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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亡

儿子,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才发觉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我突然想要结束碌碌无为的前半生,只为给你做出一个榜样。我幻想着如何教育你长大,费尽心思想要为你做出更多的事,让你成为足以令我自豪的男人。然而,儿子,厄运不幸降临在你的头上。我,我实在不知该对你再说些什么,或许有很多话想说,在这一刻却一言难尽。但是,儿子,请你原谅我这般的不辞而别,也不要怪罪你的祖先没有留下福荫。我们的祖先叫做吉恩?艾伯奈特,这本应是多么响当当的大名,一念之差成了原大陆的噩梦,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哈里兰人终究找到了我们,他们认为我们的祖先在神之庭院独吞了战神之力,并释放了地狱魔盒,认定我族是永恒的罪人。然而,他们更加确信的是,我族怀揣着祖先留下的宝藏。儿子,如果祖先真得给我们留下了宝藏,那就是勇敢两字。无论上天多么的不公,无论遭受多少挫折苦难,请一定要坚定心中的信念。我们,始终以最勇敢的太阳之子之名传承至今。儿子,活下去,希望的火种就不会泯灭。

………………

凯恩不知自己已经沉睡了几时几刻,甚至是几天几夜,当他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瘫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而不是酣睡在舒适柔软的棉绒床上。

清醒片刻,凯恩便想起从小生活的村庄已经在遮天的烈火中消失殆尽了,在帝国的铁蹄之下荡然无存。而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身边仅有一张印着父亲潦草笔迹的信纸。凯恩将信纸贴在自己的脸上,似是这纸上还残存着父亲的余温。然而,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就像滂泼大雨猛烈的敲打着玻璃,模糊了世间,却让藏于脑海深处的记忆更加清晰。

不知疲倦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陷入回忆的凯恩持续着呆滞的面庞,马车外的吵闹声完全钻不进他的内心世界,时间已不知几许。

一个身材魁梧而修长的中年人掀开马车的门帘,看到已经苏醒的凯恩愣了愣神。

只见这中年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衣皮裤,头戴着插着两根羽毛的圆帽,俊俏的脸庞因为几道刀疤横立而显得异常凶厉。

中年人名叫崔斯特,是常驻凯恩父亲经营的酒吧的一个酒鬼。凯恩对这个崔斯特印象很是深刻,尤其是他的欠钱不还、嗜酒好赌。

在凯恩的印象里,崔斯特很少说话,好像很是缺乏交际能力,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地喝着闷酒。最可恶的是,他还经常借此赖账,混蛋透顶!凯恩如此想道,原本就木讷的他见到苏醒的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崔斯特,这里是哪里!”凯恩虽然仅有十三岁却总是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连说话的口气也是如此。或许是在缺少母爱的环境里长大,从小与父亲相互依靠的他很早就开始照顾父亲的起居,是个合格的大人了。

“布卡?或者斯特拉?”崔斯特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对于崔斯特确实是个问题,凯恩无奈地摇摇头,他真是问错人了。

凯恩在门帘被崔斯特拉开之前就赶忙将眼泪抹去,尽管如此,崔斯特仍是看到了凯恩那双眉间拨弄不开的阴郁,悲伤到令人心碎。这或许是崔斯特沉思的原因之一。

凯恩趁着崔斯特作沉思状,如狡兔一般从他的身下脱逃而去。

如果不是记忆里的村庄已经被帝国军队以叛匪之名清剿,凯恩会以为自己是被崔斯特绑架了。当然,凯恩实在不相信崔斯特有这份心思,因为他当穷光蛋已经很多年了。自从凯恩记事起,崔斯特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穷酸样,虽然打扮得一直像个外乡人,兜里却空空如也。相信他……,也不一定,或许崔斯特此时此刻真想趁火打劫,利用凯恩来赚点儿外快。

天色已近黄昏,眼前不算是一个村庄,只有一排房子,旅者落脚的地方,几间破旧的房屋而已。凯恩不太记得方向,他只能依靠车轮的痕迹来辨别来时的路。

父亲,一定还活着!凯恩对此坚信不疑。

凯恩拼命的摆动着双脚,仿佛这片如绿海一般的森林的边缘正向他招手。然而,那个熟悉的有着修长身影的崔斯特倚靠在凯恩眼前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用打火石异常费劲地点燃了嘴边的一根烟。

怎么可能?凯恩停住了脚步,面容颇有些目瞪口呆。

崔斯特猛吸了一口,过足了烟瘾,才将侧着的身子转了过来,倦怠之意始终不散的脸面向凯恩,说道:“我理解你,但是,咳咳,你既然活着,就不要回去送死。”崔斯特似乎很少说这么多话,只见他刚说了半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想回去找我的父亲。”凯恩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道,“这没有错吧!”

