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杰克走进康德苏的书房时,看见他正暴跳如雷地大发脾气,书本、杯子散落一地,蓝色的航海帽也被扔到一边,一见到杰克,他就大声吼道:“你这个笨蛋!废物!”
“我,”杰克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那本旧登记簿是怎么处理的?”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我,我把它当做废纸扔到公寓后的垃圾桶里了。”
“你真是个笨蛋,为什么不烧掉?”
“烧?去哪儿烧呀!”
“见你的鬼去吧!现在好了,它到了甘地手中!”康德苏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甘……甘地?他是谁?”杰克心里怦怦乱跳,胆怯地问。
“他是个芝加哥的黑帮成员,他想敲诈我们一笔!”康德苏用手向吧台后面一指,“你看,那面镜子,甘地在镜子后面装了窃听器,他知道这间书房是我处理机密事件的地方。虽然后来窃听器被我发现了,不过,我们那天土地产权买卖的谈话都被录下了。如果甘地把谈话录音送到法庭,我们就全完了!”
听到这里,杰克的脸都吓得变色了,他颤声问:“那……那该怎么办?”
康德苏喘了口气,继续说:“光有录音带在法庭上还不能作为充分的证据,那本登记簿才是最有力的证据。你可倒好!你随意地把登记簿丢到垃圾桶里,那不就等于送给他们了吗?你知道吗?你的住处也被甘地监视了!现在两样证据都落到甘地的手里了!”
“可是,你事先并没提醒我呀。”杰克一脸委屈的样子。
“嗯,是呀!”康德苏嘟囔着说,“尹文斯律师说,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你就可能坐二十年的牢,我倒无所谓,大不了缴纳一笔巨额罚金,可你就惨了,不论你怎样辩解,你也无法说清伪造登记簿来谋求职位升迁这件事。必要的时候,我只能把你抛出去做替罪羊了。”康德苏说完,脸上现出一丝狡诈的笑容。
杰克这时彻底看清了康德苏的嘴脸,他简直要气疯了,高声喊道:“卑鄙!我要去见我的律师!”
杰克的发怒让康德苏吃了一惊,他马上变了个脸色,温和地说:“噢,别激动,你还有选择余地,要杯酒吗?”
“要!”杰克气急败坏地吼道,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了圈套,他们以伪造“新月峡谷”证据为把柄,开始逼自己了,卡尔说得一点儿没错。他猛地坐到椅子上,气呼呼地说,“什么余地?”
“好,这才叫识时务。杰克,选择余地肯定有,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胆量,敢不敢‘做’了他!”
“杀了他?”
“噢,不,我可没那样说,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让甘地永远闭嘴,那么一切都会平静的。”
停了一会儿,他问道:“听说你高尔夫球打得很好,是吗?”杰克点点头,他不准备多说话,想看看康德苏有什么高招。
“如果在打高尔夫球的时候,一个球突然飞向甘地的脑袋,那应该算是个‘意外’吧?”
康德苏果然是个歹毒的家伙!
“我可以狠狠地抛个球,但抛得准不准,我可没把握。”杰克说,
“这你不必担心,”康德苏冷笑着,“甘地喜欢到山谷俱乐部打高尔夫球,那个俱乐部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可以把你带进去,你可以在那儿找机会下手。”
“真要用高尔夫球杀他?我有点儿不相信。”
“当然不是,你用球杆把他打死,然后伪造成被球击中的假象,明白吗?”康德苏有些不耐烦了,“别絮叨了,这个‘意外’的主意是我花了很多钱购买的,你快作准备吧!”
