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放下背包,在湖边坐了下来。
易尘将几人唤到一起,用树枝在沙滩上描了一下路线——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今天之内,我们要绕过噶党湖,向北再走二十公里。”
胖墩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不行?要不要我驼着你走?”孙老头侧目。
“喝,不用,怕把你一身老骨头胖墩压散架喽!”说完胖墩还故意讥笑了几声。
“行了行了,你们有完没完,狗见羊似的。”易尘有些不耐烦,然后他接着说:“今天之后,我们就基本进入了无人区,是人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那边具体有是什么情况,我也无从知晓……然后,估计再走个两三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胖墩听闻,刚有所脸色,却冷不丁看到孙老头嘲讽的眼神,便强行掩了过去。
“我们在这里续点水,赶快上路吧!”贺离道。
大伙点了点头,开始屈身蓄水……
“哎呀!”胖墩突然惨叫着跳了起来。
众人一惊,将目光聚集到暴跳不止胖墩身上——只见他右手食指被一天半尺长的鱼牢牢咬住,任他怎么甩,那鱼就是不放开嘴。
“疼疼疼疼……我说你们都快来帮帮忙呀!”
“哼!”孙老头冷笑一身,起身将胖墩按住,两根手指在鱼肚子上一掐,那鱼便摆着身子,跳回了湖中。
胖墩呼呼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摸着手指上的血印子道:“真他娘的倒霉,喝口水都能被鱼咬!”他想了片刻,接着说:“不过这鱼咬人的情况,在噶党湖还真没发生过,今天真是奇怪……”
“这鱼是什么鱼,看起来牙齿还挺锋利的。”杜文彦问。
“是鲈鱼吗?”易尘道。
“不可能,怎么会有鲈鱼,我们龙庄人在这里捕到过的鱼,只有“闷头黄”,也就是一般的草鱼,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鲈鱼呀。”胖墩说。
“那就奇怪了,这鱼看起来生性凶猛,应该不可能出现在物种单一的噶党湖,怎么……”
孙老头看了看湖面,然后心生一法——他伸出手掌,稍微运力,紧接着拍向湖面。
随着嘭地一声闷响,一群身披银光的鱼被炸上了天,然后悉数落到湖边。
“奶奶的,还真全是!”胖墩一阵惊叹。
孙老头捡起一只鱼,递到胖墩跟前,说:“就是这东西,见过吗?”
胖墩摇摇头,其余几人亦表示没见过。
众人开始仔细打量起鱼的模样——它们的长相极其奇特:鱼头上长着一根能够收缩的短须,布满尖刺的鱼鳍从头延伸至尾,它们的牙齿锋利,嘴唇丰厚,最为奇怪的是,肚子最下方还长着一块乌黑色的鳞甲……
“绝对是鱼中霸王!”杜文彦不禁惊叹。
孙老头点了点头,道:“如此具有攻击性的鱼,居然生存在温润的噶党湖中,看来,你们对此湖还知之甚少哟!”
“你们看,那是什么?”贺离指着湖心。
“漩涡?”易尘用手遮着阳光,极目向远处。
“还真是……”杜文彦也附和起来。
“无风不起浪,没想到在这山沟沟里还会出现漩涡!”孙老头有些警惕。
“难不成是湖底漏了个窟窿?”易尘挠挠耳鬓。
孙老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这就好解释了,这‘霸王鱼’一定是从别的地方而来。”
“那又怎么样,你难不成要下去看看?”胖墩道。
孙老头没理胖墩,将背包上的安全帽解下来,朝湖心的漩涡扔去。安全帽准确落到漩涡中心,一下便没了影。
“你干什么?”胖墩一脸茫然。
“跟你没关系!”孙老头不屑与之多言。
“喝,还以为我真感兴趣似的……”胖墩憋着气默念。
“行了,我们出发!”孙老头将头发一抹,便率先开路。
五个人进入丛林,向北一路前进。
树叶之繁茂,遮天蔽日,偶有三两狐猴啼声传来,令人心生哀怨。
道路已经被草木掩盖了,孙老头走在最前面,徒手牵扯挡在前方的藤蔓和荆棘。湖光逐渐消失在树缝中,黑漆漆的树林,望不到尽头。众人不得不打开手电,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如同行走在黑夜。
吱,吱……
林里可不安静,到处都是昆虫的鸣叫,久而久之,甚至有些恼人。
杜文彦和胖墩走得满头大汗,各种木渣和植物的绒毛钻进后背,让人奇痒难忍。胖墩一急,竟直接将水淋到头上。
也真是随意……
几人默不作声,只管行走。地上厚厚的一层树叶,被踩得擦擦作响。各种声音混杂到一起,再加上前方的未知,以及炎热,几人烦闷到了极点。
时间似乎过得极其缓慢,然而从离开噶党湖开始,三个小时便过去了。
“哎呀,这林子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怎么偏偏就走到了这个鬼地方。”胖墩抱怨到。
“胖墩叔啊,你再忍忍,估计再走两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易尘扶了一下背包,提了口气。
“那你说桃儿会走到这种地方吗。我看不能……”胖墩道。
“为什么不能,你看到湖边的脚印了吗?”易尘反问。
“没有,哪有脚印?”胖墩一脸茫然。
众人见状,纷纷笑了起来。
“哦,估计是被霸王鱼咬傻了!”孙老头开始调侃起来。
胖墩很是尴尬,心想自己竟是唯一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的人。
“得得,你们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被鱼咬是我的错么,真是……”胖墩捂着肿胀的手指头。
沉闷的气氛由此得到一些缓解,几个人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易尘想了一下,问到:“胖墩叔,阿桃是怎么学的巫蛊术啊?”
