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自首
肉点开到66岁,憨喇嘛积攒了千万家底。
吃晚饭时,憨喇嘛照例喝了点儿白酒催眠。
刚入睡,那个大汉又站在他面前哭述,看那形象简直惨不忍睹。右肩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住的流着,他用双手紧抵着撒手就会分成左右两半的脑袋,千万次地重复着那一句话:“憨喇嘛,我不就推你一下吗?你为什么对我下手这么重?砍我一下,我已经在逃跑,你却追上来把我脑袋也劈开了。杀人偿命,可你还活着。我告你!告你不成,我杀你子孙!”
憨喇嘛突然坐起来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徐彩凤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深更半夜一惊一乍的?”
憨喇嘛躺下说:“没事,该有个了解了。”
徐彩凤问:“了解什么?”
憨喇嘛说:“你睡你的吧,没你的事。”
近来,憨喇嘛因为睡不好,白天身心疲惫,更加健忘,买卖做不下去,他只好把诺大个肉店兑了出去。
那个血粼粼的杀人场景没白没黑浮现在憨喇嘛的眼前。徐彩凤也问他:“老憨,你最近是怎么了。老说梦话,说的又含糊不清,听不出在说什么?要不吃点儿药吧。”
憨喇嘛语重心长的说:“嗨,心病难知啊!”
徐彩凤说:“心病有啥难治的?又能支架又能搭桥的,我们家又不是没钱治病。”
憨喇嘛说:“田大姐走了,陈玉华走了,李良大哥也走了,都撇下我离开了。我活着还能开心嘛!”
徐彩凤说:“他爸,你今天怎么说这话?她们走了,不还有我吗,还有米巧楠嫂子,还有儿孙嘛!”
喊喇嘛沉默不语。
今儿个,憨喇嘛徐彩凤夫妇二人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请孙儿们都过来吃团圆饭。在饭局开始的时候,憨喇嘛说:“哎呀,陈山的身高是多少了?还有韩伟的?”
韩伟嘴快,他说:“爸,我们的身高您又忘啦?我一米八五,我哥一米九一。爸爸,我给您量一下身高,都说您个儿矮,在我们看来不矮嘛!”
憨喇嘛说:“行,量吧。在含糊下去,下一次量的话也许就量尸体了。”
田菊说:“爸,您说什么呢?韩伟,别量了。”
韩伟说:“好,我听姐姐的,不量了。”
憨喇嘛下地,从工具箱里拿出卷尺说:“你们不量我自己量。”徐彩凤说:“量量身高怕啥。没事。”
三个孩围着老爸量了好几次,最后,田菊确定:“一米四八。”
大家又回到圆桌周围坐下无拘无束的吃着喝着。
陈山憋了半天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妈妈活着的时候告诉过我,我的出身特殊,爸您没另眼看待我,给姐姐三百万,给老弟三百万,同样,也给我三百万,就为这个,大儿子先敬您双杯酒,”接着,田菊敬酒,然后是韩伟。韩伟敬完,孙子和外孙们争着抢着给二老敬酒。
喝过儿孙们竟来的酒憨喇嘛有点儿醉了,他趁着酒劲儿说开了要说的话:“田菊,陈山,韩伟你们仨听着,爸爸要确认,要求你们三个配合一下。”
田菊打断爸爸的话急切地问:“爸爸,您要确认什么?”憨喇嘛看了一眼女儿继续说:“爸爸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所以,这一辈子过的糊里糊涂,多亏改革开放搞活,我有机会做小买卖,总算没饿死。爸爸老了,不一定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现在科学发达了,能亲子鉴定了,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仨孩子异口同声的回答:“听懂了。我们都配合。”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陈山和韩伟不是憨喇嘛的亲生子,田菊是憨喇嘛的亲生女儿。
憨喇嘛沉默不语。孩子们不敢多嘴,都悄悄回各自的家了。
徐彩凤忍不住说:“我就不同意做什么亲子鉴定。怎么样,做完蔫儿了吧?这过日子就像玩儿三打一,底牌不能看。”
憨喇嘛用昏花的老眼瞪着徐彩凤问:“你告诉我,韩伟是谁的?”
