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苏荨对我嘤嘤笑道:“别急呀!小杂种,你以为我会中同样的招数两次吗?上次我已经知道你的血能伤害我,这回再不济也得提防着点吧!”
卧槽,想不到这女鬼的智商竟然比我这个十岁的孩子还高,提前预留了这么一手,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眼下我和张刘氏还有姜月言三个人都被这如同钢丝一样柔软坚固的白发给缠住了,完全动弹不得,而且也不知道这女鬼会怎么折磨我。看她的态度,应该是要慢慢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我试着用阴气看看还能不能施展术法,但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尤其是我那只抓着“阴司缉捕令”的手,穴道彻底被封住了,一时之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彷徨无措的无奈涌上心扉。
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得到养父这几十年的洗冤师生活是怎么过的,一只鬼怪尚且这么难搞,养父得想多少法子,才能帮那么多的冤鬼化解心结呢?
女鬼苏荨突然往后飘去几步子,然后见她右手的中指和拇指衔接在一起,弹出了一束小拇指那么粗细的发丝,直接插进了我的心脏。
“啊!”
我痛苦地喊叫一声,一股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她是怕我的血所以才退了几步的。
也好,这样也好,不用被她从嘴里面伸舌头进去把心脏掏出来,像陶顺子和陶二平那种死法实在是太痛苦了。
随后我感觉这些发丝像是章鱼的触爪一样将我的整个心房给缠绕住了,我感觉心肌一缩,全身连骨头都发颤。
发丝越卷越实,我感觉只要再稍微往里面挤压一分,我的心脏随时都会爆掉。
“等你的血流干,看你还能活多久!”
“额……”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胸口的血沿着发丝往外直流。其实她根本不敢吃我的心肝,因为上面的血是她的致命物。
“臭小子你怎么样了?”
“阿永,阿永你说话……”
张刘氏和姜月言的声音愈发微弱,我耳朵嗡嗡响没听清楚她们的喊叫。
“看来,这次真的栽在你这个……丑女鬼的……手里了……”
这个时候,我朦胧的视线依稀能够看到,从我心口流出的血,对于那些白色的发丝也是有作用的,它们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发丝。
在这最后一刻,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极端消极的想法。
洗冤师的那本古书当中,有一招术法叫做“人劫”。
这一招被落款在书中所有术法的最后一页,当时我不明白祖师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想想那一招术法的心法,大概也领悟到了一丝丝。
“人死心犹在,无刀血涂刃,七窍喷流洒乾坤,以吾之血问道,以吾之气伏魔。”
大概是说,要用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口气,跟妖魔鬼怪同归于尽,我想这就是洗冤师精神的最终升华。我养父曾经就是这么做的,而历代的洗冤师前辈们,我相信他们应该也有这样的气魄和血性。
如果是按照这样的理解,这招名为“人劫”的术法,实际上应该是“人杰”才对。
眼下女鬼的气焰如此高涨,而且又对我的血如此提防,我要伤她已经是不可能。那么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一招“人劫”,将自己的全身爆炸开来,将血液洒满这一整间祠堂,然后熔掉这些发丝,解救张刘氏和姜月言的危机,让她们趁机逃走。
想到这里,我没有多做犹豫,口中已经将舌头放在牙尖上,只要一口咬下去,就可以用血印来发动“人劫”。
巧妙的是,这一招极其容易学。因为这招是最无奈的招式,也是最简易的招式,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生命献出。
我正准备狠下心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却是听得面前的女鬼一声怒恶地说道:
“哼!你们陶家村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咦?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提起这茬?发疯了吗?
