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死不救?”
这是钟琪在迷乱中唯一听到的四个字,也是唯一令她脑充血的四个字。
她停止了哭喊,有些发愣,有些不解,有些恍惚地转个头,明晃晃的大眼闪烁着迷茫的光芒定定地灌注在金泽冷竣的面上,轻轻的再一次道:“见死不救?”
夜索和米克对望一眼,心里同时暗道:糟了!
“为什么他说你见死不救?”钟琪站起身,离开程风的尸体,来到金泽的面前。难言的情绪在她的眼睛里流转:“其实你是能救风的,对吗?他只是中了枪伤,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对不对?”
米克恶狠狠地瞪了眼夜索,拉住钟琪的胳膊:“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一般的枪伤,子弹打穿了程风的心脏,就是华佗再世也无可奈何,你懂不懂?这根本不是比利见死不救,是他根本束手无策!”
钟琪甩掉米克的手,带泪的脸蛋变得冰冷,毫无血色的脸上像凝结了一层冰霜。她仍旧看着金泽,看着他望向远方的不敢回视自己的眼睛:“我要你说,你回答我,他是不是真的没救了?是不是?”
金泽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喉头耸动着,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哈哈,”钟琪冷冷地大笑:“你无话可说了?你是根本说不出来了对吧?正如夜索所说,你是妒忌他,对不对?你巴不得他早死了才好是吗?”
该死!
米克捏着拳头,很想一拳将这个无理的女人打飞出去,让她迷糊的脑袋清醒一下。可惜他不能也不也这样做,如果真这样做了,面对自己的后果是他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他唯有将满腔的怒火狠狠地对上夜索,狠狠地瞅着他惨白脸,挤着牙缝令牙齿发着咯咯的声响:“这就是你多嘴后希望看到的后果,是么?”
夜索皱着眉使力地摇头,这不是他要的,这真不是他所要的结果。
他只是以为,只是以为而已,所以才没能管住自己的嘴,没能在避开钟琪的情况下才能问出那样的话,这是他的错,没错!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小小的空间内响起,吸引了米克与夜索的注意力。
钟琪扬着手,还想扇第二个耳光的时候,夜索冲上去,死死捉住她的手腕:“你清醒一点好么?这不是金泽的错,他尽力了,尽了全力!”
钟琪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腕,再看看夜索焦急的脸,她竟然笑了:“你们都是他的朋友,你们都愿意袒护他,对吧?说见死不救的人是你,现在你却告诉我,他尽全力了?这算什么?嗯?”
甩掉夜索的手,钟琪没再理他们,来到程风的床边。细腻的手抚过他惨然的眉目,再停驻在他溥凉的唇上:“风,我带你回家,你看你,怎么能到处睡呢?这不是我们的家,你不可以睡着,要睡我们回了家再睡,好吗?”
温柔的话语,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钟琪笨拙地扶起程风,再将他搬下床,一手搂住他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腰部,嘴里喃喃地说:“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可是她是如此柔弱,虽然她是一名警察,可她毕竟只是个女人。扶一个男人就够沉重了,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死人。死人的重量是多少?
才走了几步就险些摔倒。
金泽急忙奔过去扶住她。钟琪冷冷地瞄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放开!”手无奈地收回,心像被人连刺了几刀,疼得无法言语。
钟琪扶着程风,慢慢地打开诊断室的门,再慢慢的向外面移去。小刚急忙冲过来:“钟警官,要帮忙吗?”
“不需要!”
声音依旧冷得可怕。
“该死的!”米克一拳砸向夜索,将他砸倒在墙壁上:“现在你满意了?”
褐色的眼珠再没了奇异的光彩,暗淡得仿佛如死水一潭。眼看着米克又要冲上去,金泽拉住了他:“和他无关!”
“比利?”米克恨得直咬牙。
“他说的是事实,我是见死不救!我心存私心,但与爱情无关!”金泽丢下话,消失在空间内。
潜行在黑暗的阴影里,眼光一刻不停地停滞在钟琪蹒跚的身影上。是自己太自私了么?真的是自己自私么?脑中不停的问自己,问得他自己都回答不出。
作为人类,总会有身老病死,总会与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说再见。可是如果自己强行的将死人拉入自己这一族异类中,就真的是在救他们么?就真的是作为一个医者一个吸血鬼该做的么?
曾经,米克为了成为人类,不惜作那么强劲的牺牲,换来了他朝思暮想的快乐,可最终呢?他仍然只能丢弃掉人类的身份,重返吸血鬼生涯,这是他真心想要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谁又真心的愿意成为一个异类?一个靠着吸食血液过活的异类?
“看着我这样,你很开心么?”
钟琪停下脚步,转过头,冰冷的眸子刺向黑暗中的金泽:“既然做出了决定,何苦还跟着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金泽闭上眼,大声的在心底申辩: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医生是什么?你还配当个医生吗?你真该为自己的身份感到丢脸!”钟琪每句话每个字里都含着深深的讽刺,这个男人,这个曾经令自己悸动的男人,他比程风死得还早,他早就死了,他是一个死人,没有心,没有感情,什么也没有!他不配自己为他悸动,不配!
感悟到钟琪内心的话语,金泽死死的捏紧拳头,对上她那仿若看死人一样的眼睛,他终于忍受不住,大吼:“是,我是个死人,我早就是个死人了,我没有心,我的心脏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了人类该有的心跳,我没有感情,我的感情早在几百年前就已死去灰飞烟灭,你现在懂了?”
“我懂了!你比死人还不如!”
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没有一点痛感,血在流出来的瞬间又折回肉里,再恢复原样。
一阵急风扑来,掀起金泽黑亮的短发,冷酷的面上是深可见底的伤痕,一双尖牙闪着寒芒伸出他的嘴角。整个人像道风迅猛地窜过来,血红的双眼对上钟琪惊愕的眸子。那上面还依稀可见晶莹的露珠:“我是个死人,你看清楚了么?”
“你……”
“这就是为什么我见死不救的真相!这就是我为什么面对你总是压抑了再压抑的真相!”尖牙越来越亮,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寒意宛若冬天的飙风,袭卷着钟琪不可置信的脸庞。
夜色,那么浓;月光,那么惨淡;就连星光也微弱地悄悄在隐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