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麦戴伊已识破来到他家中的这位诸蒂律师是冒牌的了。而事实也正是这样,麦戴伊早就看出眼前的这个诸蒂律师是假扮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拉菲尔在狱中自杀身亡,他的律师此时正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出现在别人的家中干涉离婚问题?因此这位律师显而易见是乔装改扮的。
“前段时间,我因事外出,这才刚刚返回巴黎,因此对拉菲尔自杀一事并不知晓。”
罗宾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或许是这样的吧。我请你代为转告贝德丽思,我根本不会考虑她关于离婚的提议。你说的那些信件,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找到。”
接着,麦戴伊朝罗宾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送客的表示,并将他送出了自己的住所。
就这样,罗宾只身一人漫步在了大街上。饱受德军炮火摧残的巴黎,到处都是一片了无生气的景象,真可谓百废待兴。街上的人们都衣衫褴褛的,法国此时就是这样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罗宾此时此刻的心情正如同这破败的城市一样惨淡,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十分轻松地把贝德丽思的信件要过来,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麦戴伊对贝德丽思的离婚要求不屑一顾,这说明他还没有利用完她,他还有着更大的企图。他的最终目的是攫取贝德丽思祖父的全部遗产,尤其是贝德丽思冒充伊沙波尔所签收的那一份,其中包括城堡、地窖和葡萄园。
从一开始,他便觊觎那片土地和城堡,那是他最渴望占有的东西。他为什么会疯狂地想要攫取这些呢?
其中的原因似乎不难想象,麦戴伊一定推断出蒙葛立在德国人进入巴黎之后,肯定将金银财宝藏匿在了城堡之中。正因为这个原因,麦戴伊才会如此对城堡求之若渴,并且让贝德丽思冒充早已去世的伊沙波尔,到公证人伯勒锡处参加会议,还签署了一些有关遗产继承问题的文件。
罗宾的头脑中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巴蒙华村。
罗宾告知贝德丽思自己未能将信索要过来,并对她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你回家去吧,虽然麦戴伊断然拒绝了你关于离婚的要求,但他不会就此事迁怒于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不用害怕他。”
随后,罗宾又向贝德丽思打听起了关于她祖父的一些事情。
“你的祖父有收藏的爱好吗?”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他是一个吝啬刻薄的人吗?”
“不,他并不把钱财看得怎么重要。”
“那座城堡里有什么密室吗?”
“没有。”
贝德丽思见罗宾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于是向罗宾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呢?”
“你丈夫麦戴伊的心中所想不是你所能推测得出来的。不过,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想法,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大白于天下的。”
贝德丽思听罢点了点头,对罗宾的话表示认同,她此时真想帮罗宾做些什么。
在贝德丽思看来,只要罗宾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大可对一切事情放心。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罗宾。
一个五岁的男孩在庭院中自己玩耍,他正是贝德丽思的孩子雪思特。罗宾走了过去,把男孩抱在怀中,亲了亲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这个孩子真是招人喜爱啊!
之后,罗宾独自回到了巴黎。
转天,罗宾骑着自行车前往蓝思森林,那里原本是一座林木茂盛的森林,现如今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草原,枯萎断裂的树木随处可见。
许多辆运送货物的卡车从罗宾的身旁驶过,扬起了一阵阵的尘土,每辆车上都是满载着货物的。罗宾不愿意与这些车辆同行,于是骑着自行车上了一条小路,并在这条小路的一头停了下来。
一个推着小车的农夫迎面朝罗宾走来,于是罗宾赶忙向他问路。
“打扰了,请问威尔奇村怎么走?”
“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农夫用手指了指对面。
“非常感谢!”罗宾又骑着自行车上路了。没过多久,罗宾便来到了一条废弃已久的战壕前。
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象,一股心酸的滋味不由得涌上了罗宾的心头,似乎炮火的声音立刻就要在他的耳边响起。
随后,罗宾又骑着自行车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小村庄。
一位妇女正在水井旁打水,罗宾骑着车来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打扰您一下,请问威尔奇·蒙葛立的城堡在什么地方?”
这位农妇一边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大声地回答道:
“你要找的城堡就在此处,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属于城堡的。”
罗宾环视了一番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饱受战火洗礼的土地。
“那座城堡……难道在战争中付之一炬了?”
“不,没有,还幸存了一些。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了,那座城堡就坐落在山谷中。”
“它是被德国人毁掉的?”
“是的,而且毁坏得十分严重。”
“非常感谢!”
于是,罗宾又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方走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其形状之惨烈,令罗宾不禁触目伤怀。
麦戴伊费尽心思想要弄到手的城堡,现如今已经变成如此破败荒凉了,想必他一定要大失所望了吧!
