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上海机场。
因为之前来过，对于这里也并不陌生，所以碧儿拒绝了公司派人来接她的这个安排，而是准备自己搭计程车去分公司安排的住所里。
碧儿刚想拦下一辆计程车，一个男的就把她叫住了：“碧儿？”他虽然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是神情却透露着一种自信，他很确定自己不会认错的，因为他看过她的照片。
“你是？”碧儿仰着头打量他，貌似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吧。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应该说他长得太高了，还是说自己长得太矮了。碧儿目测自己才到他胸口上面一点的位置，在心里大概标尺了一下，有183公分的身高吧。又一次在心里感概道：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是很高的，无论是女的还是男的，真是一个神奇的定律呢！
“我叫霍焰，是公司派来接你的。”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不是说了不用过来接我的吗？这样多麻烦你啊。”知道霍焰的来意，碧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刚刚还在猜测他会不会是骗子啊，毕竟现在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没有，我刚好到这附近办点事情，顺路过来的。”说着帮碧儿打开了副驾驶的座位。
碧儿看到他的举动，心里也打起了一点主意。
“介意我问一下你的年龄吗？”碧儿知道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的年龄很不礼貌，但是年轻人交朋友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究竟，一般人都是不会介意的。
“当然不介意了。我今年23岁，到公司半年多了。”霍焰很认真地回答，只是没有说起他的职位。
他觉得碧儿只是想和他打好关系而已，初到新的环境，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碧儿知道他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但是她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惋惜道：“怎么会比我很小呢？这样怎么介绍给她们认识啊。”
“介绍给谁啊？”霍焰很是感兴趣地问：“难道是要把我推销出去吗？”
霍焰突然觉得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女生很有意思，第一次见面就想着帮他介绍对象，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是应该说她太热心了，还是少根筋了，但是他却意外地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至少能让他觉得很真实。
“是有这种打算，但是得有市场才行啊。”碧儿知道她的那两个好姐妹对于另一半的要求有一个共同点：年龄不可以比自己小。对此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限制，但是个人的喜好，她也是不能干预的。
霍焰除了身材好之外，连相貌也是极好的。立体的五官，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那迷人的丹凤眼，看似妖冶，却意外储存满格的阳刚；表面的单薄仿佛欺骗了所有的人，衬衣之下的真实也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真是可惜了，这样的极品难道要被别人霸占？
“我怎么可能没有市场呢？”霍焰问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天都还有一个女的跟他表白呢。
“你说的市场是全面开放的，而我指得市场是我的圈子，你懂吗？”碧儿也不怕实话跟他说了，她本身就想着将他纳入她的圈子里去的。
“这么说了你是准备把我销给你的朋友了。”霍焰一副了然的表情，拇指和食指在下巴处徘徊了几下：“怎么就没有想过内销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想法的，纯粹只是想捉弄一下碧儿。
“内销？”碧儿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我不行。”
霍焰问：“为什么你不行啊？”
碧儿笑着说道：“你对于我来说太高了，虽说我是喜欢高的没错，可是你这……不行。”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真是最萌身高差啊！
“你说我这么一个高大威猛、才貌双全的有为青年怎么到你这就跟滞销一样啊，你说你这是什么眼光啊，简直就是暴遣天物啊。”霍焰说得振振有词的，不知道的可能就以为他较真了。
“算我眼拙好了吧，我还是想想身边究竟有谁是喜欢你这一款的好了。”
“那你慢慢想吧，不急。”霍焰很有默契地顺着她说。
……
“好了，将你东西帮你放这里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霍焰看着拉着窗帘的碧儿问。
随着碧儿的动作，那一缕阳光像得到解放一般，一股劲地溜了出来，肆意地出现在每一个能够达到的角落里。
闭上眼睛，仿佛可以听得到它们的声音，那样的满足，那样的快乐，无一不在说着：我爱这短暂的自由。
黎明最终会破晓，而黄昏最终也会被黑夜取代，每个刻即短暂又永恒。
