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样的招呼,庄鸣凤震住,一时无言。
似乎料到了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羽子凌无谓地咧了咧嘴,目光阴寒地扫视四周。
客厅里鸦雀无声,空气凝结成了寒冰。
无奈的僵持中,晚冰怔怔地松开了庄鸣凤的手臂,想要转身上楼。
她不想逃避,可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无心也无力去面对羽子凌的黯然。
庄鸣凤也没有勉强,她略有深意的按了按儿媳发凉发冷的手,然后示意她离开。
心脏狠狠翻搅着,靖晚冰勉力地朝她笑了笑,然后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冰郁的目光淡淡地侧移。
看着楼梯上那一抹缓缓上升的纤弱身影,羽子凌阴翳地闭了闭眼睛,冰冷的手指用力掐入掌心,狠狠逼退了心脏针扎般的刺痛,他的神色更加冰冷无光,嘴角却保持着讥讽轻屑的冷笑,不知是在嘲笑她的懦弱,还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
羽子凌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求回公司上班。
客厅内。
老人宇文雄在沉默了片刻后,答应了爱孙的请求,子凌可以回到天羽传媒,恢复总经理的职位,只要他做得好,他甚至可以将整个传媒都交给他打理。
静静的站着,庄鸣凤惊呆了,一时难以理解老人的决定。
相对于老人不同以往的爽快和大度,羽子凌虽然有些困惑,可是他不想去分辨什么真假。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才不在乎过程怎样。
——
灿白刺眼的阳光无声地在卧室里流转着。
目光忧郁而空茫,靖晚冰呆了片刻,身子才缓缓滑落到了床边上,她感觉到浑身都虚脱了,一丝力气也没有。
羽子凌眼中闪过的疯狂恨意让她感到恐惧和心慌。
她终归是要下地狱的吧!
就像她努力挣扎和付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却依然是战战兢兢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将痛苦的代价降到最低,才可以不伤害他们中间任何的一个。
也许遇到她,才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劫难吧!
“你会遭报应!”耳畔蓦地响起沈若冰死前的诅咒,她的心越来越沉,仿佛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量突然嘲笑着重重压了下来,想要将她的灵魂彻底吞噬掉。
身子颤抖得厉害,靖晚冰皱紧了眉心,心脏反复撕扯着,她的额头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清晰沉重的脚步声。
手指抓着床单,靖晚冰心脏一滞,蓦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猜到来者是谁。
脚下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泛起了层层的冷波,雪白的阳光照射在羽子凌黑色的西装上,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放慢了脚步,目无表情的走进了她和他的卧室。
看清楚了房门口站立的男子。
靖晚冰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清澈的目光无助地波动着,仿佛才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脸色苍白着,她急吸了一口气,仓惶地起身想要往外走。
羽子凌的眼睛里,空荡荡黑洞洞的,冷清沧廖的样子就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在靖晚冰擦身而过的一霎那,他突兀的伸手,粗鲁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指冰凉如铁,在抓住她的那一刻更加冰冷了几分。
心脏错愕,靖晚冰被手腕上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得快要窒息,她咬紧了嘴唇,一时挣脱不开,只得僵立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夹杂着悲凉的冷风。
冷冷地勾了勾下巴,眼皮隐隐跳动,羽子凌的眼睛里弥漫着疯狂的恨意,他手指发力将她弱不禁风的身子狠狠的甩了回来正对着自己。
她怎么可以这么坦然,这么无动于衷?!
嘴唇抿成阴郁的一条线,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手腕一阵阵抽搐,靖晚冰低下眼睛,脸色煞白如纸,纯明的眼瞳里有种近乎透明的绝望气息。
看到她淡静无异物的神色,看到她极力想要避开他的眼眸。
羽子凌阴冷地闭了闭眼睛,心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淹没着快要窒息。
“蹭蹭蹭——!”
