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澄猝不及防,却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抓住一只血红乌鸦,向那喷来的黑雾抛去。那只被斩杀的血红色乌鸦一触到气雾就被腐蚀,落到地上的仅剩下一小撮白骨。
凝澄讶道:“尸毒!”
黑袍诡异的笑声传来:“嘿嘿!不错,正是尸毒,看你们能躲过多少。”
说罢接连从口中喷出数十次尸毒,尸毒如乌云灌顶一般漫天撒了过来,密密麻麻毫无缝隙可言。
但是我们这样左支右绌地,虽然显得处于劣势,可仍没有到无计可施的地步。毕竟这尸毒腐蚀力虽强,可速度确是不快。用于偷袭算是利器,可在正面交战之中似乎占不到多少就宜。
黑袍也极为清楚这点尸毒是伤不到我的,他的意图是想要将尸毒洒向那处于我身后,孤立无援的胡老汉。一旦我疏于防范,他就可伺机杀过来。
且有一件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那群血红色的乌鸦并不是生性凶厉那么简单,更为可怕的是那群异类的血液同样存在剧毒,如果是侵入口中,寻常人当即丧命。
这刻黑袍的尸毒撒来,半空中的血红乌鸦有半数被尸毒侵入,全身溃烂,最后一滴滴血液夹杂着黑色的尸毒落了下去。
再这万分时刻,我终于是陷入万难的境地。如果是这刻逃离,必然害死了胡老汉。而如果是不逃,只有同赴黄泉了。
只见万点血滴倾泻而下之时,一面古镜带着一道青光自那芦苇旁边激射而出,穿透了几百只血色乌鸦之后,笼罩在胡老汉的头顶上方。而又是几道青光飞散之余,数百只乌鸦非但应声倒地,连那被光芒照射的毒气,也是凭空消退。
而古镜出现在胡老汉的头顶之后,又泻下一层古钟形状的防护罩,那防护罩似有万念巨威,血色乌鸦一靠近,立即化为血水,比那尸毒的腐蚀力更为强大。而那些尸毒逼近之后,却是化为一卷白烟,袅袅升起。
究竟是什么物价?我和黑袍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不知名的法器。
这会,那愣愣发呆的胡老汉正仰头盯着的,正是盘旋着的一面颇为陈旧的石镜。
石镜周围由于青光焕发,可见到它的背面印着一只鬼脸,看不清是什么野鬼的。不过它的镜面却是青铜所制,并非全然光滑,甚至有淡淡的锈迹。
而这面古拙粗糙的镜子,正是出自凝澄之手。
如果是平日,将这样一面做工粗简的镜子送给友人作为礼物,都会遭到对方的嫌弃。
所以这自然不是一面梳妆用的粉镜,而是一面威力不可被小觑的法器。且看这宝镜能够在脱离她的双手之后仍腾飞于半空中。
黑袍在这镜子出现的一刻就紧盯着这东西,黑布遮盖的脸上,看不穿是什么表情。但他没有放弃攻势,尸毒仍是铺天盖地而来。
而这时在胡老汉的位置,石镜青光再起,又是一阵劲风在地上盘旋,似八卦图案一般扰动,再来是以其两仪为主线,往上迅猛地冲去。老汉周围,一阵阵呼啸的强风从地面往天际直冲,这劲风之强,莫说是那些袭来的尸毒,即使是地上拳头大的石块,也都一并被送上了半空中。
就这,漫天的尸毒没有一滴落到地面上,反而,那些血红色的乌鸦被劲风吹上去之后与尸毒相触,尽数被腐蚀为白骨,一堆堆地掉落在人群之外。
黑袍见这一幕,那黑布窟窿中的犀利双眼瞪了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珠,杀意肆虐。口中大喝一声又疯狂地冲了过去。
料想他腹中的尸毒已然用尽,凝澄于是猛地一个跃起,扑到他的背后,就这般稳稳地站住,又是并指如刀,一招朝他刺去。
可那黑袍哪里会让她如这轻易得逞,见他袖中传出“嗡嗡嗡”的声响,怕是又有什么毒物要出现了,果然,从中飞出一群黄蜂。这黑袍每次召唤来的东西应该都有剧毒,因为从口中喷出尸毒,可想而知这群黄蜂也是毒蜂。
那群毒蜂从他袖中飞出之后就朝着凝澄那儿去了,一旦被叮咬就会中毒,哪怕仅是被一只叮咬。见密密麻麻的毒蜂绕着凝澄周围转,从上至下足有两三丈高,满满都毒蜂。
反观凝澄的守势也十分猛烈,她不断挥动衣袖,周身依旧是劲风大作,毫不松懈的防备,就算是这千万毒蜂围攻过来也没有可趁之机。
她一个跃起,又是踩在黑袍背上,来回转圈,鼓动强烈的劲风。手中流云水袖不断拼杀,所过之处,一堆堆的毒蜂往下直掉,很快在地上出现厚厚的毒蜂尸体。
而黑袍则弯曲着腰背无法脱离这女子足下的羞辱。如这一来那群围绕在二人周围的毒蜂就形成了龙卷风,盘旋不休。