罗宾用手推着自行车往山谷里面走去。过了一座小桥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荒芜废弃的古堡。
城堡的院子附近长满了杂草,不过城堡的保存状况却令罗宾甚感欣慰。
城堡的入口处此时正站立着一名法国军官。罗宾对他谎称说自己是市政府重建委员会的公务员,这次到这里来是想实地勘察一番城堡的情况。
于是,这位法国军官对他部下的士官命令道:
“你给这位先生带路。”
罗宾向这位军官表达了感激之情之后,在士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城堡内部。
“在战争期间,这座城堡曾经是德军的总参谋部,因此也遭受过炮火的洗礼,所幸被破坏得还不是十分厉害。”
“还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过吗?”
“有个红发男子曾来这里参观过。”
罗宾又一次听到了关于那个红发男子的信息,这不禁令他立刻警觉起来。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个红发男子与麦戴伊是一伙的。
罗宾向士官表达完谢意后,便从城堡中走了出来,随后又回到了威尔奇村。
尽管这座小村庄离当时的战场很近,但破坏得并不怎么严重。因此待战争刚一结束,逃难的乡民又返回了故里。
罗宾信步来到村子里的一家小酒馆前,只见酒馆的吧台前正坐着几个客人,不知在吃些什么。
“可以在这里吃饭吗?”罗宾向老板询问道。
“可以,不过不要大声喧哗。”老板如此回答道,他又接着问罗宾,“来盘煎鸡蛋如何?”
“好的。”
罗宾在吧台前找了个座位坐下,又要了一大杯扎啤。
“一盘煎鸡蛋,一杯扎啤。”酒馆老板口中高声吆喝着罗宾所点的东西,好让后厨赶紧准备。
随后,罗宾开始与酒馆老板闲聊起来。
“我正在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是一个红头发的男子,他到你这里来过没有?”
“你要找的是布卢瑟尔!我和他非常相熟,不过我们也是久别重逢了。能见到他,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高兴的事情。”
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名叫布卢瑟尔,罗宾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出了这一重要情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罗宾还是打心眼里感到愉快。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吗?”
“那当然了!小时候,我们两个还一起在河边钓过鱼呢,当然也干过很多其他淘气的事情。”
“他还会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以前是做酒瓶商标买卖的,到这里来也是来做生意的。”
“他发财了吗?”
“据说收益颇丰,那些高级葡萄酒的标签都是由他负责经营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知道他的住址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们老友重逢,一见面就聊个不停,所以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罗宾用餐完毕后,就搭乘火车返回了巴黎。这次真是不虚此行,探听到了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实姓名,只要找到了这个布卢瑟尔,就不愁弄不清楚麦戴伊的真实企图。
“好,就这样,我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打听出我想知道的一切情况。”罗宾在心中如此想着。
下午6点钟的时候,罗宾在巴黎火车站下了车。刚一下车罗宾便用电话联系上了贝奈旦。
由于贝奈旦的那次鲁莽行事,致使罗宾气得不再让他当自己的部下;而这一次罗宾居然主动打电话给贝奈旦,着实让他感到欣喜若狂,因此立刻飞奔而至。
罗宾这一次交给贝奈旦的任务是跟着自己到所有印刷厂去查找一个叫布卢瑟尔的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二人找遍了每一家印刷厂,却始终一无所获,所有印刷厂的职工名单上都没有布卢瑟尔这个名字。
罗宾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家。不过,第二天中午,就在罗宾灰心丧气的时候,贝奈旦却来到罗宾的住处,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兴奋地对罗宾说:
“老板,我找到这个布卢瑟尔了!他所在的工厂叫作艾佩印刷厂,这间小型的印刷厂就在里尔街上。”
罗宾用手轻拍着贝奈旦的肩膀,赞许道:
“很好,你这次干得棒极了,我们这就去把他弄过来。”
“您打算把他抓来?”
“不错,先假装警察传讯,然后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罗宾他们到达里尔街的时候已经是2点5分了。在这条大街上确实有一家艾佩印刷厂,窗户上的玻璃脏兮兮的,门脸不大,里面似乎也不怎么大。
一条老狗卧在工厂的大门口,正在酣然沉睡,罗宾他们从狗身上跨过,走进了印刷厂。
一个衣衫褴褛,头戴一顶破帽的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打扰一下,请问艾佩先生在这里吗?”
“我就是。”
“我们想找一下布卢瑟尔先生。”
老者蜷缩着脑袋回答道:
“那家伙不在工厂里。只要活儿一多,就看不见他的影儿了,真是让人头痛啊,我打算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
“有一些文件需要他签字……”
罗宾还没有说完,这位老者又接着开口说道:
“你们到他家里去碰碰运气吧!他的家就在包嘉尔街32号,如果他不在家的话,那就一定在附近的小酒馆里。”
那条街离此处并不怎么远,所以罗宾他们先到那家小酒馆里瞧了瞧,发现那个红发男人并不在这里。于是他们向酒馆里的侍者打听情况,侍者告诉他们说:
“布卢瑟尔先生的家在旁边那栋公寓楼的四楼,靠左的那一家。”
他们二人穿过潮湿阴暗的楼道,通过楼梯来到了四楼。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吱的响声,一直伴随着他们来到了四楼靠左的这个房间。
贝奈旦按响了门铃,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再试一次。”罗宾吩咐道。
门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贝奈旦询问道。
“我们进去!”
