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眼眸微黯,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余娆双手用力一撑,将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坐直了,伸出缠着纱布的手抓住陶思的手腕,固执地重复:“慕礼呢?”
“人,还没有找到。”
陶思轻声说。
“派人好好好了吗?怎么会找不到呢?”余娆的情绪忽然间激动起来,她被陶思眼里的怜悯刺激了,“不行……我要亲自去找找。”
掀开毯子就要下床,被陶思挡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到了房间的你地毯上。
她手脚软绵绵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
“你这是干什么?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天了。身体机能各项指标都低于正常水平,先前还给你打了补充体能的液体。你连这间房都走不出去。你还想去哪儿?”陶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心疼余娆吃了这么多的苦,生气余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余娆自己使不上力气,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加到了陶思的身上。陶思憋得脸通红,将她从地上扛起来的时候两只小手臂发抖打颤。
就在这个时候,贺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来。”
陶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肩上的重量一轻,余娆已经被贺琛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你能帮到什么忙?”贺琛听到余娆念叨着要去找慕礼,板着脸教训她,“你这样的身体出去被风一吹被雨一淋,搞不好回来就病了。现在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你不帮忙就算了,能别添乱吗?”
余娆被他这一教训,呐呐难安,两只眼睛又泛红了。这话戳中了余娆心里的隐痛。慕礼会出事,就是为了来救她。怪她,都怪她。余娆脸上又是难受又是羞愧,慢慢地低垂了脸。
“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在海上搜寻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赶紧养好身体,嘉乔和安安总不能见不到爸爸,又见不到妈妈吧?”贺琛眼眸凉凉地盯着余娆说。
“你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好像你在说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余娆的头上。慕礼出事,余娆也不想的。你怎么能把这一切都怪到了余娆的头上。”陶思忍不住出声支援自己的闺蜜,这件事里面余娆和慕礼都是受害者。余娆活下来了,不代表心里头没有痛。贺琛何必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在伤口上撒盐。
贺琛没有看陶思,只看着余娆,“如果你还记得你有个孩子,如果你真的内疚,那就麻烦你赶紧好起来,照顾好孩子。这样,我哥回来的时候也会少一些事情。”
说完,贺琛转身出去了,竟是一眼都没有多看陶思。
陶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和平分手而已,这人竟然是连做朋友都不打算做了吗?陶思有些想哭,犯得着躲着自己避如蛇蝎吗?明明被甩的人是她好吗?
这两天,陶思和贺琛因为慕礼出事,两个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见面的人再一次见面了。管家收拾出两间相邻的客房,供陶思和贺琛休息用。两人在慕礼家,一个整天在外面忙着搜寻慕礼的事情,偶尔才会回来。一个则是在家,照顾着余娆,照顾着两个孩子的情绪。
年纪小的安安还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还没有到知道缠着父母的年纪。倒是嘉乔,已经懂事了。呆在家的时候就会问起慕礼去哪儿了?
陶思总是能哄就哄,能骗就骗,这孩子很乖巧,到了做什么的时间就乖乖地自己去做了,竟然不像往日那般需要人提醒。管家也和陶思说过这个问题,只是又担心孩子这么聪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总感觉这个孩子这几天也异常地沉默,不爱说话。
昨天晚上,陶思还专门去看了嘉乔。这孩子正在练毛笔字,模样端正,表情认真,连陶思进去了,站在旁边,也没有发觉。陶思就站在他旁边看他一连写满了五张宣纸,愣是没有想到怎么开口去委婉地安慰和开到嘉乔。总怕自己稍微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那反倒是帮了倒忙。
结果,嘉乔倒是先开口了,“干妈找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正在头脑风暴的陶思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回答说没有,你乖乖的练字啊。干妈就是来看看你。
嘉乔抬起头,乌黑的瞳仁微微转动,冲她绽开一个纯真的笑容,“干妈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等爸爸回来的。”说完,他又低下头去专心练字。
陶思嗯了一声,悬着的心放了一大半。走出房门外,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才意识到不对劲。明明是自己进去安慰嘉乔的,怎么反倒是变成他来安慰自己了?
