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多月时间一晃而过,在整颗星球不遗余力的支持下,飞船的修理和整合资源工作都进入了尾声。唐冲的修行也有极大的突破,她已经站在了聚灵层的门槛之外,只要一个契机,就能推门而入。
这一日,唐冲带着小蝴蝶前往崇山。在深山老林里,有一个地方对她们而言意义非凡,那就是元先生的秘密基地。
唐冲自不必多说,在那里,她有了黑凤这个好闺蜜,还得到了来历成谜绝大部份功能也都还是谜的“元始号”。
而黑凤,那个庇护了她悠长岁月的小小山洞,等同于她的另一个家。在那里,她安全而缓慢地吸取刻画于星元玉髓之上聚灵星阵所导引而来的虚空灵元,安全而缓慢地成长,直到唐冲把她带走。
也许一两个月以后,唐冲和黑凤就要离开蓝野星,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们旧地重游是必然。
而必然的,在秘密基地所处的小山洞附近,她们还看见了一个人。
一方大石矗立于明镜般澄澈的小湖泊野草岸边,石上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负手而立,久久地凝望飞银溅玉的瀑布。
唐冲微微一笑,老远就打招呼:“外公!”
单雄山老人早就发现唐冲的到来,闻言便低头对她展颜朗笑。他的目光掠过翩翩飞在唐冲身侧的小蝴蝶,也是含笑点头。
小蝴蝶绕着老人头顶飞了十几圈,亲昵地在老人脸颊上轻轻蹭过,这才冲向湿润水汽遍布的小湖泊,欢快飞舞。
唐冲轻盈地跳上大石,站在老人身后,笑眯眯地说:“就知道您也会来这里。家里都安置好了么?”
“就为了谁去谁留,你两个舅舅还打了一架。”老人乐呵呵地回答,“搞得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群小兔崽子干脆搞了次比武。”
“我听二哥说了,这样不错。”唐冲举目望远处小瀑布,深深地吸了口水汽。应该是秘密基地聚灵星阵的缘故,这里的空气格外清鲜。
“你爸爸的伤,不用太担心,会治好的。”单雄山老人又说。
以为外公是在安慰自己,唐冲笑着点点头:“我也相信爸爸一定会好,外公您也不用总是记挂。”
“哈哈!小妮子,以为外公是在讲好听话宽慰你?”老人抚须摇头,正色说,“小冲啊,外公说的是大实话!”
迎着唐冲疑惑的目光,单雄山老人的双眼瞳仁里突然掠过两道奇光,他缓缓道:“我虽然不是预言系修行者,但机缘巧合之下,也学会了一些观人术法。我瞧你爸爸的面相,不是中年横死之相,他有后福。这点伤不会要他性命。”
“倒是你!”单雄山老人脸上是面对唐冲时从来没有过的凝重表情,声音也格外低沉冷肃,“小冲,别的还好,你要记着,千万远离……”他顿了顿才说,“完美贵族!”
“什么?完美贵族?!”唐冲蓦然失笑,“外公,那是在神圣帝国也位于最顶端的超级大贵族。我虽然是纳尼亚亲王之女,但和他们的距离,仍然好像天与地。而且,在咱们这个偏僻星域,是不可能会有完美贵族莅临的。”
“小心无大错。”单雄山老人摇头叹息,“小冲啊,你天赋过人,是有远大前程的修行者。而神圣帝国是所有修行者都渴望前往的顶级文明,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功法最好的药剂最好的装备,等等等等一切最好的修行资源。如果有机会,我建议你去帝国一行,也许会有收获。”
“但是!”老人再度告诫:“你一定要远离完美贵族。尤其是,不能与任何一个完美贵族有情感纠葛。你应该知道,完美贵族只与完美贵族通婚。哪怕是人工完美贵族也没有成为一个完美贵族家庭主母的资格!”
“你表面谦逊,内里却有男子一般的铮铮铁骨,想必绝不肯屈就。”单雄山老人的目光满含担忧,“小冲啊,千万千万记住外公的话!我听元先生提起过,完美贵族这个阶层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执拗。执着过头难免成病,真要发起狂来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唐冲嘴角微抽,却由得老人唠唠叨叨了好半天,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完美贵族不是好的结婚对象,要望风而逃,最好在他们经过时能屏住呼吸,以免吸入和他们一样的空气。
虽然她已经十八岁了,但是谈婚论嫁还早得很。而且,因幼时经历,她对婚姻已经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抗拒心理。她甚至曾经想过,这辈子她也许要一个人度过。修行者么,多的是人独来独往。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唐冲说:“外公,反正我们出去以后都在一起,您可以随时监督我啊!”
