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往北大约一月路程便会看见一片茫茫雪原,雪原之后就到了益锦城。益锦是北境重镇,也是唐王朝管辖塞北民族的最后一个城镇。再往北穿过雪原森林,才能到摩罗山脉。
而当陈莲香三人到达摩罗山脚时仅用了十日,若不是莲香公子在饲料中加入了特别调整的香料,就算是十匹马也已经累死在了路途中。
那是一种特别的香料,可以加速血液的流动以此来缓解动物的疲劳,保持充足的体力和精神,让马匹不知疲累而能一直奔跑。不过,感觉不到疲倦并不代表不疲倦,极度的疲倦导致的是生命的快速衰竭,它是提前预支了以后的生命来保持此时。无论人和动物都是如此,所以当三人穿越雪原进入城镇时不由得都放慢了脚步。
摩罗山位于大唐疆土的最北端,再往北便是茫无边际的冰川和荒无人烟的大雪原。传说,那里就是神的地界,不是凡人能够接触的禁忌之地。就连摩罗山都本少有什么商队旅人到来,但这十年来,在摩罗山顶千星宫的建立却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每年的祈福大会都有大批的信徒到来,为的是得神祗后裔的千星宫主的祝福庇佑,相应的,不少为了发财的商人旅队也带着他们的各色商品来此交易,信徒商人络绎不绝,使这本人烟稀少的无名小镇却成为了北境地区最热闹的地方。
此时离祈福大会还有数月之久,但热闹的气氛已经开始在这北境小镇中蔓延,每家每户忙着将各自的门庭打扫干净,在窗户门边挂上喜庆的灯笼,甚有过年的感觉。这里一年四季严寒,此时却是少有的晴朗,不少信徒和商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到来,买卖从远方带来的奇珍异宝,到处是一片热闹温暖的景象。所以谁也没有格外注意今日新进来的三个旅人。
走在最前面的白衣公子自然就是陈家之主陈莲香,上等的雪蚕丝织成的长袍外加一件雪貂披风,有些消瘦的脸庞因为连日的奔波而显得苍白,却无丝毫病态之样,依旧从内到外透出一种冷清高贵,以及无法抹去的哀愁,就如他的名字一般,莲香莲香,绽放在漆黑深夜的白莲,清幽而不落俗世,却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冷寂的孤漠。
摩罗山,莲香在心里默默念道,这是自己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自己十八岁,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此生再也无法忘怀的绯衣女子,那如梦如幻的日子,那时的他以为只要手握权势便能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却不知一次的错过就是一世的生死相隔。
第二次来摩罗山,千里跋涉只为与她做最后的告别,那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造化弄人,有些事真的是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老天给了他们相遇的机会,却始终没有给他们相守的时间。摩罗山,有他此生最大的快乐也有今世无法忘怀的悲伤,这里是他一切的开始,也是他最后的结束。
想到这些,莲香公子不由得勒住了缰绳,抬头眺望不远处的摩罗山,山顶上的宫殿犹如展翅欲飞的透明大鸟,在阳光中晶莹剔透熠熠发光。
千仪,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吧,这就是你一手建立的千星宫啊,它是那么的漂亮迷人,犹如一座水晶的宫殿,让人不由的想握在手中仔细观享。你又可知,因为你的坚持,这原本鲜为人知的边陲小镇竟有了今日的繁华热闹。如果此时能握住你的手一起再看这一切该多好。
在莲香公子后面跟随着两人,年轻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裹着厚厚的棉袄只有一双眼睛还落在外面,一张精致俊秀的小脸已经冻得通红,不停地向双手吐气取暖。他本是居于天空中飘渺之城的寻香神,所以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严寒,他是三人中穿的最多的,但依旧觉得这寒气几乎要将他全身的血液冻住。如果不是依靠陈莲香配得异香保持体温,他可是真的没有自信能够穿过那片雪原,达到传说中的修罗古战场。
而另一个高个的男子却只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无任何长剑配饰,如刀割出得脸庞棱角分明,奇怪的是一手握在缰绳,另一手却紧紧搂着一个蓝布的包裹,像是及其珍贵之物。
三人都是及其好看的男子,一个带着忧郁的清冷之美,一个是少年的俊秀精致,另一个则是一种久经风霜后的成熟俊朗。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祗,忽然出现在这极北小镇。竟让不少女子看呆了眼,而莲香公子却丝毫不在意,自顾往前走着,眼神失落,精神恍惚。
忽然人群中的一抹绯红宛如遗世的红衣仙子落入眼帘,那是?陈莲香立马被那抹绯红吸引住了目光,但是再张望时已经没有了人影,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吗?那似乎是看到了千仪。
“陈莲香!”虽然被冻得不行,少年还是注意到了白衣公子一进入这摩罗山就像变了一个人,其中的原因他也大概知道,只是不知该如何说什么,数年前他曾做过陈莲香的侍童,所以对于陈莲香和千仪的事情也算清楚。他知道,白衣公子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女子,他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然后在这里做了最后的告别。现在此刻见到旧景必是睹物思人,只是……
“陈公子!”忽然灰袍公子骑马上前勒住了失魂落魄的莲香公子的缰绳,一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吧,之后就要进入雪原了,可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好,”陈莲香这才回过神,微微一笑道,“这里一切都听九月公子安排!
人死岂能复生,那人又怎会是千仪呢?但陈莲香依旧忍不住的又朝人群张望了一眼,千仪,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曾想你,我多么的想再次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