍得剪短那一头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
贺琛只在余娆家里吃了一个饭就回南城了,走的时候还把嘉乔一起带走了。
“没事,反正过两天我又把他送回来,不会耽误他上课的。”贺琛这样一说,余娆也不反对了。叮嘱嘉乔去爷爷奶奶家里面一定要乖,又叮嘱贺琛,可千万别太宠孩子了。
晚上,哄完安安睡着,余娆睡不着,在书房里面翻出那支录音笔。
现在知道这支笔是陶思的了,余娆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按下了播放键。她从头开始听,一直到结束。这中间各种人说话的声音都有,可似乎是脱离不了那些黑暗面,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录这些东西干什么?
余娆想不明白,难不成是为了增加写作素材?可这一年来,余娆不是没有让人查过陶思名下的作品,她唯一的笔名再也没有新的作品。
找一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更何况这人似乎还有心躲起来。
余娆第二天专门又去了与南城交界的小镇上,还是在那家吃鱼的饭馆里面。她仍旧是在上一次的位置上,目光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陶思。她有些失望,想着要不打包烤鱼回去算了,正要离开的时候,码头上面下来了一行人。
领头的那个一身黑色纱裙,大红的唇分外惹眼,正是南歌。她不停地说着什么,脸上兴奋的眉飞色舞。旁边的慕礼则是静静地听着。
余娆挪不开脚步了,目光贪恋着慕礼的样子,舍不得错开一眼。
他们朝着这一艘船来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慕礼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抬头,余娆那一刻不知道是怎么了,反射性地望窗户后面一躲。她不想被慕礼看到,她怕他们会离开。只要他离自己很近,哪怕他的身边有其他女人,哪怕是她看不到他,那也可以。
慕礼和南歌被鱼店的老板请到了三楼的包厢里面。
余娆的位置是背对着楼梯的。整个过程中,她听着他们一行人上楼的脚步声,不敢抬头。
面前的烤鱼火灭了又加,直到锅子里面的烤鱼肉都给煮融在了汤汁里面,上面那行人才有要离开的动静。
余娆赶紧在他们下楼之前跑拉出去,一口气一直跑到码头上的停车场。她躲在自己的车里,静悄悄地看着南歌和慕礼他们一行人慢慢上来。
南歌和慕礼单独上了一辆车,是慕礼开车。
余娆不疾不徐地开了车,跟在他们的车后面,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子开进了一家高档小区,余娆进不去了,只能在大门外的路边上停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过去的特别慢,特别慢,慢到每一秒都像是凌迟。她脑子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像是尖锐的针,刺进她的脑子里。
他们进去的是是他们一起的家吗?
他们是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
慕礼和她是不是要结婚了?
余娆心里面越想越乱,越是抓狂。双手拼命地握住方向盘,压制过那股蜂拥而起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嫉妒。她怎么能不嫉妒?即使知道慕礼是失忆了,是不认识她了,余娆还是抑制不住那股难受。她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来。
“娆娆,娆娆……”耳边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余娆昏昏沉沉从梦里惊醒,车窗外站了一个人。将车窗降下去,发现是慕礼。
余娆欣喜地立刻推门下车,“慕礼,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
她要扑过去,没有想到却扑了一个空,整个人往前一扑,重重地摔了一跤。
好疼。
余娆委屈地抬头,却见刚才对她绽开温润的笑脸的慕礼,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让南歌不高兴的人……都要死……”
他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枪,对准了余娆。
“不要啊……”
枪声响起的时候,余娆忽然间弹起来。安静的车厢里面只有她的一个人剧烈起伏的呼吸声。夜色浓郁如墨,她靠在车座椅上,缓缓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刚才她居然就这么靠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太累了,晚上总是睡不着,早上醒的又很早。她是那样激动急切地想要靠近慕礼,可却苦于没有办法,只能整晚的失眠,想着他的样子,想着他的声音。
余娆抹了一把脸,手掌心里面汗湿一片。
“居然是做恶梦。”余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只是做梦。
车窗降下来,微凉的晚风一吹,余娆感觉到那股郁闷消散了不少。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大概是不会出来了吧。
余娆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将两颊的头发全部都顺到耳后,准备发动汽车回家。
这个时候,从铁门里射出一束光。余娆本来只是漫不经心的往里面一扫,这不是刚才慕礼开进去的那辆车吗?余娆屏住呼吸,在车子缓缓滑出来的时候,看清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是慕礼。
余娆一颗心像是瞬间苏醒,立刻踩上油门,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车子一直往北开。
余娆也不知道他想开往哪儿,可就是想跟着他。
车子最后在郊区的一个小镇停下来。
慕礼下了车,朝着街边的巷子里走去。
小巷子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夜已经深到路灯都进入了梦乡。
余娆是跟着慕礼的脚步声,七转八转,直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脚步声忽然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间跟丢了?
