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的一脚已经跨出围栏,幸好方伟反应敏捷,冲上前把她拉了回来。刚才程非的哭声太大,惊动方伟方伟父母,他们都跑上楼顶看个究竟,正好给他们看到程非跳楼一幕,两个老人被吓到三魂不见七魄。
方伟拖着程非往回走,程非挣扎着说:“你让我去死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父急忙上前,他又不好去碰程非身体,惟有大声喝道:“你死了,你妈怎么办?!”
这声大喊震得程非耳朵嗡嗡响。她脑里马上闪过母亲愁苦的面孔,想到假如自己真的从楼顶跳下去,母亲一个人孤苦地生活在世界上,只怕生不如死!她怎么忍心让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的人受折磨啊!
程非不再挣扎,放声大哭。
方伟紧紧地抱住程非,浑身是汗。见她不再反抗,他松口气。程非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心并不好受,到底是自己爱过的人,走过那么艰苦的日子,度过那么多甜蜜的时光。如果她死了,只怕他要一辈子要活在程非的阴影下,永远受良心的折磨,他的人生从此就毁了。他也忍不住流眼泪,为她,也为他。
方父方母悄悄地松口气。方母到底是女人,对程非的伤心痛苦有物伤其类的体会,她上前抚摸着程非的背部,哭着说:“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做这么傻的事情。你爱方伟,爱得很深很深,伯母是知道的。伯母心底一直喜欢你,只是伯母不会说话。方伟是我儿子,有时我会偏爱他,但伯母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你们俩经历那么多,感情那么深厚,我们也希望你们能开花结果。”
程非没有说话,但哭声慢慢低下去了.。。
给程非这样一折腾,过节的气氛没有了,心情也没有了,大家草草地吃个月饼,吃点水果,然后就散去,睡觉了。
晚上方伟一直紧紧抱着程非睡觉。生怕她会跑一样。程非略微心安,表现得温顺乖巧。但在方伟心里,他抱得那么紧不是因为他还爱她,而是害怕她半夜爬起来,在楼顶跳下去!他不敢想象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的话,他以后的人生会怎么样!
晚上大家都睡得不踏实,早上快九点才起来。
程非梳洗完毕下楼,发现早上已经做好。方父方母对她满脸笑容,招呼她来吃早餐。态度之温和亲切真让程非浑身不自在。她当然知道方父方母如此待人,是害怕她再次做出疯狂的举动,不敢刺激她。
吃过早餐后,方父照旧去山里干活。方母就带她去街上买菜买肉,明其名曰让她了解附近的风土人情,实际上是盯牢她,怕她想不开。
街上就几户人家,朝见口晚见面,非常的熟悉。走到哪,都有人跟方母打招呼,有的还会聊上两句。
“金秀,来买菜啊。”方母叫许金秀。
“是啊。你吃过早餐没有?”
“早吃啦。这个女孩是方伟的女朋友吧?”
“对啊,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带回来了,离结婚也不远了吧?”
“嗯嗯,呵呵。”
“哎呀,你可以享福啦,过不了多久你就孙子可抱了。”
“但愿,但愿。”
..
听到方母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方伟的女朋友,程非心里还是暖一暖。她陪着方母买菜。买完菜又在附近的小溪边走一圈。
方母问起他们在广州的工作和生活,程非就趁机把以前艰难的拮据的日子说出来。当方母听到他们有几天没肉吃,光吃馒头时,忍不住掉眼泪,说:“我没想到你们过得那么艰难。每次问方伟够不够钱花,他都说够。这傻孩子,我们有退休金,种种水果和中药材,也有不少的收入,家里是有钱的,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为什么什么苦都自己扛着..”
程非心凉了半截,人家只记得儿子的艰难,却一点都不知道陪着他熬的她也同样艰难。
方母继续说:“你真是个好姑娘,陪他熬了那么长的日子。方伟能找到你这样的姑娘,是他的福气。如果他再三心两意,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听到方母这番话,程非总算心里舒服些。
中秋节只放三天假。很快,方伟和程非他们就回广州了。
依旧是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的规律生活。
方伟他有时会按时5:30下班,回来后依旧是去菜市场买菜,做好饭菜等程非吃饭的好好先生表现;有时会加班,加班前会通知程非。
方伟的表现无可挑剔。只是越发的沉默。通常都是程非找话说他才“嗯、哦、啊”地回应。如果程非不说话,他就沉默到底。
晚上两人躺床上,都是各睡各的。方伟通常会晾个背给她。有时半夜他上厕所,经过她身边,都是小心翼翼,不碰她一根毫毛。
这样的冷暴力让程非快要疯了。她觉得自己就是对着一具行尸走肉。
这天晚上,程非坐在床头,看见方伟从另一侧爬上床,爬到靠墙的位置就躺下来,把背对着她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方伟,咱们能不能好好聊一聊?”
