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了就行。”余娆没有多说。因为陶思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别人说什么,她最多是听听就算了。感情的事,一向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这个当朋友的,只能在朋友有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但却不能代替她去做决定。“只要自己不后悔,那么,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还没有开车到家门口,陶思就接到了季家人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明天晚上季家举办的商业晚宴。
一切都如她所想,按照她的发展思路去走了。
将车子开进小区里的专用停车位,走下车,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树荫底下的贺琛。
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奇异般衬托的更加白皙。更奇异的是,陶思的心,会在他的眸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一颤。
没出息!
陶思心里头狠狠地骂自己,暗中在掌心里面掐自己一把,稳住自己的表情,这才走过去。
“昨天身体不是不舒服吗?今天怎么还到处跑?”贺琛凝视着陶思,语气温柔,一边还细心得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阳光。
陶思乐呵呵的,也不像昨天那样给贺琛甩脸子,“我去相亲,你管得着?”
“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要睡美容觉,不吃了。明天要和相亲对象约会。”
“我给你做黄焖鸡怎么样?要不芝士焗饭?”
陶思认真地看着贺琛,觉得这人自说自话,压根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照顾你。”贺琛这一会终于回答她的问题了。
陶思脸色一沉,“你出门没有吃药。”
“你就是我的药。”贺琛说。
这一幕,她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面梦到过。分手后的第三个星期,她后知后觉这个人是真的离开他的时候,曾经在难得的安眠中梦到过贺琛回到自己的身边。醒过来之后,却又独自一人摸着透着凉意的被单伤感。心,在也等待中一点点的枯萎,绝望。
曾经渴求的东西,突然间这样措手不及得到了她的面前,陶思一点儿兴奋都没有。她眼眸中很复杂,心里面一片死寂。那一刻,不远处树叶被吹落地的声音,外面的汽笛声,匆匆在耳边过境。
陶思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得说,“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直说。”
贺琛脸色微暗,“我知道你怀孕了。我看到了卫生间里的验孕棒。”
因为知道她怀孕了,所以才会突然间改变了态度。因为知道她怀孕了,所以才会守在这儿。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陶思的声音微哑,她努力着,让自己的情绪不激动,“就是因为我怀孕了。所以你才想要回头?”
贺琛眉头微皱,“我的错。”
陶思的心里头像是被刀子割了又割,热血翻涌,站在中午的太阳底下甚至有种心慌气短的感觉。
“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
陶思看了贺琛许久,双唇微颤着轻声道,“因为,孩子已经被我流掉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
贺琛的喉头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保持了沉默。
陶思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好了,没有孩子了,你不必要勉强自己守着我了。都什么年代了,奉子成婚?我陶思,是找不到男人吗?我今天遇到的相亲对象,我就很喜欢。我打算和他结婚了。相比于你来说,我爸爸更满意他。贺琛,我很欣赏你当初甩掉我时的智慧,希望你以后也能够保持着它。毕竟,你也就这么点聪明了。”
擦肩而过。
陶思一口气走进电梯里面,像是生怕那人还纠缠上来一样。她知道,贺琛这人还是不错的。他是个懂得责任的男人,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她怀孕之后,回头来找她。可是,陶思要的不是这个。在电梯的金属门在身后合上,而她确定贺琛没跟上来的时候,陶思眼里的泪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就是因为她对他心里面怀有期待所以她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有大的期望,就会有多大的失望。那些记忆里盛大的爱情,一直埋藏在心底里面,从未枯萎,从未死去,只是被强撑的自尊可怜的掩盖着。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一句关心,就会蠢蠢欲动,枝繁叶茂,茁壮生长。
如今,亲手扼杀这些不合时宜的念想,无异于从身体上割肉。
她从来是这样骄傲的人,如果给的不是她要的,即使结果一样,她也宁愿舍弃。
她要的,只是一句,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孩子的妈。
当天晚上,陶思一个人翻出老电影《魂断蓝桥》温习一遍。
这部片子其实不是第一次看了,可是每每看到女主角斯嘉丽神秘美丽的眸子中充满悲伤泪水,在雨中加快脚步,万念俱灰的走向疾驰而来的军用卡车时,她就会泣不成声。
有人说,这部片子是一个女人性格悲剧的故事,单纯的让人心疼,愚蠢的令人痛心。因为女主从头到尾,都没有向男主角坦白过自己的境遇。
陶思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有时候,明知道自尊心愚蠢而又肮脏,她却不想放下它。人之所以为人,首先就要靠着自尊自爱才能站立。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却不想轻易放下,最害怕的就是一颗心拱手让人肆意践踏。爱一个人,等于把盔甲送给别人,同时暴露出自己的软肋。
说到底……她和贺琛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在这段感情中更好或者是更坏。
商迟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听到陶思带着哭腔,充满浓浓鼻音的声音吓一跳,“你怎么了?陶女王怎么也会哭?”