脚下的步子错动,他箍住她的身子倏地向外旋了三圈,然后一用力将她摁在了洁白的墙壁上。
他脚下的动作很快,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
被他禁锢在冰冷的墙壁上,靖晚冰的身子僵硬而孤独,耳膜轰轰作响着,一颗心已经痛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她勉力地呼吸着,告诉自己在他面前绝对不可以软弱。
“好狠的心,看到我这么吃惊,是因为心虚吗?”仇恨在他的心中翻滚着,望着她苍白失血的脸色,羽子凌的嘴角弯起了残酷的笑意,他低沉地问。
沉默地侧过头去,避开了他黑暗的眸子,靖晚冰的脸色淡白如水,仿佛没有丝毫的感情。
心脏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她想要哭出来,但是她疯狂地用力眨掉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她的平静激怒了他,羽子凌默默地俯首,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他的神情像是一个受伤的豹子,恨不得将眼前到手的猎物吞得骨头都不剩。
“为什么不说话?”急剧地喘息着,声音低郁而沙哑,他的双手仿佛冰冷的铁钳一般紧紧地箍住她瘦弱的肩头,用力的程度足以使她的肩骨碎裂,“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巴不得我死掉,是吗?”
肩头的骨骼“咯咯”作响,几乎快要裂开!靖晚冰惨白地闭下了眼睛,暗暗握紧双手,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丝的脆弱和无助。
看着她冷漠绝情的模样。
羽子凌顿时又恨又怒。
但是下一刻,他眼底的恨意渐渐停歇了,冷酷的笑容消失在唇角,慢慢地调整呼吸,他忽然变得安静极了。
“不要以为我会大度到去祝福你们两个!”他缓缓地逼近她,用阴暗痛涩的眸子深深锁住她,低低地笑了,“告诉你....没有那回事....我永远...永远也不会祝福你们。”他的声音清洌的像一把淬毒的刀子,闪着讽刺痛怒的冷光,狠狠划过她脆弱不堪的心脏。
心脏抽搐着,痛到了麻痹,靖晚冰的面容苍白得仿佛透明,身子苍凉地晃荡了两下,她无声地喘息一口,脸上越发像结了冰的寒霜般淡漠无情。
她的冰冷和无动于衷摧毁了他极力想要维持的理智,羽子凌箍住她肩头的手指关节青亮如印,眼睛里喷涌出了强烈的恨意和憎恶。
“当然!!!你也不要天真的以为嫁给了宇文枫就会幸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东西通通拿回来!包括寰宇集团。也包括——你!!”
浑身的血液凝结成千年的寒冰,他勾了勾唇角,冰寒的目光刺进她透明的瞳孔里,咬牙切齿地怒吼,想要打破她该死的沉默。
眼前渐渐漆黑,空气静得让人窒息,双唇痛楚得没有了血色,脑袋里是一阵阵白花花的眩晕,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死掉了。
眼睛一阵阵烧痛,靖晚冰屏息地沉默着,她不想去辩解什么,也无力去辩解什么。
为什么?!
连最起码的解释都没有吗?!
心脏是一阵阵车碾般的抽痛,渐渐的,似乎不知道是哪里在痛,羽子凌暗淡的瞳孔里溢出了一丝丝绝望的凄冷,他死静无声地凝视着毫无反应的她,口中的呼吸又痛又轻。
她的绝情!她的善良!她的背叛!她的温柔!她的残忍!她的无辜!她的冷漠!
她楚楚动人的明眸皓齿!她罂粟花一样致命夺目的美丽!