看到凯恩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弱小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向来时的路奔跑过去,崔斯特皱着眉头,一伸手,将凯恩拦腰截下,稍微一发力便将凯恩扛到肩上,全然不顾凯恩的撕扯、敲打,往马车方向走去。

“原谅我不太会说话,咳咳”崔斯特又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见到,咳咳,你的父亲。如果你现在回去,迎接你的,咳咳,只有帝国的军队,以及死亡。这绝对不是你父亲所希望的!”

听到此话,凯恩停止了在崔斯特肩头的大吵大闹,或许只是他需要休息片刻。

凯恩道:“我父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

“勇敢的太阳之子只要存留了希望的火种就会变得奋不顾身,骁勇异常。”崔斯特低声地沉吟道,罕见地没有在这一句话里继续咳嗽,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当时大家都在四散奔逃,咳咳,需要有些人留下来抵抗帝国军队。”

“这些人里也包括父亲他吗?”凯恩似是在自言自语,面沉如水。

崔斯特并没有在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叹道:“我从未想过善于投机取巧的哈里兰人竟有这么勇敢的模样,咳咳,你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汉子。”

“那又怎样!?我父亲他……”凯恩道,“因为背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就要始终躲躲藏藏吗?”凯恩紧握着拳头,声音里渗着颤抖,道,“我父亲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活着罢了。人不可能天生就想做坏人的,不是吗,为什么只有我们天生就被贴上了坏人的标签。”

听到此话,崔斯特停住了步伐,道:“自怨自艾没有任何意义!咳咳,剿灭村庄或许只是伊萨摩个人的意愿而已,宝藏什么的、吉恩后代什么的只是借口。咳咳,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话毕,崔斯特加快了步伐。

伊萨摩?凯恩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哈里兰帝国的皇太子。

“崔斯特?”凯恩疑惑地叫了一句,这回崔斯特不仅停住了脚步,而且连身体都紧绷绷的。

崔斯特不再言语,而是将凯恩慢慢放了下来,面容一片冷峻。

凯恩转过头,见到眼前不远处一片乌烟瘴气,足有百人横立在那几间已经瘫倒的房屋前。

凯恩目光再一扫,瞳孔急剧收缩,胸闷异常,喉咙里好像有东西要一涌而出。

几间房屋已经被劫掠一空,房屋里的人要么直接被斩杀,要么悬挂在门前,要么全身插在木桩之上,惨烈的血腥之气铺天盖地。

而杀死这些无辜民众的屠夫们竟无一丝悔意,甚至脸上还挂着狰狞的笑容。

只见这近百个屠夫里大多数都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站在前面的则是十几个骑兵,穿着精致的青铁铠甲,座下马匹时而不安地骚动着。

位列最前方的首领裹着一身火红的铠甲,背后别着一把一人高的长枪,刺在铠甲胸前的图案像是一朵正在燃烧着的蔷薇。

赤红骑士团!伊萨摩的近卫队。

“崔斯特?!”穿着火红铠甲的来者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疑惑、兴奋,不一而足。

“虎兹!?”崔斯特也叫出了对方的名讳,他自然是看到了那些平民的惨状,但当他看到了虎兹,就不觉得奇怪了,道:“没想到连你都来了。”

虎兹舔了舔嘴唇,说道:“手下报道说有个暴徒以一人之力杀了近千个帝国士兵,我看到画像时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

“暴徒?!”崔斯特冷笑道:“皇室用词总是这么恰当,咳咳!”话毕,扫了眼被虎兹处死的那些平民,其中一个女孩刚刚还给他治过伤,送过饭。

虎兹见崔斯特看向那些已经死绝的尸体,道:“你还是老样子!”话毕,翻身下马,走向崔斯特,走近后,目不转睛地继续说道:“不,太颓废了,一点儿不像,难得了一身武艺。”话毕,虎兹摇摇头,对崔斯特的现状十分不满和失望。相视片刻,虎兹招来手下,将两把铁剑递向崔斯特,说道:“你的双手还能握剑吧!”

崔斯特接过铁剑,双手灵巧的一转,转眼间便将两把铁剑没入地里,在一片哗然声中,从容不迫地折下身旁粗细足够一人合抱的大树上的一根树枝,道:“对付你,一根树枝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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