徐彩凤说:“那时候我在干什么你清楚。我可记不清是谁的。”
憨喇嘛说:“你当初不一口咬定是我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分不清了?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你身上了。”
徐彩凤软下来说:“不舒服你就睡一会儿,这些年都过来了,说过去没什么用。你先睡,做好饭我再叫你。”
第二天上午,憨喇嘛买了大包小包的祭品开着他那五菱牌面包车来到赛罕村西山坡墓地。这儿有憨喇嘛父母、孙大娘、田秀英、陈玉华和李良的坟墓。憨喇嘛首先把祭品平均分成五份,分别放在父母、孙大娘、田秀英、陈玉华、和李良坟前。然后跪在各个坟前诉说。
憨喇嘛对父母说:“爸爸妈妈,儿子白活一世,对不起您二老,养育了两个儿都不是我的。听说,三哥刚到部队就犯事被枪毙了,这一下,我们韩家断后了!”接着,憨喇嘛禁不住嚎啕大哭,那哭声令人撕心裂肺。
田秀英坟前,憨喇嘛说:“田姐,我还是叫您田姐吧。感谢您给我生了田菊这个好女儿。那两个儿子都不是我的。田姐,您让我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走过陈玉华坟前,憨喇嘛说:“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你那个陈山不是我的,你欺骗了我一辈子,我恨你!”在孙大娘坟前憨喇嘛哭求宽恕:“孙大娘,韩老嘎达不是人哪!让您受欺辱了……”
最后,憨喇嘛跪倒在李良坟前声泪俱下地说:“李大哥,韩老弟欺骗你三十年呐,徐彩凤的那个男人是我杀的,我知道犯下的是死罪迟迟不敢向您投案自首,因为,那时孩子们还小,我走了他们该怎么办?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回去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李哥,韩老弟很快回来陪您。”这时,韩喇嘛的手铃声骤然响起。他按了一下接听键,马上听到徐彩凤在大骂他:“憨喇嘛,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他妈死哪儿去了,不是你亲生儿子就不管他们死活了吗?”
憨喇嘛意识到出大事,憨喇嘛把车直接开到了扎赉特旗人民医院门口。急救室门口,徐彩凤哭得死去活来。田菊和苏香在安慰她。憨喇嘛问:“怎么了?”
徐彩凤只管哭闹,对憨喇嘛理也不理。苏香指着憨喇嘛的鼻子说:“憨喇嘛,你他妈好日子过到头了,多好的儿女,多好的家庭,你吃饱撑的做什么亲子鉴定?”
这时,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对憨喇嘛说:“你是,”憨喇嘛说:“我是两个患者的父亲。”医生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原来,陈山和韩伟兄弟俩突然失去父亲,不知自己根在哪里,怎么面对妻小?打击实在太大,怎么也解不开心中这一死结!两人躲在小酒馆里喝了半天酒,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借着酒劲双双跳下了虎头崖。
两具尸体被推出急诊室,憨喇嘛掀开白纱拼命呼唤两个儿子:“陈山,我的傻儿子,你快醒醒吧,别吓唬爸爸,你就是我亲儿子!韩伟,你就这么走了,你儿子谁抚养啊,你们可不能就这么离开呀!啊,啊!我是杀人犯,我是坏人,坏人没好报。我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呀。”
憨喇嘛疯疯癫癫跑进公安局值班室伸出双手说:“快把我铐起来,我是杀人犯。”值班室有四五位民警。他们说,韩大叔,我们也刚从您儿子出事的现场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保重身体要紧……憨喇嘛打断民警的话说:“我投案自首与儿子的死没关系,我三十年前杀过人”。
过度悲伤的徐彩凤病倒了。
田菊和苏香办理好徐彩凤的住院手续后,田菊就急忙开车来公安局找爸爸。民警很严肃的告诉她:“田老师,对不起,您的老父亲涉嫌三十年前的一起杀人案,被刑事拘留接受进一步调查。”
田菊是国家级优秀教师。她强忍住悲痛平静的说:“怎么会呢?”
民警说:“田老师,您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2013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