余娆站在夜色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墙头上,有一双幽幽的眼睛注视着她,余娆屏住了呼吸,因为太诡异了。
“喵……”
那双眼睛消失了。
原来是只猫。
余娆长舒一口气。
脖子上忽然间一紧,那口气还卡着一半,余娆哽在那儿,全身僵硬地被人拖到了墙边。夏天的衣服穿的单薄,墙壁上有很多不平整的东西穿过了衣服刺着她的皮肤,让人很不舒服。
“跟着我干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内敛。
余娆不敢相信,这是……慕礼?
本来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在这个时候也摆脱了乌云,也在帮助余娆。轻如纱的月光淡淡笼罩下来,只需要一点微光,余娆就能够确认眼前的人就是慕礼。
她欣喜地望着他,完全就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甚至是忘记了慕礼现在的情况。
“不说是吧。”
慕礼威胁,“我现在把你杀了,丢到海里面喂鱼,估计没有人知道。”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余娆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上抵上了一团冷硬。
“我……”余娆忽然间愤怒了,“我是余娆啊!你居然要杀我!你要杀我就杀好了!反正,我也活够了!我像是疯子一样找你,差点真的疯了。现在看来,不如真的疯了。辛辛苦苦找到的你要杀我就算了,你还认不出我了。一定是我,当初做的太绝,所以你要惩罚我是不是……”
眼泪顺着两颊往下流,月光下的泪水,在余娆白皙无暇的脸上有种奇异的美感。
慕礼的眉心有了波动。
刚才拖着她到墙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手臂瘦弱的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如此单薄,拢在怀里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可是她你冲着自己大喊要杀就杀的时候,慕礼犹豫了。他的记忆里面没有这个人,可以她却一再跟着自己。看她刚才歇斯底里情绪激动的样子,估计是……真的疯了。
慕礼退开,将枪迅速收进自己的怀里,“不要再跟着我。”
他转身就走。
可是没有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以为她很刻意放轻了,可是对于慕礼这样的人来说,行走在夜色里面习惯成自然,必然是要有反侦察能力。
他懒得再理,只是将脚步放快了。
余娆在后面也加快了。
“我已经警告过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跟!着!我!”慕礼终于受不了像影子一样甩不掉的余娆。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余娆可怜巴巴地问。
“关你什么事?”慕礼四处找张望,现在他们走的路都是一条纸巷子直接通到底的,无法随便把余娆给甩掉。
“你快滚回去,该吃药就吃药。别出来害人。”慕礼冷着脸嘲讽。
从前的慕礼无情起来就是一个嘴巴极为刻薄的人。现在看来,似乎失忆也没改变这个特性。
“可是……你就是我的药啊。”
余娆如今也算是厚脸皮到底了。
“神经病。”
慕礼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她。
余娆的脸上还流着泪,嘴角却努力勾起,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微笑,毕竟人们都喜欢“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的点点滴滴,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大概相恋都会有一个平淡期,我们就当现在是平淡期好了。如果你觉得不认识我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我们就重新认识好了。你好,我叫余娆。马上就要28岁了,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大得是个男孩,七岁了,小的是个女儿,才一岁多点……”
慕礼漠然地转身,快步朝着前面走去。看样子,他对余娆说的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余娆心里面狠狠地疼了一下。
当初慕礼可是很疼孩子的。现在他却什么都忘记了。
她踉跄着快步追上去,可是慕礼走得很快,明明看着就在前面,可是等她追上去的时候,慕礼连影子都没有了。陌生的街道,只有她的影子陪着她。
余娆站在那儿,茫然四顾,不知道去哪儿,哪儿也不想去。
没有多久,对面的街道上行来两个扶着肩膀走的醉汉,手里还拎着酒瓶子,没有隔多远就对余娆吹轻佻的口哨。
余娆偏过头去,冷漠地不去理会他们。
她看着另外一边的街景,没有想到一股难闻的酒气突然间顺着风飘来。她望见地面上有两团影子已经靠近了自己。
“躲什么啊?美女?”那人伸手来捞余娆,却被余娆给躲掉了。
“一个人站在这儿,这么可怜,是不是没有生意啊?”
“别怕,到哥哥怀里来,哥哥温暖你,给你棒棒糖吃。”
两人发出邪恶而又猥琐的奸笑声一边逼近余娆。
余娆拔腿就跑。那两人也一路跟着。
喝醉了酒的人跑起来也是飞快的。那两人满脸兴奋的跟在余娆后面不远处,就像是两条疯狗,怎么甩都甩不掉。
余娆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结果……前面没有路了。
这个时候想返回去,却是已经晚了。
“跑的还挺快……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
“别怕嘛。哥哥这儿有甜甜的棒棒糖,保准你好吃。”
其中一人边走还边解开裤腰带,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们再过来,我就喊人了。”余娆一边周璇一边去摸兜里的手机,可是那里面却是空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的时候给弄丢了。
余娆估算着自己能不能打过这两个醉鬼,眼神四处打量着周围,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两个醉鬼忽然间闷哼一声,直直倒下去。
是慕礼。
他扔下手里的砖头,转身就走。
余娆立刻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慕礼的身后,就像是他的影子,安静得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