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在外婆家的一对年轻人拎着行李下了楼,房间凌乱的来不及收拾,妈妈看了看摇摇头,“来,反正我请了半天假,趁我在,一起收拾一下吧。”
乔越帮着妈妈找来扫帚簸箕还有拖把,妈妈拿着扫帚从床下扫出了不少的垃圾,沾满了灰尘。乔越皱了皱眉头,怎么扔了就扔了,脏了就脏了,自己舒服了就干净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一切了然了?她甩甩头很无奈,捂着鼻子拿着鸡毛掸啪啪啪继续打扫屋子。
“说是到南京来找工作的,我们好歹也是有这么一层关系,我想想就答应了,你看看,我交给他们的时候可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人走了,这房子给他们弄成这样,再忙嘛,好歹知道要走,也不知道弄弄干净。”妈妈拿着簸箕去厨房倒垃圾发起了牢骚。
她突然惊叫一声,“怎么厨房的玻璃窗也碎了?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呐。”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乔越走了过去看了看,什么也没说。
那时已是深秋,天气很干燥,一天乔越一个人过来打扫房间,清理完阳台上的垃圾之后,她把小时候用过的那两个竹书架拿了进来,窗台上灰蒙蒙的,她拿了抹布进进出出擦拭那些陈年老垢,才注意到手指很痛,粗糙的布满了细细的裂纹。
乔越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一盒百雀羚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扁圆形的盒盖上印着几只悠闲欢乐的小鸟,乔越眼里闪出了欣喜的光芒,她依稀记得当自己还住在那个大杂院的时候,每年的秋冬季,妈妈拿出来的护肤品不是蛤蜊油就是百雀羚。手中的铁盒依旧光洁如新,尽管已经所剩不多,乔越如获至宝,她洗去指尖的污垢,坐在沙发上,轻轻揉搓着手指。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肩上,宽大的窗外,那些透明的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涌了进来。曾经几何,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乔越的思绪飘向了那个遥远的充满了阳光的午后。
列车上一群穿着制服的高中生,来来回回穿梭在车厢里,那个寂静的午后,阳光追逐着他们的身影,青春美丽,充满了无限活力的身影跳动在行走的阳光里。而她,那时到那个陌生的国度还不到一年。
那天她提早回家,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神黯淡,那时她似乎忘记了她也年轻她也爱笑,坐在列车上,她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阳光却觉得面前黯然无光。她抚摸着自己裹了创口贴的手指,心里哀悼,这是曾经拿过画笔的手,她坐在画架前画着那幅向日葵,逆光下,插在花瓶里的花朵们依然生机勃勃,那一笔一笔涂抹的黄色明快而敞亮如同那时的心,她记得美术老师走在她的身后停下脚步,“嗯,感觉不错。”她羞涩的停下笔抬头看向前方。
一株向日葵从路边的栅栏上方高昂地探出了头,顶着金色的阳光从车厢的玻璃门前一闪而过。乘客原本寥寥无几,宽阔的车厢里,高中生们跳跃在乔越面前,大声说笑着,招呼着聚集起来,寂寥的午后有了欢腾雀跃的生气,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车厢的一侧沐浴在阳光下,只有扶杆没有坐椅的车窗前,身材高挑细长的男孩女孩们站立住,他们三五成群,男孩子们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拍打着肩膀,交头接耳,又仰头大笑。女孩子们穿着配套的上衣和格子短裙,拿着小镜子,站在阳光里,取出各自的唇膏相互比较,他们展示着那份毫无顾忌的自由自在,还有那份旁若无人的,无忧无虑的快乐。
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斜斜地靠在栏杆上,女孩子们相互看了一眼,嘻嘻哈哈呼的散开,留下来的女孩披着顺滑的长发,修饰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她微微地倚在男孩膝前,男孩伸出手轻轻环住他面前的女孩,他们相视一笑又一并看向窗外,甜蜜低语。
风终于带着遥远的海的气息停靠了下来,车厢的门打开了,“到了,我要下了,一起下吧。”女孩扬起下巴,伸出了手,她笑着拉起男孩走下车,此起彼伏的道别声中,欢笑嘎然停止,列车继续前行,车厢里又恢复了静谧,静得又只能听见风的声音,乔越凝视着窗外,那些可爱的阳光又跳跃到了哪里,还要多久才能抵达她的车站。
清冷的风吹过的站台,无风的日子,乔越静静地盘腿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涂抹着手中的那盒百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