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见我？”
不知站了多久，她真的毫无知觉。那个男孩永远锁住了她的视线，就算这样平白躺着也是她的风景。是气闷，可他知道不该在这时候跟她计较。
她在窗外泛泛而来的日光里回头，像望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概是没睡，且心绪沉沉，反应迟钝得让他心凉。
“抱歉。”
他一下子失落到了深海，连气泡都冒不出来。她非要在有这个男孩的地方跟他生疏至此吗？就算他一无所知。
“去睡会吧，他醒来也只是想看到灿烂的你。”他轻声绕过她去看夏晞输液的药水，像是不经意的一句话，浅到没有存在感。
她惊愕，惊愕那句，“灿烂的你。”原来他也知道她这样子过，是夏晞出现之后的事，她一笑便不可抑制，他说，灿烂如火。
她垂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两颊的肌肉好像顿然忘记了怎么去收张。
“还是不了，他该看到我难过了，他眼前的我是真真实实地要哭要笑，全然为他，他还有什么不满？”
这句话，换他心惊。
再待下去，像在占据她跟夏晞空间的氧，显得多余，压抑。他从不想这么仁慈，有些舍己成全的意味，只是败给了她的那副安然无恙。他知道她期望世界都静去，无论如何，她都要等来这个男孩，大概会痛笑痛哭，大概会深情凝望，都是与他无关的事。他想打扰，有人不愿，他也不忍。
最后他走也并不夺目，像来时一样波澜不惊，让他心凉。
“这么快？”
“嗯，就看一眼而已。”
大黄不再做声，转动方向盘，往后倒车。
他打开手机，蓦然愣住···
百盛一夜之间覆灭了？
星娱昨天的新闻收视率创了新高纪录，之后其他媒体纷纷转发视频发表言论，凌檬解约退出娱乐圈的事又被拿出来议论，加以之前的**视频事件，舆论倒戈是百盛的无人性逼迫艺人无处生存。百盛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大乱阵脚。
就像看到了当初的WM一样。
可，毕竟它不是像WM这样年轻的公司，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支离破碎，他拧眉，是有人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强势性地压倒了它，还能有谁？
夏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内，男人正在讲电话，他自行坐去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望他。
“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他挂断电话，这口吻真像在训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过他是不是搞错了对象？他们还并不适合这样的对话。
“打给谁？银行？”他挑眉，“你断了百盛的资金运行？”
“我在问你怎么不待在医院？”
“这是我的事。并且，干掉百盛也是我自己的事！”
真是有些固执得相像不是吗？怎么当初他就没发现，墨夏是最接近他性格的孩子。他比夏晞张扬，狂暴，全是他年轻时的影子。
他坐去办公桌旁，只是那些戾气全输给了岁月，还有夏晞这孩子给他的煎熬。
“百盛的根基很扎实，不趁现在下手，机会无多。”
他眯起眼睛，冰冷注视，他并不感激，因为他的仇他更想亲手去报。
“那些撤资的股东也是你挑唆的吧？”
“这并不怨我，墨夏这是商场，注重的永远是利益，我给他们丰厚的报酬，他们当然有选择向好的权利。”
呵，多漂亮的话。他嗤笑。他不信他的手段里只有利诱，这个在商场叱咤已久的男人，果然有的是办法。
街上艳阳高照，可是冷瑟萧条得很，到处都是各种报导，杂志刊物，还有集众讨伐的粉丝团，百盛覆灭，比当时的WM还轰轰烈烈，可能跟它涉足娱乐圈有关吧，只是他突觉荒凉。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让人振奋，这就结束了？倒像是百盛自作自受，自己灭了火候。
“喂？”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她妩媚的笑，拨动红唇，她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撩人。“可我还记得你呢，夏树。”
她怔怔回想这样的声音，没谁有她那样的魅力，何况跟她认识一场的人那样的少。
“凌檬？”
“呵，总算你乖乖听话没忘记我。”
