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水面,闪烁着粼粼波光,原来是个池塘,养鱼人在池塘边盖了一间小瓦房,门前架着几根竹竿,晾晒着几件衣服。
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出现在视线里,乌黑的眸子,天真的笑脸,脑后甩着条马尾巴小辫,她用稚嫩的声音说:“我叫徐若樱!”。忽然,奶奶的声音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就是她!杀了她!救一人……杀一人……”,一团黑影渐渐笼罩了小女孩,孩子哭喊着在黑色的漩涡里挣扎着,黑暗象发臭的泥沼,小女孩的垂死挣扎,却让她越陷越深,终于彻底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不!---”
我一声惨叫,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姜月言随后也将面具戴了上去,结果她的神情跟我一样惊慌失措。
我们这才明白,原来,救一人杀一人就是去杀死无辜的人来换取新生!原来灵女可以无视那些鲜活的生命!灵女难道不是慈悲的吗?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一开始就想错了?
姜月言犹豫不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蹒跚着返回前厅。阿冲和史东林还在等着她。看着史东林殷切的目光,她想告诉他,没人可以帮他,走吧,去陪着妻子度过她最后的时光,那是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认命吧!
“明日辰时,城南十五里,水塘边。小屋前,徐若樱,杀了她,你的竹子就得救了,相信我,去做吧。”
但是我惊呆了,她自己不能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这不是她想说的!她要收回刚才的话,可是口唇兀自翕动着,竟再也讲不出一个字。胸口涨的难过,一口气堵在那里,呼不出来,咽不下去,惊惧之下,她晕了过去。
阿冲说她没事,只不过是气血不顺畅,一时间昏过去了而已,稍逝休息片刻就可以了。
我趁机拿起那个面具,又戴了起来。奇怪,为什么我不会被强制说出那句话?而姜月言却会?
我似乎明白了一点,这个面具,谁戴了之后都可以知道答案,但是灵女在知道答案之后,会被强制说出来,而其他人不会。
我戴上去,还是一样的情景,乌云涌来,黑漆漆铺满整个天空,天外隐隐约约传来奶奶的声音:“救一人……杀一人……救一人……杀一人……城南十五里……”。
随后我看到了史东林。
史东林怎么也没想到,祈求灵女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南城村回来,他就呆坐在竹子床前,一动不动看着她。竹子仍在静静睡着,医生说,那不是睡觉,是昏迷,深度昏迷。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疼了。他轻轻拉过妻子的手,她手背上布满了针孔。几天以前,这只小手因为药物中激素的关系,还显得有点胖,可是今天,这只手却明显的瘦了,竹子清瘦的脸上也显出灰暗的颜色,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他把妻子的手贴在脸上,泪水再次涌出双眼。这双手曾经是多么柔软娇嫩,自己曾对这双手无数次许诺,要给它戴上一枚钻戒,只有钻戒才能配得上这葱白修长的手指,可是他们没有钱,那还只是一个梦。难道这永远是一个梦,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吗?
杀人,灵女竟然让他去杀人!灵女的话里充满了诱惑,只要杀人,竹子就会得救!竹子!我要不要去做?你要是醒来,一定会骂我的,善良的竹子,你一定会为我有这样龌龊的想法而感到羞耻。对不起,竹子,我再也不会这样傻了,原谅我的无知吧!
窗外,几只老家雀儿在草地上争抢着什么,叽叽喳喳吵着。医院甬道上已经有人在散步了。
史东林在床前坐了很久。竹子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他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似乎看到死神正狞笑着站在病床边,在等候收割竹子的灵魂。
悄悄离开了病房,他要躲开离别的一刻。他对越来越近的绝诀充满了恐惧,那是他不能承担的重荷。原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步步离去是这样痛苦,他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宁愿在亲人的滂沱泪水中死去,也不愿去体验生离死别撕肝裂肺的滋味。
不知不觉,已经出城很远了,史东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是在漫无目的的走,一直走。眼前出现了一片池塘,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鸭子在嬉戏,岸边有一间小瓦房,他觉得很口渴,就走到了门前敲门。门开了,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女孩穿着红色衫子,扎着一条马尾巴边辫子,一朵小头花俏皮的斜系在辫子上,孩子用稚嫩的童音说:“叔叔,我爸爸舅娘都不在家,他们卖鱼去了,你明天来,他们就在家了。”
“好孩子,叔叔只是口渴了,你家里有水吗?”
“有。”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对史东林说:“你喝吧!喝完了,还有!”
“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上学了吗?”
“我叫徐若樱,上二年级了。叔叔,你怎么了?”
史东林身体晃了晃,手里的水碗再也拿不住,掉在了泥地上。
徐若樱!她叫徐若樱!到底没有躲开!她就在这里!
他看着女孩,他忽然伸出手去,紧紧的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许久之后,他松开双手,跌跌撞撞的跑开了,他依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刚才,自己的暴行让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我完了!我是杀人犯!”
看到这里,我一把将面具给丢到地上,那个可怕的面具让我心里慌得不得了。我恨不得一脚将它踩碎。
我终于明白了,姜月言想要找到答案的机会微乎其微,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不能让姜月言再继续等死,我们应该远远离开南城村,走得越远越好,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可以预见到她的后果,他对这个面具的依赖。
因为那些跪倒在地的人们向她提着各种问题,她都是无法回答的,所以不得不一次次的向后堂的面具去寻找答案。
每次都不知道在浑浑噩噩中向别人说了些什么。每次那些人都会带钱来,带多少钱,钱怎么花,她从没有问过,也不想问,觉得这些钱说不出的肮脏。现在知道了,其实她不是灵女,只是个工具,是个傀儡,真正的灵女,是那张面具。
那张面具越来越让她恐惧,一想起面具诡异的微笑,她就想哭。
“阿永,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我竟然让别人去杀人,这绝不是我的本意,那些话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那一刻我不能控制自己,我是一个傀儡。这个村子太邪恶了。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我怕会越陷越深。”
我也想让她走,但是有那么容易走吗?这个村子的人,会让灵女离开吗?
“可你说过,你曾经发过誓,要守护这个村子的村民的,否则会死的。”
“这次你要听我的,我们不走结果是一样的,与其等死,还不如一拼。”
我当然知道,作为南城村的灵女,想要顺利的离开村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那个阴阳怪气的阿冲,摆明了就是监视她的,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晚上?不行,在夜里根本就不知道东西南北,走不出三里路,就会被熟悉路况的本地人找回来。
我想到了哑女,这个村子除了奶奶,姜月言就和她熟悉了,而且哑女也三天两头来看她,相信哑女可以带我和姜月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