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安本同远去的背影,徐管家明白,老爷这个“一会儿”至少会得两个小时,他陪着安本同已经来过很多次,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
徐管家这些年一直跟着安本同,也是少有的得知前夫人关颖媚被强迫弄进这个精神病院的人,说实话,这些年,他虽然很是忠于安本同,但对这件事情还是很有些腹诽的,也一直替关颖媚不平:她跟着老爷那么多年,为他付出这么多,居然会是如此的下场。
因此几个月前安本同忽然带着他来探望关颖媚的时候,他的心底是很高兴的,觉得安本同早该这样做了。
因为支持,所以这件事情他的口风一直很严,从来没有给外人提起过半句。
这也是颜慧一直蒙在鼓里的原因。
安本同走到杨明上精神病院门前,门卫早已对他很是熟悉,因此连安本同的出示卡还没有拿出来,就把他放行了进去。
安本同走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已经很晚,院子里几乎没有人,除了偶尔有护工急匆匆的步伐走过,就是在不远处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都是些精神失常的病人发出来的。
安本同的心忽然像是针扎一样:他当年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让关颖媚呆在这样的地方?
安本同来到关颖媚的公寓,原本他以为,这个点她肯定休息了,他看她一眼就会安心离开。
没想到他看到房间里亮着灯光,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关颖媚正坐在床边,但她并没有休息,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显然注意力没再那树上,目光正愣愣地盯着其中一行字,也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呆。
听到脚步声,关颖媚还以为是照顾自己的护工,但一抬头就愣住了,是安本同。
他怎么又来了?
安本同走到她的身边,脸上陪着笑:“阿媚,怎么还没休息?”
关颖媚没有回答,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又低下了头继续神游。
安本同看了一眼她的那本书,是一本佛书,就没话找话:“怎么又看起佛学来了?想看破红尘循入空门啊?”
安本同原本只是开玩笑,但关颖媚冷冷地开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可不知道,还有哪家寺庙居然可以接受我这样有神经病的人!”
安本同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有点尴尬,但仍然陪着笑:“看你,又多想,像吃了枪药一样!”
“是吗?我可不觉得是我多想,反而是觉得你倒是不正常,居然三番两次地来看望神经有毛病的前妻!我是不是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居然你到现在还没忘记我呢?”
安本同痛苦地看着她:“阿媚,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从来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的要求?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是个精神病,出去怎么可能适应外边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行吗?为什么你这么固执,一定要留在这可怕的地方?”
关颖媚瞪大了眼睛:“真是好笑!当年是你强迫我来到这里,现在又要让我回去?安先生,请问您玩够了没有?你就是闲着没事送人在精神病院里进进处处吗?”
安本同试图争辩:“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玩!我是诚心的,当年是我的错!可是你不应该从此永远地惩罚我,思源也劝过你很多次,我也想你回去,可是你为什么要一再地拒绝?”
关颖媚哈哈大笑:“是吗?那我就好好地再告诉你一次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的落身之处!在这里,我好歹能够名言真顺地带着,出去呢?我去哪里?你的家里吗?你可是有娇妻儿女的人,我去了算什么?要不,流落街头?乞讨为生?那还是算了,我觉得好歹不如呆在这里呢,至少没有人歧视我,陷害我!”
关颖媚的话说的快速又坚决,以前每次安本同说出要让她回去的话语时,她总是说出这番话来堵他,而每次都不出她的所料,安本同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狼狈离开。
可今天却不是如此。
关颖媚的话刚刚落下,安本同轻轻说道:“事情马上就解决了。”
关颖媚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安本同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你复婚!”
关颖媚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什么意思?安本同你说什么?要和我复婚?哈哈,可是你的哪一个妻子在那里摆着呢?难道她大度到同意你一女伺二夫?可是就算她同意,法律还不允许呢。”
安本同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我已经和她提出了离婚。”
关颖媚呆了一下,然后又哈哈大笑:“已经离了吗?”
安本同赶紧解释:“我刚刚提出来,但是她还没同意,但是这是早晚的事情,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我都会离婚的。阿媚,我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当时和你离婚,其实我当时真的是鬼迷了了心窍,原本我们一家人是那么幸福,后来你所做的一切那都是因为爱我,可是我当时却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改正这个错误,其实,这个世界上,真正在乎你的人只有我,你知道吗?今天颜慧和她那个女儿,要我分家产,因为他们害怕我有一天死了或者意外,我还不到六十岁,他们就想到我死了怎么办……我真的感觉寒心。我当时就想到,如果你在,如果我们还是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这些都不会发生……”
关颖媚轻轻一笑,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安本同这么激动,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她声音淡淡:“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不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安本同声音急切:“阿媚,我不是和你讨论什么后路不后路的,我是告诉你,你不用担心出去后没地方去了,出去就回家!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办好离婚的!”
“谁说我要和你复婚了?”
安本同呆了:“阿媚,你不同意?”
关颖媚再次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但是安本同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忽然觉得心慌意乱。
关颖媚开口了:“安本同,你为什么会那么自信?是的,当年我怎么也不同意和你离婚,后来也是因为彻底死心了才会答应,然后你就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你知道我最初的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坚持认为自己是正常的,然后他们就认定我的病症严重,每天给我注射各种各样的药,后来我终于崩溃了,甚至怀疑自己, 他们都是对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然后我的儿子才终于找到了我,从那起我的境况才好了点!那个时候,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我恨不得把你的肉一寸寸地割下来!可你现在,居然和我复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关颖媚的话语咬牙切齿,她的眼里快要飞出了火,是的,她现在恨安本同,他以为自己是谁?
安本同的脸色灰暗,是的,她怎么可能答应自己呢?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关颖媚不会原谅他了,永远不会。
可他谁也怪不得,这是他自己做下的孽。
他低语:“阿媚,是的,你凭什么原谅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关颖媚不想再和他多话:“我要休息了,你离开吧。”
安本同想再逗留一会儿,但是他看看时间确实很晚了,就不想再打扰他。
他说道:“那我几天后再来看你。”
关颖媚冷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佛经,不再理他。
安本同叹口气出了门。
他刚刚出门没多久,关颖媚就抬起头来,她的面无表情。
然后她又伏了下来,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一开始很小声,并试图停止,但是却无法控制。
她的哭泣声终于越来越大,简直就要把心呕吐出来。
因为在安本同家里的一番折腾,徐秒晴和安思源 回到家里的时候,也很晚了。
进门打开灯,安思源皱着眉头叫到:“烦死了!这都什么破事儿?我要是知道是严琦在瞎折腾,根本就不会去!”
真是的,安本同下午给他打电话,严肃地说要开家庭会议,他和徐秒晴必须到达。他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回去的。
当然了,严琦闹着要分家产,这确实也是件大事,但安思源觉得除了看得徒增厌烦外,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徐秒晴不满摇摇头:“我觉得你真的应该经常回去。”
然后又低声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觉得爸爸……很可怜吗?”
说实话,今天的场景真的让徐秒晴很感慨:严琦闹着分家产这事情很是荒唐,但是更加让她目瞪口呆的,是颜慧非但不阻止,最后反而两人同一阵线,都撒泼打滚地要求安本同妥协。
要知道,安本同是她的丈夫啊,哪有妻子和丈夫要分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