“这些我自己搞定就可以了，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碧儿由心地说着，不单是送她到这里，还帮忙拿行李上来了。虽然正常男生都会帮忙，但是毕竟这不是人家的义务，既然得到了帮助，就应该诚心地道谢，这是碧儿一直以来都坚守着的原则。
“我以为就我们刚一路过来的交情，就足以抵账你的那声‘谢谢’了，只是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客气。”霍焰一脸无所谓道。
碧儿只是看了霍焰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一件一件将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可以当作你是在夸奖我懂礼貌吗？”顿了顿又说：“这里很干净啊，都不用再打扫了。”
“嗯哼。”霍焰就近用手指划了一下吧台，看着没有沾染灰尘的手指，想了想道：“应该是房东太太来打扫的吧，据我所知公司是不会干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的。”
“要不要带你去拜访一下房东太太？听说她是你们那里的人，现在是独居一人，平时都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来往，但是我觉得她一定会喜欢你的。”霍焰说得若有其事
“你和她很熟吗？”比起她和房东太太可能是老乡，她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霍焰对于房东太太那么了解？难道说他着住在这里？
“我调查过的嘛，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大设计师，我怎么能让你住在不明不白的房子里呢？”霍焰不忘本质，依然把碧儿捧得高高的。
碧儿被逗得笑了一下：“好了，你回去吧，我等下自己过去拜访一下就可以了。”
“好吧，她就住在隔壁。”霍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吧，别忘了我们除了是同事之外还是朋友，明白吗？”
“知道了，快回去吧。晚了的话，你老娘要担心了。”她可没忘刚刚那一通电话，只是想不到他还是一个妈宝来的，有些美中不足。
霍焰随即想到了刚刚他随口说是他老妈的电话，瞬间一阵脸黑，虽然不是事实，但是叫他怎么解释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只得默默地走掉。
看着霍焰走掉之后碧儿才想起没让他带点她们那里的特产回去，不禁有些自责，人家可是帮了好大的忙的，结果连见面礼都忘记给人家了。
碧儿想着明天给也是可以的，要不等一下去外面转转，看有没有好玩的东西，然后买来一起送给他得了。
……
经过碧儿一番收拾完之后，原本缺乏人味的房子一下融入了她的气息，她的私人物品被摆放在每一处显得空荡的地方。暂时还不习惯此处陌生环境的她急需要在这房子里打上标签，她就是希望那些熟悉的物品能够冲淡这别样的气息。
不得不感叹这个房子无论是从设计上还是从年代感来说都是很有味道的，是最典型的上海老房子，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住到这样的房子里来，哪怕只是短暂的拥有，她也满足了。
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也足够碧儿去感受属于这个地方带给她的惊奇的体验了。多少佳人和才子在这里聚居过，又有多少爱国人士在这里奋战过。
碧儿不是作家，也不是诗人，她所能感受的不过就是时代对于这里的冲洗而已。
没有带走属于这里的芳华，只是让她安静地凝视着历史的变迁，新鲜的血液注入进来，然后迅速融进了她的身体，从此和她共生共眠。
这些都不是碧儿关心的，她关心的只是这里存留下来的轮廓，依稀带着昨日的味道，就像那上海滩有钱人家的小姐因追求独一无二而从国外带回来的香水，管滴沾染在迷人的锁骨处，受尽了无数青年男士的爱慕。
只是香水再持久也是会随着时间消散的，往日的风光不再，徒留下空余的瓶子在怀缅着属于它辉煌的时代。
碧儿真的很感动这里能够留下这么美好但是又惋惜的故事，也很开心能够有人把它放心里了。
她去冲了个澡后，换上衣服之后就拿着一些东西出去了。
“房东太太，你在家吗？”碧儿轻轻敲着门，连同语气都变得轻柔，恐惊扰到属于这里的宁静。
碧儿有点紧张。
她不熟知这个老太太的脾性，碧儿在心里将假设会出现的一些可能性都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就连每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提前想到了对策。
“你是？”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衣着讲究，虽然已非年轻，但是却依然美丽，脸上的光彩仿佛婴儿一般，不带任何的世俗，每个生命在她的眼中都是平等的。
“您好，我是刚搬过来的租客，我叫碧儿。”碧儿说着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迎上：“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一些特产，小小意思，希望您会喜欢。”
碧儿真的不擅长与老年人打交道，从小就和妈妈还有妹妹一起生活，家里的那些长辈跟她们很少有往来，偶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匆忙地打声招呼之后便不见了。像依偎在爷爷奶奶身上撒娇这样的场景，在碧儿看来是既羡慕同时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你太有心了，快进来。”老太太得知碧儿的身份之后便连忙请她进屋去，她的眼睛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东西，意外发现这是她的故乡特产啊。