那些毒蜂虽然众多,黑袍那袖子里面开始仅是出现一些,数量并不太多,但是越来越多的毒蜂从黑暗之中朝这边涌来,眼看就要将视线给遮盖住了。这妖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似乎有种能够召唤毒虫蛇蚁一类的邪术,就连那些桀骜不驯的“非善类”也都听命于他。想必也是用的同一种邪术,才能魅惑这些畜生。
但黑袍终于是无法忍受被凝澄踩在脚下。于是快速翻身向上劈出一掌,凝澄发现了他的动作,也是一掌击下,二人双掌相击,轰然巨响过后,二人都是全身大震。
黑袍被这一震,由于身处下方,双脚陷入地面一尺多深。而凝澄则是被轰开了老远,停在远处,力量之大,使她落地之后仍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最令黑袍恨气的是,那原本最脆弱的目标胡老汉,也被石镜给护了个水泄不通。
迟疑了许久之后,他总于是想起了这石镜的名号,却是在这时,张开颤抖的嘴唇,哆嗦着叨念出几个字:“这是‘轮回古镜’,你……竟然是……罗刹……啊……”
一声充斥着痛楚的惨叫竟然是出自黑袍男子口中。
我刚才反应过来,举目望去,只见那黑袍与暗夜相融合的服饰上边,心口的位置,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而他脸上的遮盖布也开始有猩红的血液滴落。
那“轮回古镜”在尸毒和血色乌鸦尽数被铲除之后,陡然来了一击回马枪,青芒大盛之下,化为一记青色光柱,在黑袍激战之时,抓住时机,穿透了他的身躯。
见凝澄双手盘回,将“轮回古镜”召了过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轮回古镜”噗噗几声划过空气飞回她的手中。
许久过后,见地上坑中,黑袍迷离仓促站起,晃了晃身体才站稳。见黑袍抖动着已无气力的双手,缓缓取下脸上的破布,一张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张脸,是那么的白皙俊俏,他,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模样。
我这刻心中涌出一阵痛惜之情,那一张俊朗的面庞,与那诡异的天地异类“非善类”是如这的格格不入,为什么他希望自己变成这般丑恶的东西?
黑袍抽动着表情,痛苦不堪,随后一口鲜血从嘴角滴落,但最终,他却笑了出来,那笑容是那么地欣慰,那么地信服。我耳边回荡着他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你们要……记住……我是个……人类,我的名字叫做……”
这一声还没落地,他就已经倒下了。
凝澄上前揪着黑袍的脖子喝道:“快说,怎么才能从这个法阵出去?”
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冰冷地躺在地上。
昏暗的夜色照不出我那苍白无血的表情,却狼藉的土地上落下了几滴泪水,我,竟然哭了。
我整个人仿佛跌落了冰窟一般,先是一个个冷颤不断袭来,最后这所有的寒冷竟然聚缩到心口,随即刺骨、沉痛的感觉顿时灌满了整个心扉。
顿时,我冰冷的身躯不听自己的使唤,在原地微微虚晃了几下之后,一个踉跄,单膝跪落地上。
眼前这个人类,只是因为修炼了诡异邪术。不但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整日与这些毒虫毒鸦为伍。而最重要的是,连最基本的善心也被啃食殆尽。
一步踏错的悲哀,可想而知。
我似乎从这个黑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的今天,是否就是我自己的明天?
一旁的凝澄,收起“轮回古镜”之后,环视了一眼满地的疮痍,被纱布遮盖的脸色想必也是微微变化。
而后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我背后。她觉着我的举止突然变得颇为古怪,于是柔声问道:
“你中毒了!”话语平静而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凝澄又说道:“鬼巷里的法阵应该是这个妖人用来吸引尸鬼的,然后将尸鬼困住吸食人血人肉,最后这妖人再吸取它们的精纯阴气来修炼邪术的。他一死,这个法阵应该会自动破解。我们赶紧离开,回到人世,我再替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