说着,罗宾从口袋里掏出了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们二人穿过狭长的过道,径直来到餐厅。突然,罗宾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好像又来迟了一步。”罗宾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头顶上的礼帽。
只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躺倒着一名男子,正是布卢瑟尔。
“他死了吗?”
“应该是吧。”罗宾单膝跪倒在布卢瑟尔的身旁,轻轻地解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前胸赫然有一处刀伤,鲜血从衬衫的裂缝处涔涔渗出,他的脸已全无血色。
“你看。”罗宾指着刀伤处让贝奈旦看。
接着,罗宾又将布卢瑟尔的衬衫全部褪去,他身上的另外两处刀伤完全暴露出来,一处在左肩,一处在腹部。
罗宾无比认真地端详着布卢瑟尔的脸孔,专注地审视着这个麦戴伊的同伙。
正是这个人在列车上刺杀了弗利桑少校,正是这个人杀害了玛地雅思,并且让兄弟二人中的哥哥拉菲尔当了替罪羊,而拉菲尔也因此自刎而亡。
麦戴伊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最终目的,他朝思暮想的城堡和土地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邪恶计划就快要实现了,因此,他的这个同伙也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于是,为了永远地逍遥法外,心狠手辣的麦戴伊最终选择杀人灭口。
罗宾默默地注视着布卢瑟尔的脸庞,突然,一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划过了罗宾的脑海。
罗宾在布卢瑟尔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钱包,仔细地翻检了一番,在里面找到一张面值50法郎的钞票。
罗宾将这张钞票对着窗户认真地看了又看。原先那张50法郎的编号,罗宾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刚好与自己手中这张50法郎的编号完全一致。
可是,麦戴伊在将布卢瑟尔杀死之后,为什么不将这张钞票取走呢?这个疑点像一团迷雾一样始终萦绕在罗宾的脑际。
既然无法想通,罗宾只好将这张50法郎先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老板……”贝奈旦用低低的声音呼唤着罗宾。
“什么事?”
“老板,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断气。”
“你说什么?”罗宾听罢立刻又蹲下身来。
只见红发男子布卢瑟尔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气若游丝,时断时续,带血的泡沫从他的口中不停地冒出。
“他还在垂死挣扎。”罗宾自言自语完之后,开始吩咐贝奈旦道,“赶紧找一条湿毛巾过来!”
接下来,罗宾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布卢瑟尔。
“布卢瑟尔,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你能听得见的话,就眨眨眼睛。”
罗宾说完这句话之后,布卢瑟尔闭上了眼睛,然后又使劲地睁开。
这个时候,贝奈旦已经拿着一条湿毛巾赶回来了。
罗宾一边用湿毛巾为布卢瑟尔擦拭着额头,一边向他询问着问题:
“是麦戴伊对你下的毒手吗?是要杀你灭口吗?”
布卢瑟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双唇微动了几下,表明他正竭尽全力地想要开口讲几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图……”
“什么图啊?”罗宾连忙追问道。
这一次,布卢瑟尔没有说任何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嘴唇在动。
“麦戴伊是来取图的吗?”
听完这句话,布卢瑟尔的眼睛连眨也不眨。
“那张图在他的家中吗?”
这一次,布卢瑟尔眨了下眼睛。
“图在他的手中,布卢瑟尔,你再坚持一会儿!那张图藏在书房吗?”
布卢瑟尔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它在哪里呢?”罗宾非常急切地追问道,焦急得甚至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嘴唇边。
“F……然后呢?M……R,还有其他的吗?你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呢?这下完了。”
罗宾的话音刚落,只见布卢瑟尔合上了双眼,脑袋垂到了一边。
“他死了。”罗宾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F’代表的是弗利桑,‘M’代表的是玛地雅思,那么‘R’呢?代表的是拉菲尔?这也不对啊!这几个字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说的这些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不会的,肯定不会。”
罗宾一边否定着贝奈旦的看法,一边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一看到时间,罗宾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现在已经2点55分了,有些太晚了,5点钟还要赶着去见公证人呢。”
“什么公证人?”
“先别问了……咱们赶快离开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罗宾一边朝屋外走着,一边推着贝奈旦。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这具尸体不管啊!”
“这没什么,公寓管理员会处理的!”
就这样,他们二人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罗宾拦下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自己将要去往的地方。他们钻进计程车后,车立刻便扬长而去。
布卢瑟尔被麦戴伊杀人灭口,他临终之前留下了一个谜团,一个由“F”“M”“R”三个字母组成的字谜,这三个字母或许代表着三个被害者的名字,而这也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不错,肯定是这样的!”罗宾不禁为自己极具智慧的推断而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