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地上还残留着一些余温,上百具金毛猿尸体已化作零散的白色炭灰。
清脆的鸟叫声准时在空山中响起,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小猿猴窝在贺离怀中,尚在熟睡。
杜文彦已经打起小盹儿,易尘和贺离倚靠在巨石上一夜,也沉默了一夜。
大概是一切来得太突然……
人只有在冲动之后才会发现自己有多么鲁莽!
还是易尘打破了沉默:“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嗯?哦……好。”杜文彦惊醒。
“来,贺离,爬上来。”易尘蹲下身。
“不用,我自己能走。”
“你的扭伤还没好,上来吧!”
“不,我能行。”
“上来,不要犟!”
“说了不用!”
也不知道为何,贺离的态度变得出奇的强硬。
“那好吧,自己小心。”易尘转过身去,看起来很失望。
“贺离,你能行吗,还是让易尘背你吧,要不……我来也行,我力气比较多!”杜文彦说。
“不用,真的。”
贺离笑笑,将小猿猴递给杜文彦。
“那就走吧,别耽误时间。”
易尘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果断开路……
贺离走得很吃力,两百多阶石梯走了四十分钟。
来到丛林时,天已经大亮,月亮在空中变成透明的薄饼。
山中湿气很重,清晨的露水令泥路变得湿滑。
“贺离,你能走吗?”杜文彦显得很担心。
“能!”
没想到贺离刚一踏上泥路,因为受伤的脚难以支撑,整个人便失去重心,向前倾去,杜文彦脸一青,伸手去拉贺离,去抓了个空……
幸运的是,她抱住了前方易尘的脖子,才没摔到地上。
贺离扶在易尘的背上,一阵娇喘……
易尘嘴角一扬,心里窃喜。
“怎么样,还犟吗?赶紧上去。”说着他再一次蹲下身。
贺离吃力地将身体直起来,然后轻轻推开易尘的背……
“不,不要你背……”贺离将头转向杜文彦,“文彦,你背我好吗?”
杜文彦愣了一下,随即使劲地点头,难以抑制内心狂喜。
易尘听言,心似被刀刺。
“你自便,我不伺候了!”
他腮帮子一鼓,紧握着发烫的拳头,头也不会地走了……
“易尘,你等等啊……易尘!”
任杜文彦怎么喊,易尘都没有扭头的意思,直至消失在黑色的树林里。
此时小猿猴被惊醒,吓得躲到杜文彦脖子后面。
“算了,我们也走吧!”贺离强行挤出一个微笑。
“哦……”
于是杜文彦背上背着贺离,头顶小猿猴,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走进丛林……
“贺离,咱们确定要把小东西带回去吗?”
“嗯,它的家人都死了,太可怜……”
“哦……不过话说,你是不是得了和易尘一样的病呀,不,应该是天生就会什么仙术。以前没见过,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东西,不过这回……”
贺离为杜文彦擦擦汗津津的脸,没有说话。
“算了,管你们是神是鬼,反正都是我杜文彦的朋友,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放心吧!”
“嗯……”贺离为杜文彦理了理头发。
杜文彦满意地笑笑,步子走得越来越大。
小猿猴扒在杜文彦头上,一颤一颤的,似乎很享受。它好奇地睁大双眼,盯着贺离的眼睛,嘴里“呼呼”吹着口哨。
贺离一下子被逗笑,对小家伙做了一个鬼脸。
呼呼呼~
小猿猴变得更加惊奇,将脸贴近贺离的头,摸了摸她的鼻子……
“贺离啊,这小东西以后就跟着我们了,也算是我们的宠物,我们是不是得给它取个名字呀?”
“也是……”
小猿猴在杜文彦头顶和贺离大眼瞪小眼,很是可爱。
此时阳光正好爬过前方的山头,一束阳光从树缝中射到两人身上……
杜文彦一下子睁不开眼,然后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闪过。
“向小午,朝着中午走的意思!”
“你是说,小家伙的名字?”
“太别扭了,就叫小午好了!”
杜文彦想想,点了点头。
“也好,就叫小午。”
“小午,小午!”贺离对小猿猴试探到。
小猿猴向听懂了一样,打了个口哨,兴奋地抓扯杜文彦的头发。
“啊哟……小午,住手啊!”
杜文彦疼得大喊起来,没想到小午抓得更欢,疼得杜文彦小跑起来……
“啊,小午!!!”
