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规矩点,你们这些该死的萨利姆人!”
巨棘号的船长伊蒙从挤满了萨利姆族人的甲板上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嚷。
他想要走到船舵前面,但这看似很近的路程他却走得相当的艰难。因为萨利姆族的难民太多了。
离开家园的时候,弗瑞德亲王下令,不允许萨利姆族人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所以他们被迫失去了他们所有的房屋和庄稼,上缴了所有的金银财宝,放弃了成群的牛羊和骏马,连向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现在的萨利姆族人有如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神情沮丧。亡国之痛和失去了国王和王子的悲伤让他们彻底颓废下去,失去了家园的痛苦让他们失去了希望,即将展开流浪生活更让他们变得绝望。尽管伊利温国王下令要善待这些难民,但为了节省开支,弗瑞德亲王却只雇了为数不多的商船。这就使得每一艘商船都人满为患,这些“肮脏”的萨利姆人,他们像沙丁鱼一样密密麻麻地挤在商船上,跟那些没有生命的货物没有半分区别。
这是最后一艘难民船,船长是一个胡子拉茬、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老家伙。他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东西,另一只眼睛则被黑色的眼罩遮起来——人们都叫他“独眼伊蒙”。
独眼伊蒙年轻的时候,曾经跟海盗交过手,那是哈里拉大陆上最为嚣张的海盗:“死神亚摩斯”,他以心狠手辣闻名于整个海域。传说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被他袭击过的商船有如被宣判了死刑,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活着离开,但伊蒙是唯一一个在遇到“死神亚摩斯”之后活下来的人。他用自己船上所有船员的性命和同行船队的货物换了自己的命,留给亚摩斯的却只有他左眼的眼珠。从此,伊蒙成了臭名昭著的“独眼伊蒙”,虽然他给出高于别人三倍的薪水,却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水手,只有贪图钱财的亡命之徒才会成为他的走狗,而拥有了这一恶名的伊蒙不再被正经商人所信任,为了生存,不管多么凶险的生意他都接。运送萨利姆难民的这个生意,他自然不会落下。
“都给我挤一挤,挤一挤,你们这些该死的!”伊蒙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他奋力地踢开了好几个萨利姆人,才走到船舵边,向船员们下达开船的指令。
帆,已经扬了起来。
在船舷边,两个手拿弯刀的健壮水手正在虎视眈眈地瞪着这些难民。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难民跟他们运送的牛羊根本差不多,反正只要到了地方,把他们赶下船,就完事大吉了。
“开船!”伊蒙沙哑的声音在黄金海岸回荡。
岸边们的诺亚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都松了口气。
“这些肮脏的萨利姆人终于走了。”一个大个子中士语气轻松地说道。
“真是麻烦的一群!要我说就应该把他们整个种族消灭掉,是消灭!巴克,不是驱逐!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这些萨利姆天生就是邪恶的种子!”一个上了年纪的下士咒骂。
“行了,老皮普,他们到了那片荒芜之地,就跟判了他们死刑没区别。那种地方,就算是最顽强的虫子也活不长。”巴克笑着对老皮普说着,又伸手招呼他的士兵们:“可以准备撤了,回营地去!我们好好喝一杯!”
为了看管这些萨利姆难民,他们没能去参加胜利的狂欢,甚至连一杯酒都没有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一那些难民发生骚动,麻烦可就大了。这会终于送走了这些蠢货,他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喝酒,喝酒去!”
“哈哈,我还要摸摸弹头酒吧那个金发小妞的屁股!”
“你摸艾德的秃头还差不多!”
士兵们大声地调笑着,收起武器准备踏上回营的路。
正在这个时候,一匹马飞快地奔跑了过来,马上穿着铠甲的骑士,手里拿着一枚皇家徽章。他高高地举起皇家徽章,大声地喊:“不要撤退!让那些难民船全部回航、回航!”
“什么?”巴克中士怔住了,其他士兵也都怔在了那里。
“帕威特洛没有死!他们的王子没死!他这会就在难民船上!不能放走他,立刻召集他们回航,这是国王的命令!”
那名骑士大声地喊着,一字一句都像惊雷,轰隆隆地作响。
这声音,被海风卷起,传到了巨棘号上。
“王子没死?”
“王子没死?”
“我们的……帕威特洛王子……他没死!”
难民们沸腾了。
“王子没死!”
“哦,我们英俊的帕威特洛没死!”
“他还活着!”
他们一扫之前的颓然与沮丧,他们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与生机。他们欢呼起来,雀跃起来,他们相互拥抱、亲吻,仿佛这一天不是他们被驱逐出境的罹难日,而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杀了他们!统统都杀光!一个不留!”老皮普突然间大叫起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闪着血红的杀意和惊慌的恐惧。
“快杀了他们!萨利姆,这些肮脏的混蛋,他们的斗志一旦被燃起就无法控制!”由于惊恐,老皮普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又尖厉又刺耳的声音划破诺亚士兵们死一般的寂静,让他们瞬间回过神来。
“回航!回航!”巴克大声地下令,一把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旗帜上下挥舞。那些已经开出码头的商船们不禁纷纷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岸边的诺亚士兵们,却听不清巴克在说什么。
“先把这艘船上的萨利姆都解决了!”老皮普指着巨棘号下达了杀令。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纤瘦的人影突然跃上船舷,这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少年,他戴着巨大的破帽子,看上去跟其他的难民很像。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身形矫健有如猎豹。他一把夺过水手手中的弯刀,手起刀落,砍向水手。
水手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些难民里,还有身手这么迅速的人,来不及反抗便被砍中肩膀,整个人栽倒下去,掉进了海里。
这少年扬起弯刀便砍断了船锚的绳索,巨棘号,慢慢地漂离了岸边。
而那少年,却静静地立在船舷上。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有如一尊雕像,如此削瘦,却如此挺拔,充满力量。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少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