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望着陈焉,一双眼睛立即泛出了泪水。这位苦命的才女,上次与陈焉分离的时候,她的父亲,刚刚惨遭了毒手。
而之后,在谁都没能预料的情况下,陈焉被高顺陷害,拼了性命逃出了长安。而那时,蔡琰仍在丧父的悲恸中,未能缓解出来。
此时两人重逢,虽然短短数月时间,却恍若隔世。
陈焉抱着饱受惊吓的蔡琰,只觉得她身子轻飘飘的,便如同没有骨肉。蔡琰本就清瘦的很,这一番磨难下来,此时自然更加瘦弱了。
只听蔡琰稳定了情绪,低声答道:“那一日长安城中兵荒马乱,大家都说君郎你……背叛了朝廷,成了反贼……”
君郎,陈焉不知道为何,蔡琰现在竟然开始用这个亲切的称呼来呼唤自己,也许这长久的分别,让蔡琰免去了世俗的束缚,更加热情和真切了,听到这个称呼,陈焉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只听蔡琰继续道:“大家都说你是反贼,还说你害死了司徒王允大人,可我却万万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肯定是遭人陷害!”
陈焉没想到蔡琰竟如此信任自己,一时感动,嗓子有些沙哑,问道:“你为何这般信任我?”
蔡琰脸上忽然一红,柔声说道:“小女子虽才疏学浅,但毕竟不傻,君郎何等人品,我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连陈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杏儿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撇了撇嘴,径自走了。
陈焉连忙道:“那吕布之后可曾去难为你了?”
蔡琰笑了笑,说道:“我哪里能轮到吕布来为难呢?我只是区区弱女子罢了,若不是君郎一直帮助,我孤身一人,在长安城中又怎能安身呢?”
陈焉点了点头,知道蔡琰所说不错,长安城中虽然比起洛阳要太平得多,但是仍是有不少流民,这些流民到处抢掠,若是遇到孤身一人的蔡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蔡琰继续道:“后来听说君郎你逃出了吕布的魔掌,当时我真的很庆幸,如今这天下虽大,我却并无亲人,而我唯一信任的,却也只有君郎你啊……”
陈焉没想到自己在蔡琰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一时间又是悄悄感动了起来,柔声问道:“那你之后又怎会被匈奴人抓住呢?”
蔡琰说道:“你离开长安之后,我左思右想,虽舍不下长安的家业,但若见不到你……”说到这里,蔡琰忽然声音细弱蚊蝇,俏脸更是红得溢血,“长安的家业再重要,却又算得上什么呢?”
蔡琰的声音虽低,但陈焉却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句话,蔡琰这句话,岂止是在说她信任陈焉,根本便是再表达这少女的爱慕之情啊!
陈焉不是傻子,此时如何能不吃惊,他不仅胸中热血翻腾,脑海中不断回响道:“我陈焉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才女的垂青啊!”
蔡琰的这句话在陈焉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之后陈焉更是忽然想到了阔别已久的董白,在陈焉刺杀董卓的前夜,陈焉曾萌生想要带着董白私奔,逃离这一切恩怨情仇,逐鹿天下的乱世的愿望,可是董白却始终舍弃不下荣华富贵,导致了之后的悲惨际遇……
这怪不得董白,却也同样怪不得陈焉。
而如今,面对着为了自己宁愿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蔡琰,陈焉真的意识到,一个女子,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美妙!
陈焉抱着怀中仍然虚弱的蔡琰,微微有些哽咽,低声问道:“昭姬,你莫非就是为了找我,才离开长安,孤身上路的么?”
蔡琰红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陈焉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说道:“傻姑娘,受苦了……”
蔡琰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没什么,至少现在咱们的结局很好,我便知道上天待我不薄。”
陈焉想到匈奴人,连忙问道:“那你是何时遇上的匈奴人呢?”
蔡琰答道:“我出了长安,不知道你去了什么方向,周围都是吕布的势力,我也不敢多问,只知道闷着头乱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洛阳附近……也就是昨日,正好遇到了日逐王赤列乌的部队……”
陈焉点了点头,说道:“真是造化,若是你早一天遇到赤列乌,或是我晚一天到达洛阳,那么咱俩恐怕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想到这里,陈焉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造化弄人,上天便是如此,既残忍,又仁慈。
蔡琰忽然微笑着将头靠在陈焉胸口,缓缓的呼吸着,享受此时的宁静和重逢的喜悦。对于蔡琰来说,找到了陈焉,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陈焉望着蔡琰此时有些残破的衣衫,只见她两条玉臂几乎已经全然露在外面,裙子多处破损,隐约可以看到雪白的玉腿,他当即便解下了长袍,罩在蔡琰身上,连声宽慰道:“当真是苦了你了,等咱们到家,你定要好好休息几日。”
蔡琰连连点头,忽然望着不远处孤身一人的杏儿,眉眼横波,巧笑嫣然地问道:“这位姐姐聪慧善良,不知道是你的什么人?”
陈焉见蔡琰说话时竟微微带着醋意,会心一笑,说道:“她是我的侍女,名叫杏儿,办事可靠,忠心耿耿。”
蔡琰这才显得有些释怀,脸上的笑容更加清澈,如同一弯平静活泼的溪水。
陈焉将蔡琰扶上了马,招呼杏儿道:“杏儿,咱们快些启程吧,再过几日,便能到家了!”
这家,自然指的就是长安城外的定远石城了。
杏儿看着陈焉和蔡琰两人同乘一马,陈焉在后面紧紧环抱着蔡琰,便如同照料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嘴巴微微一撅,悄声说道:“小姐啊小姐,你当真命苦,刚刚走了个董白,又冒出了蔡琰……唉……”
可惜杏儿这声长叹,远在长安的吕玲绮是听也听不到了。
片刻之后,陈焉、蔡琰和杏儿重新上马,三人快马加鞭,马蹄后扬起尘土阵阵,向着西北方向的定远城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