树林里只剩杜文彦的怪叫和贺离的笑声,还有,小午的哨声……
杜文彦像打了鸡血似的,一路没有停歇,过了两个小时,便将小午和贺离风风火火地驼回了龙庄寨子。
“文彦,放我下来吧。”
杜文彦将贺离放在地上,喘着粗气,累得直不起腰来。
“谢谢你啦,不过你还行吗?”
“哎哟,还真不行了……”杜文彦抓着胸口,看起来很痛苦。
贺离急道:“那要不,先坐下来歇会儿,快!”
“不用,亲亲我就可以了……”杜文彦埋着头窃喜。
“讨厌!”贺离扭头便走。
“别啊,开玩笑的……”杜文彦跑上去边哄边陪笑脸。
他斜着眼瞄了瞄贺离的脸色……
怎么回事,这么阴沉,真是较真!
“好啦,贺……”
“别说话,不对劲!”贺离皱着眉。
杜文彦一听,不知所以,不过随即便紧张起来。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
“香灰……”
“嗯?”
“你看地上,洒了香灰!”贺离指着地上。
杜文彦一看,石板街上还真有一道细长的灰白色粉末,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
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香灰……怎么了?”杜文彦有些不敢看贺离的脸。
“有人,有人……”贺离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人怎么了?”杜文彦的背脊骨开始发凉。
“有人……死了……”贺离眼神中散发着无尽的恐惧。
“有,有人死了?”杜文彦小心翼翼打探贺离的眼睛,然后很没有底气地说:“生老病死的……不,不也正常吗?”
“不,死于非命!”
贺离收起泪光,眼睛中射出两道寒气。
“走!”她跛着脚,用最快的速度朝前走去。
“贺离,你去哪儿?”
贺离没有说话,柳眉紧皱,凝着脸,显得无比担心……
杜文彦不敢在说话,跟着贺离的脚步,沿着街道不停追赶着……
站在街头,几乎所有人家的概况都能看得到。
“那是……”
杜文彦朝梁子上望去,二爷家已经被村名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那里人潮涌动,一片嘈杂,啼哭之声不绝于耳……
“喝!”杜文彦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吧……”
“走,去看看!”
贺离强忍着脚痛,朝二爷家赶去……
二人来到二爷家,拨开人群,挤到堂屋里。
眼前的景象令两人呆住了……
易尘守在一个尸体旁边,表情呆滞。尸体躺在凉席上,从头到脚盖着白色粗布。几盏烛火在阳光里有气无力地飘摇,两个女人伏在尸体上,失声痛哭,还不停念着令人听不懂的苗语……
“易尘,地上的人是……”
杜文彦极度不安,明明已经猜出了答案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是谁你不知道吗?”易尘冷冷的说。
“……二二,二爷!”
杜文彦怔了一下,然后疯狂地冲到尸体旁边。
易尘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杜文彦扯着易尘的脖子喊。
“我不知道,回来时就已经这样了……”易尘的双手垂在地上。
“二爷……”杜文彦没忍住眼泪。
贺离瘫软在门口,呆望着冰冷的尸体,想哭却哭不出来。
“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出来……”
易尘狠得咬牙切齿,眼中浮起红光,双手
紧拽裹尸布。
嘭!
一声闷响,裹尸布瞬间化为灰烬,二爷的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几片黑色的布灰洒在青紫色的脸上。
“啊……”
看到尸体的杜文彦吓得坐到一旁。
二爷的死相极其怪异而恐怖!
二爷双目大睁,瞳孔张得极大,眼角布满的紫色血丝,一直蔓延到嘴边。他的嘴极夸张地张着,两排棕色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嘴角边上还残留着凝固的白沫。
二爷是被吓死的!
更令人吃惊的是,二爷的躯体被居然拧成麻花状,骨骼尽断,腹部迸出一段大肠,血水早已流干了。并且,他的右手还极为怪异地保持朝前指的动作……
不少人见状,忍不住捂着嘴跑来,在远处呕吐起来……
“啊!!!”
杜文彦崩溃了,泪水和鼻涕混起来,流了一身。
“是谁,是谁……”
易尘不停念叨着,走出房间,几个胆大的村名找来白布,重新将二爷的尸体盖上。
“二爷!!!”贺离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悲哀得令闻者尽数心碎。
……
直到下午,村名们才将二爷的尸体收拾好,放进棺材。
棺材死沉沉地摆在大堂中央,好似冤死的二爷静静坐在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中,无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