“看片子呢。《魂断蓝桥》。”
商迟不厚道得笑了,“还看呢?你就不能找点新的催泪电影看?”
“现在的文艺片多数都矫情不到点子上。光看了开头就让人觉得做作。大概就那个时代背景下的电影,因为有了距离感,所以反倒不会觉得有多肉麻。”
“也是。那时候的好莱坞文艺片的主题宣扬的可是真正的爱情就是无私的,很愚蠢。你看,现在谁还这么拍?几乎很难再有像是魂断蓝桥这样的经典凄美的爱情故事了。大家退而求其次,在平凡俗世中追求着小幸福,足够了。来来来,别哭了,姐姐给你推荐几部温情点儿的,像是什么《怦然心动》啦之类的……”
商迟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有停下来,话题从南极企鹅到北极熊,最后挂断电话了,陶思这才回过神,商迟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好像丫正事都没有提。
不过,陶思的悲伤情绪倒是缓和了很多。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半夜爬起来,翻出贺琛昨晚上亲自做的饺子,煮了一大碗。直到把自己给吃撑了,这才去睡觉。
梦里面,妈妈临终之前对着她笑,终于解脱了,以后妈妈不能保护你了。你要自己好好过,陶思是哭着醒过来的。
夜凉如水,浅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她躺在床上,泪湿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绝对不能走父母亲的老路。
她,绝对不能够只是为孩子活着,首要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才能够真的为孩子做榜样!
夜幕初降,陶思开着跑车,姗姗来迟。
下车之前,对着粉饼盒又补了点妆,确认看不出来自己的黑眼圈等不妥之后,这才下车。这一条古朴的青石板老街上,今天倒是十分热闹。长街上停放的各式名牌跑车望不到头。陶思略略皱眉,今天中午的时候她就后悔不想来了,可是后面,陶父打来电话说会亲自来参加,提醒她别忘记晚宴的时间。
跟医院预约检查做手术的时间自然得往后推了。要是做了手术,拖着虚弱的病体去见爸爸,指不定隐瞒的事情就会被发现。
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在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引领下,穿过一个石碑,再走过小桥曲水,就看到了设置在池塘边的晚宴现场。
“哟,这么巧。”
身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季子庭从树影后面绕出来,手里面端着一杯红酒,一副贵公子的闲适做派。
“该叫你陶思好呢,还是叫你宁十月好呢?”季子庭倚靠在池塘边上的木围栏上,眼波流转,那一双桃花眼倒是能和池塘边上将将盛开的花树交相辉映。他虽带着笑,可是语气,却并不友善。
“随便你。叫我宁十月吧。”毕竟今天来参加晚宴的身份是宁氏财团的千金,而非普通的文艺女作家陶思。陶思打量着他,“我倒是差点忘记了,你也姓季。季子玉是你什么人。”
季子庭浅抿了一口红酒,不疾不徐得回答,“我大哥。”
陶思眼中闪过讶异,“看不出来。”
季子庭和季子玉两兄弟真的不怎么相似。单说两个人的气质,那都是相差了快十万八千里。不得不说,这世界真小。
“是看不出来。我大哥比我优秀那么多。一般人也只知道季氏有我大哥,而不知道……有我。”季子庭云淡风轻,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怎么?觉得这世界挺小,是吧?”
陶思点点头。
季子庭的目光略略放到远处,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世界往往就是这么小。”他端起酒杯,朝着陶思走近,“人生中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当初贺琛那么喜欢你,恨不得跪舔你了。你居然反倒说了分手?”
陶思一愣,“谁说的?”
季子庭的下巴轻点,“他。”
不远处,贺琛和余娆并肩站在一起,正在和宾客交谈。
“明明是……”陶思的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