她的一切一切细节疯狂地闪过他混沌不堪的脑海,然后一点一点的冻结在他冰冷的血液里。
眼睛是看不到底的黑暗,胸口急剧的起伏了两下,羽子凌紧紧地盯着靖晚冰空洞洞的眼睛,心口翻搅成一团,他的嘴唇也是痛得白如纸片,仿佛下一刻就会缺氧窒息而死。
弥漫着血腥味的喉咙里咯咯作响,“不想向我解释什么吗!你真的这么无所谓吗?!明知道我多么痛苦,也不肯给我一个放弃我的理由吗?”他颓然地闭下眼睛,从麻痹的胸臆里勉力吸了一口气,才找到了一星点的理智,然后艰涩地开口问。
身子比一片悬挂在冷风中的树叶还要轻,靖晚冰的眼前是浓浓的黑雾,苍白的阳光下,她的嘴唇单薄而透明,微微哆嗦着,却没有挤出一个字来。
呼吸低哑而阴郁,他注视着她,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了无数希冀复杂的光亮,渐渐的,随着她的沉默不语又黯淡了一些,最后重归于一片荒芜的死寂。
“我明白了!”羽子凌急吸一口气,怔怔地笑了,笑得眼睛里快要溢出晶亮的水花,“你从头到尾喜欢的就是他,而我对你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声音低涩而寒冷,他绝望愤懑地瞪着她,箍住她肩膀的手指蓦地一用力,似乎要掐入她的肌肤里。
心底荒凉如死,眼眶里是一阵阵泪水的刺痛,靖晚冰痛得轻轻吸气,僵硬的身子在他铁箍般冰寒的手指下瑟瑟发抖着,她蓦地咬紧了嘴唇,想要撑住自己失去重心的身子。
她可以感觉到他心底汹涌的恨意和痛楚,可是她又能解释些什么呢?他还会相信她吗?
“当我被困在那个陌生黑暗的地方难以脱身,当我落入一次又一次的可怕陷阱,我都没有绝望过放弃过,我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那是因为我的心里有牵挂,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家里等我,我拼了命的逃,费劲了千辛万苦才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我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想要快点赶回来见你,可是回到了这里,我看到的是什么?”胸口阵阵巨锤般的闷痛,怔怔地注视着她泪雾朦胧的眼睛,他猛吸了一口,才勉力咽下了口中翻滚的血腥气,失去颜色的嘴角发出了痛怒的哑语,“我看到的是你穿着漂亮动人的婚纱,高高兴兴地嫁给了别人!!!”
此时此刻,羽子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呼吸又痛又涩,他绝望暗怒地瞪着她,声音冷如浮冰。
靖晚冰的脑中混混乱杂地响着,那话语中的一言一字,就像是一把寒冷的匕首一刀一刀慢慢地刮扯着她的心脏,冰冷的嘴角虚弱苍白地动了动,她紧紧地闭起眼睛,身子一阵阵的战栗,渐渐的,似乎不知道身处何地,脑海里似乎涌出了无数狰狞可怖的怪物,肆虐地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痛得想要喊出声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眼睛里涌出了痛楚的泪光,羽子凌艰难地翕动着嘴唇,语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悲凉,“靖晚冰!”他又疼又怒地低唤着她的名字,脸色痛苦地抽搐着,低哑地问:“你是我一辈子最爱的人,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目光凶狠而脆弱,他轻轻摇撼着她的肩膀。
漆黑的眼睫毛慢慢抬起,胸口堵到透不过气来,靖晚冰的眼泪热辣辣地流了出来,阳光在她的面前变成了苍白的朦胧的光辉,微微启开发寒的唇齿,她忽然无比惨绝地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她晶莹剔透的泪水,看着她崩溃离析的神色,羽子凌心中黯痛,他僵硬地仰起头,笑着吸了一口气,然后怔怔地松开了她,苍凉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尽管恨她恨得快要发疯,但是看到她痛苦,他的心会更痛。
“既然做不了好人,那就不如做个坏人!这样,至少心不会太累!”声音冰凉入骨,怔怔地倒退着步伐,羽子凌绝望冰冷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凛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卧室,在泪水溢出眼眶之前。
窗外的阳光瞬间冰冷了下来,房间里静得让人绝望!