“据说是从巫娘那儿学的,但巫娘从来没有承认交过她一招半式。想来应该是偷学的吧。”
“那她的思想也太成熟了些吧,六岁大的孩子,其心智叫我们这些大人也比不得啊!”易尘变得更加好奇,众人也纷纷竖起耳朵。
“你们不知道,桃儿啊,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要说她的出生,实在太奇怪了。几年前的腊月时,那天她爹娘结婚,可到第二天,她爹,也就是二爷的三儿子,醒来发现她娘头上戴着一个鬼罗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太诡异了!”胖墩神情有些紧张。
“然后呢?”杜文彦有些迫不及待。
“然后,桃儿他娘就怀孕了……可是,才两个月,桃儿就出世了……”
“两个月!”
众人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胖墩身上。
“是的,就她娘的只有两个月,这事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都不相信……可是令人更加寒心的事,桃儿出生第二天,她娘就无缘无故地溺死在家中的水缸里!紧接着她爹也疯了,一个人跑了出去,至今也没个信。阿桃当时就手掌那么一丁点大,眼睛都没能睁得开,爹娘都还没见着啊。但不过老天还是稍微开了一下眼,让桃儿活了下来!”
贺离叹了口气,不禁伤感起来。
“之后可就神了——桃儿自降生起,就从没哭过一声,没尿裤子上一次,她满月之前喝黄牛奶,满月之后便开了斋饭,三个月时开口说话,四个月时学会走路,五个月时就去田里捉青蛙了!”胖墩眯着眼,开始陶醉其中,甚至还有几分自豪。
“我的天,神了!”杜文彦感叹。
“突然觉得,甘罗和曹冲都成了蠢才!”易尘道。
胖墩继续说到:“桃儿自懂事起,三天中有两天都在山林子里跑,胆子奇大,聪明绝顶,有一次,她大晚上的居然拖着一只豺狗回家。还有几次,她居然戴着鬼罗刹去墓地里过夜……我的天……”他打了个激灵。
“诶,我们出发前好像也没有看见家中的鬼罗刹吧?”贺离道。
“准是被阿桃拿了去!”杜文彦拍拍脑门。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怎么担心过小丫头片子!”孙老头笑着摇摇头。
“也对,或许担心是多余的……不过这一条路,非同小可,也说不准啊……”易尘语气中透露着担忧。
“别拿阿桃和某些人相提并论!”说着孙老头将目光打向胖墩,别走一番味道。
“老骨头,你嘴欠得很啊!”胖墩直起腰杆,面对孙老头。
“怎么……”孙老头故意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胖墩一下子没了底气。
大伙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五个人再次沿路朝前行进了近两个小时,却丝毫见不到任何光亮,大伙早已腹空,饿得前胸贴后背。
“都已经快六点了,怎么还没走出去,咱们该不会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吧,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虫蛇鸟兽这么多,真让人遭罪……”胖墩走在最后,又是一阵念叨。
“走快点,胖猪!”易尘道。
“走快点,胖猪!”杜文彦接着道。
“走快点,胖猪!”孙老头再次重复。
“走快点,胖猪!”没想到贺离也插了进来。
“走快点,胖猪!”
……
几人重复念着同一句话,显得很反常,也很诡异。
“你们这是……”胖墩没有生气,反而越来越淡定。
慢慢地,他开始意识到——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