她估计这孩子可能是见这些天家里面许许多多的人进进出出,又见余娆卧病在床,这孩子又是个敏感的性子,估计也是猜到了什么。
不得不感叹一句,吃过苦的孩子果然是懂事早。
陶思回过神来,余娆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汤很美味,是请的私房菜里面做菜的师傅专门来做的调理补身汤,可是余娆的表情却是很认真,看不出是品着美味,反倒是像在吃药。陶思心里头叹了一口气,急忙劝着余娆慢点喝,小心烫着。
看着余娆又睡着之后,陶思这才退出房间,漫步下楼梯。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贺琛的背影脚步一顿。
他似乎在打电话,也不知道说着什么,语气很是温柔平和,很有耐心的样子。
陶思听得心酸,贺琛现在对着她极少说话,即使有,那也是一副吩咐的口吻,像是在职场上面公事公办。
她曾经打电话给在民政局上班的商迟,说起自己的想法,分手了,就要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商迟说,“友情变成爱情,那是把毛巾用成了抹布。可是你见过抹布还能重新去当毛巾用的吗?”
虽说话是难听了点,将爱情比作抹布,友情比作毛巾,可是话糙理不糙。陶思竟然无法反驳。
她只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心里面的一个角落,对贺琛还存着所有的感情。可是看贺琛,似乎却不是这样。昔日深情的情郎令人深陷,今天绝情的陌生人令人断肠。
“好的,我知道了,宋楠,别担心。”贺琛说完这一句,挂了电话,转过身来,脸上出现讶异的神情,显然是没有想到陶思也会出现在这儿。
陶思眼中燃起一簇嫉妒的小火苗,刚分手这女的就像是打不死的程咬金一样缠上来了是什么意思?她咬着牙,幽幽地看着贺琛。他看到陶思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收了电话,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陶思没有忍住,冷嘲热讽,“恭喜你啊,这么快就有下家了。果然还是青梅竹马好,对吧?”
贺琛脚步一滞,转脸看她,神情中带了点不敢置信,甚至还有愤怒从他的眼眸里面一闪而过。
陶思微微一愣,他愤怒?他居然还生气。
“是啊,你等着吧,快了。”贺琛很平静地说,刚才陶思所看到的重重复杂情绪仿佛是她的错觉。她被他这话刺激的心里咯噔一下,想再说什么,贺琛已经留给她一个背影转身离开了。似乎是再多说一句话都不屑。
陶思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样被嫌弃过。心情差到低谷,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她强打着精神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余娆注意到了陶思的不对劲。
“怎么了?”
“没怎么。”陶思挤出一个笑。
“你……”余娆心说这笑容也太假了,声音有气无力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眉心微动,想到一种可能,脸色顿时就变了,“是不是慕礼有什么消息了?”
陶思忙说,“没有。还没有。你别想太多。目前,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余娆心里悬着,紧张的眸子一直盯着陶思看,“真的吗?你可别瞒着我。”
“嗯。”
陶思生怕余娆不相信,大力地点点头,“我不会瞒着你的。”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余娆立刻紧追着问。
陶思一愣,沉吟了一会,低垂着眉眼说,“我和贺琛分手了。”
“嗯?”余娆瞪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分手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前几天。都快一个星期了。”陶思慢慢将分手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当时尚且能够平静,可是如今再将伤口揭露于人前,除开了疼痛,还有愤怒。她精致的眉眼中郁郁不忿,“他现在又和宋楠搅合到一起。我说这个男人怎么能够说断就断。我看他其实就是有下家了吧。”
余娆握着好友的手,看她虽然嘴上说得强硬,可是眼圈里面已经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陶思,终究是在这段感情里面付出过真心了,所以才会疼,会怒,会骂,会郁结,会想要哭。余娆抽了一张纸巾给她,“不要这么说。这么说,就是在侮辱你自己。你陶思怎么会是相处起来无趣的女人,会让贺琛在感情的后期去找其他女人呢?”
“女人再好,也架不住男人想要变心。不都是说,女人和男人相处,女人是慢慢会越来越爱这个男人,男人却是会对感情越来越淡,最后就淡如水了吗?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半路想要换一杯水,要重新找一个女人。你看他,他不是都自己承认了吗?自己都那么说了,还会有假吗?”陶思说到后面忍不住哽咽,倔强地仰起头,坚决不想让脆弱的眼泪流出来。
“贺琛当初怎么对你,你也知道的。他确实很用心了。他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他为了拒绝过宋楠了,估计也不会和宋楠再在一起。你刚才和他那样说话,不就是在质疑他的人品吗?他估计也是愤怒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余娆低头叹口气,“你哭吧,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哭出来可能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