她是在说初次相遇的场景。她记得那时学校里无端传着，夏晞有一个怎样不得了的女朋友，于是她在镜子里看见了她，这个美得天衣无缝的女孩，让她刹那觉得都像在描述这个人一样。她还无端地朝她微微一笑，说，“你好，我叫凌檬，记住它。”
那个女孩也算跟她有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广播电视新闻采访与写作那节课，她总是来，总是坐她一侧，总是同她看一本书，记一样的笔记。她说她为她而来，这层含义她至今没明白，却大抵都要忘了。
“你找我？”
“没错，有空吗？”
“没有。”
她忽而笑，“那我来找你，我知道你在哪。”
这女孩的人情世故比她更拙？最起码现在，这世间热闹她真的不想再凑近一毫一分。她莫名成了夏晞那样凉薄的口吻，回她“你知道我在哪就更应该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找我。”
“可我也自私，我也要为我的一个人破别人的规矩，就像你一心为这一人无视这世间法则一样。”
她生生发起寒颤。
那一个人是谁？让她潜伏来她的岁月？夏晞么···
她忽然想起泉水。
如果精心为了同一个人，必定在她与她之间有一个受伤，她畏缩了，因为泉水，那段记忆是怎么都删不掉的后患，无穷无尽。可她怎么会把夏晞拱手让谁。
于是，她只挂了电话，她再不敢理所当然地坦白自我，虽然她觉得她也未曾声色张扬过，可是泉水死了，这是事实。
白色的窗帘里渗来午后的日光，颜色漂亮，可清冽冷人。他安静地沉眸睡着，一如初夏的熙和。他都睡了这么久，可她安心，他掌心里有稀薄的温度，比起醒来的遍处疼痛，她宁愿他这样安详梦中。她怕他受苦。
凌檬果真来了，轻巧推门，轻巧瞟他，轻巧拽着她离去。她不抵脱，本就不会在这里跟她争论理驳。她也松垮了紧绷的心弦，因为那个人好像并不是夏晞。
墨夏吧。
这么猜测，倒想起校园网那起风波时，墨夏好像说，认识凌檬。
“你不好奇我找你来为了什么？”
“好奇，可是我现在没心思打听。况且，我刚刚好像意识到了，你口中的那个人是墨夏，所以好奇算解开了一大半。”
她毫不隐晦地点头，并说，“我以为你早该知道。”
“我不知道。”
她随意坐到楼梯口，白白打量她。“他说喜欢我化妆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不喜欢我素颜，于是我偏逆天而行，他便嫌我，觉得毋燥不安。”她歪头调笑，“你说他眼里的我到底像了你哪里？他明明为着这点留我在身边，又偏偏为了它心烦。是哪一点啊，他刚刚好喜欢？”
她紧紧抿唇，这一番话好不像凌檬的风格。
“我只在意着夏晞，这种事我帮不到你。”
呵，说得干脆无情，撇得那么清，像说着跟她无关的人一样。她不知，在她心里是真的有些无关，尤其是这个时候。
她转身要回去，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可以跟她无关，愿她的自私让世界把她遗忘，那个男孩跟她的缘分已经那么浅，她还要顾全什么？顾全自己跟他就很艰难了。
“这次来不是特地跟你谈感情的！”她突然喊她，“是你先提的，我才被误导。是有关李泉水的事，我知道她是你心里的梗，墨夏大概也会在意你的感受，所以我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她回头，懵滞望去。
“百盛倒了，我觉得墨夏有一半是为了你。宋玉倩因为涉嫌传播污秽视图，绑架，盗取商业秘密，诽谤等已经交给警方那边处理。可是王霸祖一直是她身后的势力，也是他摧毁了WM，你不觉得仅仅是百盛难以正法他那么多的罪行吗？”
“这跟泉水有什么关系？”
她扔来一个U盘，“强奸未成年少女应该能坐不少年牢吧？”
她轰然一阵目眩。
泉水···
她有这样的过去她全然不知，她那样开朗，闹腾的人···她捏着U盘，这颗心已经起的波折太多，疼得不经人意。
“这是证据，我在王霸祖的备份文件里发现的，可能是因为当初没删掉，忘在里面的。”
她依然木讷，只是笔直地望她。
凌檬起身朝她来，轻声对她说，“墨夏还不知道，报不报警取决于你，但是我想让你亲自交给他，他应该会觉得不一样些。”
她怔怔递回给了她。“告诉他我不介意，那样的一个人应该被狠狠踩进地狱，为他自己也好，也是为了泉水！”
“就这样？”
“就这样。”她沉沉垂头，之后又补充一句，“能别把事情闹得洋洋洒洒吗？”
“当然。”
她便点头，萧萧离去。那瘦弱的背影承载了多少事，她不知，只觉得萧瑟得让人要哭。她很坚韧，每个脚印都沉到地里，走得那么不容易。所以说不清到底幸或不幸，那些盛宠，让她赔了多少眼泪？只为来辗转特殊的人···
她默默低头，想起经常陪墨夏坐在车里去偶遇她的时候，她还能灿烂的笑，干净清爽，什么时候她变得再也不能这么笑出来？连她都觉得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