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寺后院,易尘和普尚大师对坐石桌之前,苏夕在旁。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打搅大师清修,只不过是受父亲嘱托,前来拜访。”
“知道知道,易正刚那小子……”普尚顿了顿,“咳咳,你父亲……真不够意思,这么早就弃我而去,现在可好,真成孤家寡人了!”
一句玩笑说得易尘又是一阵伤痛。
“其实,今日前来,也是因为父亲放心不下弟子……真是让他操心……”说着易尘便红了眼眶。
普尚见状,赶忙从袖子中取出一根香蕉,递给易尘。
“别来劲别来劲,吃根香蕉缓缓!”普尚眨巴眨巴眼睛,接着说:“你要愿意啊,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老爸,不过作为回报,需要经常孝敬点吃的,嘿嘿!”
别看这普尚和尚一副老顽童样,说起话来倒有百般慈爱。
易尘更加动容,用手背狠擦了一下眼睛。
“大师,您别开玩笑了,佛门中人,四大皆空,弃俗尘,戒六欲,您这,也太不靠谱了……”
普尚听罢,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瓜,“嘿嘿嘿”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撷起一片梧桐叶,举过头顶,隔着叶子仰望天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儿呐,你懂佛吗?”
易尘谦卑地摇摇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深思过。
“宇宙之大,大至星辰混沌,宇宙之小,小至一花一叶。宇宙万物,生生相息。佛之奥义,在于维持宇宙之和谐,在于驱散人心之阴暗。心中有佛之人,能透过微小的事物,看透大千世界。而你心中无佛,看到的仅仅凡人的本性。佛是发人向上的信仰,而非丈人言行的规则。佛原本的宗旨里,并未规定信佛之人要戒情戒欲,我且信守佛旨,得安乐,感众生……可谓是:下佛信佛,上佛成佛!”
一番言语,只听得易尘瞠目结舌。没想到那“傻和尚”的肚中,还有这般哲理。高人之高,总是不露于形色!
此时的易尘,已经完完全全折服于普尚的智慧之下。
“大师一语惊鸿,弟子受教!”
“嘿嘿,厉害的还在后头,等着瞧吧!”普尚开始擦拭起胸前的念珠。
“是,弟子谨遵教诲!”
“好啦好啦,别弟子长弟子短的,我不是你师父。你父亲与我是多年相识,现在我自然是你的干爹!”普尚捋了捋胡须。
“是,干爹!”
“记住,别让干爹我饿着!”
“是,易尘给干爹养老!”
“哈哈哈……”
普尚满意地大笑起来,一旁的苏夕也是笑开了颜。
“这姑娘好生漂亮,你小子有福气呐!”普尚注意到苏夕。
“干爹好,我是苏夕!”机灵的苏夕对普尚回了一个微笑。
普尚对此极为满意,这倒让易尘有些不好意思。
“想当年啊,我和那西极花姬……唉……”普尚双颊泛起微红,眯起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西极花姬?”易尘来了兴趣。
一只画眉落在普尚肩头,普尚端起茶,那鸟儿便埋头饮了几口,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媳妇儿,你去对面厢房给我提壶开水来。”
“诶!”苏夕答应后便离开了。
“很玄乎,是吧?”普尚给衣袖拍了拍灰。
“嗯,西极花姬,听起来像神话里的人物。”
“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神明,你信吗?”
易尘摇摇头。
“凡人呐,知道的太少了!”普尚开始掏起耳朵来。
“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理解!”普尚对着小拇指吹了一口气,卖起了关子。
“好吧,就算这世界上有神仙,干爹也无法让我信服啊!”
“你就是神仙!”
“我?要说我这体质,这叫变异,是由细胞分化异常所引起的……”
“狗屁!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上的手链,生物统一性?”普尚不屑地瞟了易尘一眼。
易尘无言以对。
“知道为什么我非要你等到这一天吗?”
“为什么?”
“怕你年轻气盛,给我惹是生非。”
“不,是缘分未到!”易尘笑着摇摇头。
“聪明!”
“干爹啊,别拿这一套哄小孩儿成吗?”易尘不觉有些滑稽。
突然,普尚的长袖从易尘的眼前轻拂而过,一缕清风扬起他挂在眼前的刘海。
呼~
视线由暗转明之际,眼前的景象令易尘难以置信——坐在对面的,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普尚干爹,是两个!