喉咙咯咯地抽搐着,靖晚冰的面容异常苍白,嘴唇的呼吸轻轻的,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抬起手指按住冰凉冻僵的心口。
慢慢的。
虚弱的身子缓缓的。
缓缓的。
滑落在地板上。
痛苦地拧紧了眉心,她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疼痛和颤抖让她最后的理智粉碎,泪水疯狂地流淌在她的脸上。
雪白雪白的面容绽放着星芒般的泪光,她一边无声地嘶喊着,一边无助地拍打着冰凉的地面,像一个受了刺激和伤害却无处发泄的孩子。
——
走廊上光线疏离而冷清。
随手扯松了让人窒息的领带。
身体内有一把绝望的火焰在猛烈地焚烧,羽子凌越走越快,目光越来越黑暗。
面色吃惊而胆怯,迎面而来的女佣们齐刷刷地垂下眼睛让开道,不敢上前打招呼。
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要不是听王管家这样称呼,她们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往昔的凌少爷。
眼前是浓浓的白雾,羽子凌越走越远,不曾回头。
“少夫人!”
负责打扫的女佣们刚刚拐进了卧室,顿时吃了一惊,痛声低喊。
冰冷的地板上。
靖晚冰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慌乱的泪水,她瘫软在地板上,瘦弱的身体不停地不停地颤抖着,像孩子般虚弱恐惧地颤抖着。
——
SET天羽传媒大厦。
灿白的日光下,冷风呼啸中。
黑色保时捷跑车缓缓停了下来,羽子凌沉默地下了车,然后向里面走去。
明净华丽的玻璃大门自动向两边退去。
脚下的步子清亮而冷郁。
羽子凌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像一个没有感觉的木偶。
看着穿堂而过的男子,无数过往的公司职员,包括声名显赫的大明星,资质颇深的助理,金牌总监和音乐制作人都吃惊地顿住了脚下的步子,扭过身观望。
“朱力安——!”鸦雀无声中,有人惊喊了一句,打破了压抑的死寂。
眼睛里黑洞洞的,羽子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他没有看身旁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融入他的眼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看着插身而过的冷酷男子,孙程程张开了嘴唇,眼睛越瞪越大,手指下意识地握紧。
“真的是他耶!”
“他回来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耳畔是惊讶的吸气声,咋舌声,像一阵热带风暴猛然袭来一般,两千多平米的大厅内立马乱成了一团,喧嚣声,讨论声顿时炸开了锅。
空荡荡的长长走廊上有一抹黑色的身影。
顶层的豪华办公室。
羽子凌的手指木木地按在了程亮的门把上,抿嘴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面容消瘦而疲倦,爬满皱纹的眼角闪着心力交瘁的乱光。
听到了开门声,办公桌前神情颓败的中年男子无意识地抬起眼睛望去。
下一刻,他的视线凝固住了,身子变得僵硬呆板。
“爸——!”羽子凌勉力提了一口底气,放松脸部冷硬的线条,咧开嘴笑着走了过去。
听到了那一声难以置信的呼唤,羽天豪震在了座椅上,布满血丝的眼底蓦地流出一丝丝泪光。
看到了父亲惨痛的的神色变化,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巨**动,羽子凌努力克制住心底莫名的苦楚和泛滥的悔恨,他定定地呼吸着,走了过去,笔直地停在了爸爸的办公桌前。
羽天豪的目光怔怔地晃动着,看着儿子走近,他在瞬息间,竟然无法做出丝毫的动作。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眼底纠结着愧疚和不舍。
僵持了片刻后,他手指按着桌面,这才缓慢站起身来,从桌前走了出来。
走到了儿子的跟前,看着儿子消瘦苍白的脸色,他抬起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悄然垂下了眼睛,羽子凌却在父亲抬起手的刹那,双腿一曲,直直地跪了下去。
冰凉的地板上。
空静的呼吸声中。
他闭下眼睛,眼睛里滑出两道冰凉的泪水,倔强而固执地跪了下去。
手指顿在半空,羽天豪的身子蓦地惊颤了一下,然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低涩的声音中带出一丝哭腔,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激越,羽子凌发自肺腑地向自己的爸爸道歉,他低着头,孤独的背脊挺得直直的,肩膀却在瑟瑟颤抖着。
羽天豪在沉默了片刻后,苦笑着闭了闭眼睛,上前两步,他的手重重按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