“我今天很累,改天吧。”
程非的眼泪流下来了。多么熟悉的陌生人啊。
“方伟,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没有想要怎么样。现在都几点了,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方伟一直背着她,仿佛看她一眼都是厌恶的。
程非受不了,她陷入疯狂状态,用力地把方伟身体掰过来,双手在方伟身上乱抓。
“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你疯了!”方伟睡得好好的,突然给她抓得浑身是痛,忍不住低吼。
“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别想睡觉!”
方伟抵挡不了程非疯狂的进攻,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抓出了几道血痕。方伟火了,一把甩开程非双手。力道很大,程非被甩得整个人靠在床头边。
她放声大哭,她已经顾不上隔壁房的母亲。
“方伟,你从乡下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你究竟还要不要这段感情?我只要你说一句,我马上成全你!”
“程非!我忍够你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疯妇!完全就不是我所认识的人。非常可怕。”
“我是疯妇?我可怕?还不是你逼你的?你还有脸说我?”程非扯破喉咙大喊,头发散乱,脸上泪水斑斑。“方伟,问心那句,这么多年来我是如何对你的?你没钱我陪你熬,你没房子,我买。试问有哪个女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半分感激?”
方伟轻轻一笑,说:“说了半天,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我没本事,没钱,要靠你,不然就没房子住。你有房子很了不起吗?大不了我就走。我不信没了你,我没地方住!”
程非同样哈哈大笑,说:“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你一直都想搬走,只是没找到适合的时机而已。好啊,既然你那么渴望离开我。我成全你。走呀,你走呀。”
方伟竖起食指,指着她,脸上肌肉抽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翻身起床,找来拉箱,开始收拾东西。
程非本来是想恐吓他的,没想到他来真的,有点慌乱,但她还是咬紧嘴唇,她不信这三更半夜的方伟会离家出走,她不信他会舍得离开这一手一脚打造的温馨的家。
怒火攻心的时候,人很容易失去理智,此刻的程非已经陷入疯狂状态,大脑不受控制。她冷冷地看着方伟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每收拾一样她就冷嘲热讽一句。
“这件男装是我买的,你好意思拿走吗?”
“拖箱也是我买的,有本事你就别拿。”
..
方伟最后只拿了个背包,塞了两套衣服。程非见他整装待发的样子,马上冲上前,拉开房门,冷冷地说:“慢走不送。”
房间的灯光透出厅,方伟赫然看见程母无声无息地站在客厅里。他一惊,忍不住叫一声:“阿姨!”
程非知道自己大吵大闹肯定会吵醒母亲,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母亲此刻站在客厅仍然吓她一跳。事情到这种地步,无论怎么样都瞒不住了。她叫一声:“妈。”再也说不出话来。
程母见这段时间两人表情不自然,也不怎么交流已经知道两人有问题,但没想到会发展到方伟离家出走这么严重。她心里悲苦,声音激动地问方伟:“方伟,你能否不那么冲动,坐下来与程非好好聊一聊?”
方伟有过几秒的害怕,但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他知道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了,没有退路了,一切都要摊开来说。想到这里,心里非常坦然。
“阿姨,对不起。程非现在很激动,或者我的离开,让大家冷静下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方伟,我知道你一个好孩子,就当看阿姨的份上,你留下来好不好?”
程非见母亲用哀求的语气,觉得很屈辱,她大喝:“妈,不要求他!这样的男人,送我也不要。”
她转而对方伟说:“你要走就走,没人留你。何况这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你,给-我-滚!”“给我滚”三个字程非是咬牙切齿,非常怨恨地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程母立刻喝住程非:“你住口!”
方伟觉得被人刮一巴掌一样,男人的尊严让他决绝坚定。他轻声对程母说:“阿姨,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
程非听到很刺耳,大声说:“你装啊,你装啊,你装感恩啊,谁受啊?”
程母望着程非,真想抽她一巴掌,她后悔自己过于娇宠女儿了。
“你少说两句没人说你是哑巴!”
方伟跟程母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门口,拉开大门,砰地关上,留下屋里的程非与程母。
程非终于崩溃了,她抱着母亲,放声大哭,将多日来抑制的情绪尽情释放。
程母抚摸着女儿的背部,悲苦地说:“女儿啊,是不是因为妈妈在这里,让方伟住得不舒服?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搬走。我不是非得要跟你们住一起的。方伟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不要逼走他。”
“妈,跟你无关,是我们之间有第三者。方伟他背叛了我。”
程母显然很震惊,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她呆了一下,眼泪水流下来,说:“咱们母女怎么那么命苦?你爸出轨,你男朋友也出轨?难道这是宿命吗?”
程非不敢表现得太痛苦,她收起眼泪,安慰母亲:“妈,这不是宿命,这是人品问题。只能说我们遇人不淑而已。好男人还是大把的。你女儿从来不缺追求者。妈,相信我,以后我会找到比他更好的。”
程非话是这么说,但她怎么可能重新再找?那是她的初恋,他们在一起将近7年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最难过的日子,最艰难的岁月都是与彼此一起度过,他就像自己的左右手,已经成为身体中的一部分,现在要把这个左右手砍掉,是如此的痛入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