老人幽幽叹息,摇头,满脸的惆怅:“妮子啊,外公老啦!修为呢,能爬上中阶就已经到顶了。外公陪不了你太久,以后都要靠你自己。更何况,你已经是大人了。不管是外公还是你爸爸,都没有资格再对你要走的路指手划脚。”
外公向来乐天知命,此时情绪如此低落,唐冲想也许是因为老人不舍故土的原因。但她以前也劝过老人,不如就在蓝野星安享晚年的好。可老人的话让她无法再劝——身为修行者,没有见识过星海大宇宙的无限风光,就算死了也难以闭上眼睛。
唐冲正想着再怎么劝劝老人,忽然老人咧嘴大笑,对她好一阵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不过呢小冲,万事无绝对。所谓福祸两相倚,也许完美贵族不是你人生的槛,而是助你一飞冲天的翅膀!反正凡事你随着本心去走,就算真的逆天而行,又有什么大不了?修行,修的本就是己身己命。自己握住自己的人生,才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唐冲无语,外公这一大通话前后矛盾,到底要不要她听嘛!?不过,“自己握住自己的人生!最正确的一条路!”她反复咀嚼这话,慢慢竟似痴了。
单雄山老人哈哈一笑,施施然跃下大石,缓步离开。唐冲怔怔地望着水流不息的小瀑布,忽然盘膝坐下,运转功法,竟是要冲击瓶颈。小蝴蝶翩翩飞来,安静地栖息于一朵粉白花儿花瓣上,为她护法。
这一天,蓝野星凡是先天七段以上的修行者都不约而同望向某个方向。那里,骇人的气息在不断暴涨。
足足酝酿了一天一夜,终于,那气息攀到了顶点。猛烈的无声的爆炸似乎在他们脑海中发生,震得他们元气大乱,难受至极。之后,气息刹那收敛,再也寻不到丝毫痕迹。
唐冲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满脸的喜悦。终于到了中级中阶聚灵层,她成功凝聚出了意念投影,迈出了通向修行巅峰至关重要的一大步。
她能够“看见”,她那小小的意念投影就是她自己的缩微版。小小的投影在她的意念之海里纵情飞舞,似乎也在欢呼新生。忽而,投影静止不动,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唐冲也觉得自己听到了某种声音。
嘭嘭嘭,嘭嘭嘭。
是谁的心跳声音吗?
小小的意念投影忽然飞向意念之海的某个方向。唐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投影直奔那里,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去,一定要去!
片刻后,投影停留在了一大片如云似雾的莫名氲氤里。唐冲既惊且骇!这是什么?它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意念之海里的?!
她沉下心神细细回忆,猛然想起,就在她从意念层突破至聚灵层的刹那,似乎,好像,第一次凝聚意念投影而被投影吸引来的虚空灵元里,就夹杂着这么一小团云雾不分的灵元?
但究竟是不是这样,这团云雾是不是灵元,唐冲都不能肯定。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地以投影触碰那团云雾,意念之海轰然震荡,投影被震退老远,而她自己的真身竟直接晕过去!
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所获。浩瀚壮阔、神秘玄妙、无穷无尽,这是一刹那之间她捕捉到的信息。除了小蝴蝶,她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自己意念之海中的异样。是好是歹,自己担着!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日,改头换面了的“英雄号”再度升空!
“……我很喜欢这颗星球,它有着白云飘飘的晴朗天空、绿色的草地和蓝色的海洋。一切似曾相识。更奇特的是,我在这颗星球上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嘭嘭嘭,这是心脏在跳动的声音吗?我不知道,我也无从查证。如果有机会,我将重回这里。也许,我能找到这个声音的所在。也许,我也能找到我的所在。再见,蓝野星。”
唐冲合上这本纸页泛黄的手写的航行日志,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日志封面上滑动,而后停留在一个类似“元”的优美图案之上,久久不动。
再见,蓝野星。也许,我同样会重回这里。
纳尼亚,我很快就会来!
亲爱的妈妈,我想你!
很想很想你!
眼睫微微颤动,渐渐有一滴泪珠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