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了亲我的脑袋,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刺向马屁股,那马吃痛,长鸣一声,速度加快许多。云娘捏开我的手,跳下马去了。我也要跳下去,妖姬死死抱住了我,我回头用牙咬他,他也不松手。马越跑越远,云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最后看到她,是那丑人的铁锤锤向她,她倒下去了,还有数不清的箭射向她。
我心如绞痛,泪如泉注,如果可以,我想要那离去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妖姬也是呜呜哭泣,一手驾马,一手抱着我,手上全是被我咬的血痕,一城的牡丹不复往日潋滟,在马蹄声中散落一地,刀光剑影,角鼓争鸣,流血成灾,那些髡发士兵提着刀呼啸着追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发出嗷嗷嗷的兴奋叫声,太多的泪水在眼中氤氲成一片惨红,丑人也不打算放过我们,驾马追赶着,路上遇到一些逃命的百姓,他一个都不放过,马到之处,性命皆夺。
我们逃到渡口翻滚下马,没有船,聚集了一群跟我们一样茫然逃跑的人,丑人追到,张狂大笑,跳下马就挥起大铁锤砸向这些无辜的人,有鲜血溅到我们脸上,妖姬拉着我要退到江边。
我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笑着说:云生,我们一同跳进这江水中,或许江水会冲散我们,你要记住,一定要活着,活着找到我,我也会活着,等你找到我。
他点了点头,拉着我就跳进江水中,我用力推了他一把,轻轻抽出我的手,江水中泛起一阵水花,水花旋转了几个圈,慢慢变成小涟漪,涟漪也成了滚滚东逝水。
再见了,云生!
我昂头挺胸的迎着那个丑人,一身正气的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个死变态狂杀人狂不得好死生儿子没**生女儿麻子脸你家女人被人奸杀男人被人**花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下十八层地狱炼油……
那个大铁锤又举起来了,我瞪大眼睛,无畏的盯着他,CAO,不就死吗,又不是没经历过。
住手,阿穆尔!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大铁锤停住了,转过身去,右手放在胸前,身体前鞠,不甘的说:王,出兵前你答应了我,我要报仇!
那个人坐在高马上,非常魁梧,但看不清样子,双眼散出一种我熟悉的光芒,我暗骂了自己一句,这些神经病我怎么会熟悉呢,除非我也神经了。
我们缺一些奴隶,先绑起来,天亮收兵。
说完他就驾马离去了。
那个丑人阿穆尔用独眼扫了我一眼:先留着你的命,中原人,我总有一天除尽。
几个小兵过来就将我绑了,阿穆尔骑上马,小兵就拖着我在马屁股后面跑。跑不动就用鞭子抽我,其实抽我我也跑不动,他们就用绳子拖着我跑。后面我基本是在昏迷中度过,他们又去烧杀抢掠,嗷嗷嗷的叫声,硬是将我惊醒好几次。
我再睁开眼,耳边有个关切的声音:云月云月你快醒醒。
我想睁开眼,试了好几次,终是睁不开,好累好困好乏。
他又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她快不行了。
喊什么喊,再喊杀了你!
但是没过一会儿,有人托起我的脑袋,往我嘴里灌水。如此这般,那人喊了多次,被骂多次,我又被灌水多次。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是回到武家村了,破败的稻草屋,有张大官人,云娘,还有妖姬,等我回家吃饭,我和妖姬躺在门板上数天上的星星,我研墨他在写字,我欺负他,他总是谦让我。
我喊着云生云生,有人答我不是云生我是二狗子。
我费力睁开眼寻去,模糊中有个尖嘴猴腮的脸在晃动,嘴角还挂着血,果真是二狗子。
我赶紧问他:云生呢,去哪里了?
他摇了摇头,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武家村被烧光了,人都死了,我也是被抓来的,我爹娘哥哥妹妹都被杀了。
我想起来了,张大官人和云娘也离开了,云生被我推进水中了,生死未卜。我还活着,祸害留千年,我就是那个祸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命这东西也信了,命硬,伤身边人。
我对二狗子说:二狗子你也别管我了,离我远点。
这家伙不听我的,一路上还是给我灌水,因为要水,被那士兵鞭了好多次。我除开接受被他灌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一直发烧,浑身无力,长梦绵绵,有前世,也有今生。我们被关在一个木架子里,一个架子里挤了七个孩子,年龄都是不相上下,颠簸鞭斥,日晒雨打,到地方之后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半死的我,还有三个小男孩。如果不是二狗子给我灌水,估计是死四个。
这座城建在草原之上,房子低矮,而且都是圆形屋顶,晚上看去,就像进了墓园,却取了一个文艺名字:思卿城。王宫又建得中原味十足,回字设计,碧瓦朱甍,飞檐翘角,亭台水榭。什么“思卿”,我给取了个名字:BT城!
二狗子追问我BT是什么意思啊,我说是变态,他又问变态是什么,我说就是王八蛋不得好死,他学以致用,叫那些马也是BT马,马吃的草BT草,马拉的大便也是BT马粪。我们到此地一年了,日日就是扫马粪,清理马厩,这里人崇拜马就跟我们崇拜龙一样,到处涂鸦画着马,见到那画像还要双手合十鞠躬,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王宫住的主人是不是袍子上也要绣着马。就因为他们尊马为先人,搞得我们工作任务异常艰巨,我们一同来的四人另外两位就是给马洗澡梳理毛发抓虱子赶蚊子,我和二狗子就负责清理马的居住环境,还有位络腮胡大叔名不拉尼负责马的饮食和管理我们。不拉尼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嗓门又大,吼一声吓得我们屁滚尿流,但是没伤害过我们的肉体,我给他划分为BT城良民。
我们四个住在马厩旁一个小圆房子里,我们说那是我们的“坟”,因为二狗子给我保密,另外两位一直不知道我是女娃,相同的命运,我们都格外珍惜彼此,按照出生年月排了辈份,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我最小是老四,二狗子是老二,老大和老三都是天都人,也是家人全亡,平时干活都是互相帮忙,吃喝用度不拉尼分配下来我们都是平均分配,又累又苦日日全身发臭,却过得其乐融融。
经常有些领导级人物来领马,这些人特虚伪,地上有一根马毛就挥鞭子打我们,他们自己骑在马背上得得得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压着马了。这天那个独眼阿穆尔带了一个小孩子过来挑马,小孩子的脑袋两侧都剃光了中间留了一堆头发都卷得跟鸡窝样,一双清亮蓝眼,没有妖姬的艳丽,但显得更清澈,只是眼眶一圈乌黑就跟前世那些美女一样画了烟熏妆一样让人看了略显病态,他没有留令我想要吐的髡发,又有一双跟妖姬一样的蓝色眼睛,我对他有了些好感。他挑好了马之后,伸出手指对我勾了勾,我走去,他踢了我膝盖窝一脚,我啪的跪下来了,他优雅的踩着我的肩膀上马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擦了擦鞋底,高傲的丢到我身上,拍拍马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