我睁眼朝她看去,这女鬼苏荨此时已经呆呆坐在我前方的地板上,只见她两手环抱在膝盖上,就这么痴痴地发愣。
我养父曾经说过,鬼的凶戾只是因为一时的怨气膨胀,但是鬼,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愤怒于心,而也像是我们人一样,七情六欲时涨时消,阴晴不定。
如果是要帮鬼魂洗冤的话,最好的时机,就是当她们平静下来,回想生前的时候。
不知道这女鬼苏荨是因为什么,但是我看得出,她正处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所以我想要尝试一下,帮她洗冤。
养父说过,洗冤师的工作其实跟心理辅导有相似之处,因为两者的最根本之处在于解开心结。我想试试帮助女鬼苏荨回想生前,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或者事。
还记得当我第一次在坟墓前见到女鬼苏荨的时候,就想起了村子里面流传的,关于一年前这个外地女人的诡异事迹。
苏荨是外地嫁到我们陶家村来的,当时嫁给的老公叫做陶阿布。
陶阿布这单身汉花了一万六千块钱,从外地买来了一个媳妇回来。
因为陶阿布家里穷,钱都用来娶媳妇了,所以连喜酒都没摆,村里人很少知道那个外地女人长啥模样,但是据当时接触过的人说,那个女的长得其丑无比,右脸上有一整块红斑胎记,还长了粗大的黑毛,白天见着了都会心惊肉跳,这要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碰上,半条命都会被吓掉。
而据村里人传言,陶阿布也是迫于传宗接代才娶她的。
后来陶阿布去了外地打工挣钱,村里人也就渐渐把他们两口子给淡忘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苏荨的情况,也是陶家村这个不大的村里每个人都知道的。
我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身上的血不住地往外流,再不快点真的会死翘翘。
我张口说道:“丑女鬼……额……不是,苏荨,你的男人,陶阿布呢?”
“咦?”
苏荨一听我提起这个名字,竟然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和幸福感。在这一刻我也是恍惚了,苏荨在这时候的脸,没那么丑陋了。
原来丑陋的,只是心,如果一个人,或者鬼,如果内心洁净善良,那么长得再丑又何妨?
苏荨抬头看我,痴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阿布?”
阿布!她能够称呼自己的老公“阿布”,说明她并不恨自己的老公。
“当然知道,整个陶家村的人都知道,以前有个单身汉,陶阿布,为了家里的传宗接代,花钱取了一个外地的丑女人回来,后来听说他们去外地打工了,再也没回到村子来。”
苏荨听了我的话之后,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你们知道些什么!阿布才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我的。他是真心爱我的。”
这话说出来,其实让人很难相信,可能我还太小,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爱,但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大概都无法接受自己的老婆长成这样的。
“陶阿布他,还活着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既然陶阿布在她心中这么柔软,那何不试试戳一戳这一处软肋,看看能否打消她心头的恨。
“没有!他,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
“啊?怎么你们两口子都……这么薄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鬼苏荨看着我笑道:“小杂种,你这么聪明机灵,你看我三番四次回来找陶家村的麻烦,难道你猜不出,我们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吗?”
“啊!难道说是……”
其实我早就有这种预感,是不是陶家村的某些人,为了一件什么事情,而害死了这个女鬼,所以她才会回来复仇。
但是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在我的印象当中,陶家村是良善之邦,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啊!
“究竟是谁害了你?你能不能详细告诉我?”
苏荨瞪了我一眼,爱理不理的神情,她看看天时,这时辰对鬼来说,还早得很。
我们三个都被困住了,对她没有威胁,而此时她情绪低落,正好需要发泄,就听她倾述了一通:
“我天生就长着黑毛红狼斑的胎记,从小到大就是个别人眼中的怪物,没有朋友,没有闺蜜。就连我的父母,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也将我抛弃在了孤儿院里面。我艰难地长大,到了三十岁的婚嫁之年,孤独和恐惧让我决定,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以我的条件,这个男人的要求肯定不会高,只要他愿意要我,我就跟他一辈子。”
说道这里,我听着这苏荨反倒是一个痴情女了。
“上天夺走了我的容貌,总算是,赠我一个如意郎君,那年我三十一岁,在五里集挂牌将自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