瞬间她的心情溢于言表，心里被隐藏着的一种情感如同一颗种子般快速生长，不单单是对于故乡的向往，还有那是她只能在梦里千百遍思念而现实却止步前行的一个地方，那是她心中热情。
“喝水吧。”
“好，谢谢。”
碧儿坐到了客厅的一张沙发上，虽然有坐垫遮挡，但是碧儿还是从某些地方看到了岁月的痕迹，应该也有好些年了吧，但是却依然得到重视，从光泽上就不难看出，主人家很用心地替它保养着。
老太太看到碧儿视线停留的地方，会心地一笑：“这是我之前的主人家留给我的，连同这个房子，现在这里的摆设还是和原来的一样，我特意去保留着它，提醒我不能忘记太太对我的恩惠。”
碧儿有些吃惊，但是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主人家将一幢房子送给一个“佣人”，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因为这间屋子虽然外面看起来旧旧的，但是老房子的存在价值更高不是吗？而且主人家也是有后人的，怎么可能就外送了呢？
仿佛知道了碧儿的想法一样，老太太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来到这里，一直从一个小女佣到后来的管家，太太对我很好。一次发生变故，这家里所有的佣人都走光了，但是我却留了下来。一来是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二来我是觉得太太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一走了之。那时候我是想着等她能够学会照顾自己和两位少爷之后便离开，但是后来因为太多事情了，我也就走不了了。”
碧儿看着老太太变得很远的思绪，却还是可以感受到她那种来自内心的安详，仿佛一切风雨都已过往，余下的便是无尽的平坦。
那个年代故事，碧儿略有耳闻：“那个时候应该过得很幸苦吧。”
老太太笑了笑说：“谁说不是呢？这个家里支柱不在了，留下一个连做饭都不会的太太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少爷，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刚开始的时候太太娘家的人还会时不时地贴补一下，但是后来他们都自身难保了，也就只能靠自己了。为了维持生计，时不时就会将家里贵重的东西拿去当掉，而我也出去帮人补衣服帮补一下。虽然过得很苦，但是都很积极，他们都没有拿我当外人看待，这点我真的很感动。”
老太太擦了擦不小心泛出的泪光，她抚摸着一张四个人的合照，上面每张脸好像都是年轻的，笑容就定格在那一个瞬间。“后来为了让两位少爷出国留学，太太几乎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当掉了，包括她的一些陪嫁嫁妆。”
碧儿听着老太太说得话，脑海不禁出现了当时的那些场面，她听了几乎是一个人一生的故事。从来不知道原来有时候人的一生就只是寥寥的几句话。个中的苦难和心酸、喜悦和幸福都是别人所不能体会的。
“那是你们的合照？”碧儿从她的角度看，只是看得清上面的人数，她好奇那个曾经的富家小姐该是何等风姿。
“是的。”老太太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擦着上面的玻璃，明明就已经一尘不染了，可是她还是嫌不够干净。“来，给你看看。”
碧儿双手接了过来。
照片的前面平排坐着两个女人，左边的一个依稀可以看出来是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而右边的一个应该就是老太太口中的主人太太了。那是一个即使家道中落，却依然衣着讲究的女人，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凡受苦难的只是躯体，而非灵魂。站在她们两个后面的是摸样相似的两兄弟，年龄大致相仿，均穿着合身的小西装，头发用发蜡固定着，最是抢眼的莫过于系在脖子上的领结，甚是可爱至极。
“您年轻的时候真漂亮。”碧儿看完之后由衷地说道，虽然她也很好奇这两兄弟最后的故事，究竟是已经回国了，还是依然在国外呢？
但是她不会主动问起，哪怕她再好奇。
“谁说不是呢？”对于这点老太太还是蛮自信的，虽然当时她的身份是个下人，但是还是有不少有钱人想要娶她做小妾，可是她不愿意啊。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碧儿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很晚了，便提出了要离开。
“那好吧，如果你不嫌我一个老人家唠叨的话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我这里坐坐，喝个小茶什么的，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啊。”老太太将碧儿送到门口，握着她的说问道：“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问你是干哪行的了。”
“哦，我是室内设计师。”碧儿不确定老太太是否知道这是干嘛的，便又说道：“就是给装修房子的内部和安排家具的摆放，大体就是这样。”
“这个我知道，挺不错的工作哦，就是好像压力很大啊。”虽然老太太一把年纪，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交往，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该是要认识的东西，她也还是会好好认识的。
“还行吧，习惯了。”碧儿无所谓的说道，就算再苦再累，但是想到这是她喜欢的，那么就算苦一点、累一点都是值得的。
“那你可要好好保护身体了，毕竟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
碧儿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