“魔术……”易尘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仍然不敢相信,可语气中再也没了先前的坚定。
两个普尚长袍一挥,同时转过身去。
呼~
两人的躯体瞬间变成黑褐色的树干,与此同时,两根树干相互缠绕,向上极速盘桓,延伸……紧接着,树干顶端分出若干枝条,枝条上逐渐长出绿色的嫩芽和花骨朵……这一刻,两棵由人化作的桃树,百花齐放!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易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呼吸都在颤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易尘大声喝到。
忽然间两棵桃树微微一颤,立刻沿着之前的轨迹退化,最后变回了两个普尚。然后,左边的普尚化作七彩光影,向右移动,最后与右边的普尚融为一体。
“傻小子!”普尚嘿嘿一笑,然后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
“干爹,这……”易尘涨红了脸,“这个……我……”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该你接受的你就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普尚瞪大了双目,开始用一种极其凌厉的目光看着易尘。
“我……”易尘的喉咙抽搐起来,欲言又不得言。
普尚的目光似乎快要刺穿他的身体。
“我信,我信,我信!”易尘的眼里滚出一滴眼泪,撕心裂肺地吼起来。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易尘仰望青天。
天呐!
“唉,真费劲……”普尚摇摇头,继续喝茶。
这时的易尘已瘫坐在石凳上。
苏夕提着开水壶回来了……
“干爹,易尘……怎么了?”苏夕显然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没什么,进行教育活动呢!”普尚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思考片刻,对苏夕说:“媳妇儿啊,你再去厢房里给我拿个坐垫来。”
苏夕会意,便又离开了。
“儿呐,你过来……”
易尘凝了凝神,在普尚跟前坐了下来。
“孩子,干爹不是有意要吓你,有些事情你迟早是要接受的。你和凡人不同,身上承载着不一样的宿命,明白吗?”
“明白……干爹,我接受!”易尘的眼里充满了哀伤。
普尚变得慈祥而温和,抚了抚易尘的后脑勺。
“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你可能得到全部你想要的,也可能痛失所爱……总之,干爹希望你能坚持走好自己的路。”
“嗯!”易尘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暖风拂过,在这个宁静的下午,大安寺的空气无比温柔,时间默默走过,不忍打扰那些有故事的人。
“关于你的前世今生……”
易尘抬起头,表情有些沮丧,又带着几分期盼。
周围的鸟叫在一瞬间息止,空气凝固起来。
“传说中的天堂与地狱,以及轮回与转世,其实是存在的!天堂,即是佛教中所说的天界,也就是的天上界,与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修罗道,以及人间界合称六道。人的灵魂历经六道轮回,永世不得解脱。一般来说,灵魂在地狱界和天上界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上善之人得以入天界,永享极乐;其余的,只能坠入地狱,万劫不复。不过,与人类记载有所出入的是,天界并非分为二十八天,而仅仅只有八天;地狱也并非为十八层,而是九层。天堂和地狱,不是孤立存在,而是彼此联通的。六道相互制约,共同维持宇宙平衡。”
易尘听罢,问到:“那这和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呢?”
普尚笑道:“且听我娓娓道来……”
“先放开那天界不说,关于地狱……也就是你的前生所在。地狱,从上而下分为两百万苦独地狱,、四百万鞭绞地狱、八百万暗黑地狱、两千万焰海地狱、四千万极寒地狱、八千万吞雷地狱、两亿铁树地狱、四亿镬汤地狱、八亿鬼噬地狱。前面数字代表需要经历的时间,以后的代表所要接受的刑法。人的灵魂坠入其中任何一层,都是极其痛苦的……”
普尚喝了口茶,然后紧紧锁住易尘的目光……
“在你转世之前,焰海地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焰海地狱的中心,有一件镇狱法宝——燃魔舍利,燃魔舍利本是普贤王如来的趾骨,在地狱开创之时,用以普照佛光,度化亡魂,已在那火海上方已经悬浮了数百亿年之久。不想舍利在感化灵魂的同时,也从火海之中获得灵性,之后便化作一缕人形魂魄,在火海之中游荡。燃魔舍利不惧火,却眼见亿万亡灵在火海之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它心生慈悲,认为自己虽作为传递佛法的工具,却完全没有拯救那些备受煎熬的亡魂,便想亲自修行,参悟真正的佛法。阎王知道后,百般劝说燃魔舍利变回原形,继续履行他的职责,却遭到它的拒绝。阎王无奈,只好请来燃灯老祖。燃灯老祖见燃魔舍利难能有求佛的可贵意志,便允许它转世成人,去人世间走一遭,等到真正领悟救世的奥义之时,再回去予以答复。。”
“您是说,我就是燃魔舍利转世?”
“不错,你的意志,便是燃魔舍利的意志,你手链中封存的趾骨,便是它的本身。”
“所以,在我的身上才会发生这些奇怪的现象?‘
‘燃魔舍利在火海中度过万万世之久,早已百火不侵,不过一旦意志与舍利分离,两者都有被焚毁的危险,所以,切记,舍利子千万不能离开你的肉体!”
“原来如此。。不过干爹怎会了解这些事?”
“嘿嘿,暂时无可奉告,等到一定时候,你自会知晓!”
易尘听完这些,是喜是悲,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这天方夜谭般一席话,倒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传说中的神鬼世界,在一瞬间降临在自己身上。面对未来的将要发生的一切,他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命运,真是令人唏嘘。多么荒诞啊!
易尘不禁苦笑。。
“不过,干爹还要交代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