“我还得想一想,究竟做不做!”杰克说。
“那好,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坐到游艇上去考虑,我在这里等你,不过,你别忘了,如果你坐二十年牢的话,出来时可就鬓发斑白了,去吧!”康德苏说完,就把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悠闲地闭目养神了。
杰克坐在游艇上,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做还是不做呢?他想到甘地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歹徒,这里有不少人都被他伤害过,自己现在也受到他的威胁。又想到卡尔濒临精神崩溃的惨状,如今自己几乎也和卡尔一样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还想到是否应该向警方自首,可又担心会被康德苏灭口……杰克思来想去,觉得始终都逃不掉一个死,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山谷俱乐部是私人开的,面积不大,人也不多,对进去活动的人员有着严格限制。杰克去观察了两次,发现甘地喜欢一个人在俱乐部后面的球场练习打高尔夫球。球场位置非常偏僻,林木茂密。
杰克查看好地形之后,认为害人的方法天衣无缝,就努力说服了自己,按照康德苏的计策,杀掉甘地。这天,康德苏的手下带着他进入山谷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他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走进了球场,在他的口袋里,还装有一只高尔夫球,那是击倒甘地后,用以伪造杀人现场的工具。
杰克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中,静静地等候着下手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杰克看见场地里只有甘地一个人在练习打球,他迅速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和甘地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于是,他用左手拿着球杆,向甘地所在的方向击出一个球,然后假装过去捡球,悄悄地朝甘地的方向走去。等他来到甘地身后时,他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确信没有人后,他就挥起球杆,朝着甘地的右太阳穴上狠狠一击,甘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喊出来就倒在了草地上。杰克迅速蹲下来,捡起那只球,在甘地的伤口上蘸了一些血,然后放在一边,伪装成是这个球击到甘地头上,又滚落下来的样子。他摸了摸甘地的胸口,已经没有心跳了,于是赶紧把球杆上的血迹擦掉,转身向树林边跑去。他来到汽车旁,又回身目测了一下场地和甘地倒地的位置,是从第四个洞或第八个洞击出的球使甘地丧了命,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意外”!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很快,杰克从收音机里听到一则快讯:据悉,一位芝加哥黑帮成员——甘地,在山谷俱乐部高尔夫球场意外死亡。听到这里,他赶紧把收音机关掉,然后漫无目的地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天很晚了才回到住的公寓。这时,他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最后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床上,但怎么都睡不着,只是茫然地凝视着天花板。
“天哪!我究竟做了什么?”杰克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他想再喝一口酒,但看到酒杯就恶心得要吐,他想打开电视,可是已到了十点多钟,也没什么好节目了,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摇摇晃晃、转来转去,这时他才知道了什么叫“魂不守舍”。
十一点钟时,门铃声响了,他突然冒出个想法:“最好是警察,我要自首!”
原来是康德苏站在门口,看到杰克这副样子,他嗤嗤地笑了,拍拍杰克的肩膀说:“别这样,振作些!”说着,就随杰克进了屋。
“你干得很好!”康德苏夸奖说。
“我,我心里不舒服。”杰克愁眉苦脸地说。
“噢,我理解。”康德苏说着,将杰克推到沙发上,他也在旁边坐下来,“你希望那不是你干的,对不对?”他看到杰克点了下头,就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没关系,我这个人是从不会让第一次出手的人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
“什么,第一次?”杰克惊异地看着康德苏。
“别紧张,以后,你就不会对第一次杀人感到内疚了,要知道,什么事情都有个习惯过程,比方说我,这些年就经历得多了。”康德苏说这些话时,平静得就像在看风景。
“还让我干这种事?你难道疯了不成!”杰克的脸色很难看,愤怒地站了起来。
“哈哈!”康德苏放肆地笑着点燃一支烟,使劲儿吸了一口,又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儿,笑眯眯地看着杰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杰克看着康德苏的神情,内心五味杂陈,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位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会光临自己的住所,更难相信自己刚刚为他杀过一个人,他甚至怀疑那个甘地是不是对他有威胁?否则甘地怎么能接近他的海滨别墅,装上窃听器呢?卡尔说他是个容易上圈套的人,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你在想什么?是下一个陷进圈套的人吗?”杰克平静地问。
“噢,一个身心疲惫的人,一个也许送你去坐牢的人,不管你现在想什么,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康德苏眯着眼睛说。
事已至此,杰克无可奈何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成了康德苏的猎物,从伪造那份产权买卖合同开始,康德苏就让自己陷了进去,接下来,他又用荒谬的臆测,诱骗自己行凶杀人,使自己完全堕落,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歹徒,这就是他设计的一个圈套!
“可是,我和甘地并没有瓜葛,对不对?”杰克无奈地说。
“怎么认为那是你的事。”康德苏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包括这样做的原因,你想听吗?”
“谁?”
“卡尔,你该不会陌生吧?”
“卡尔?”杰克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和卡尔扯上关系,“不,不可能!卡尔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绝不会做那种事儿!”
“你错了!杰克,每一样都有关系!原先要干掉甘地的并不是你,而是卡尔,但是他在球场呆了两天,没有胆量下手。”
“你胡扯!我了解卡尔。”
“别做梦了!你知道卡尔都做了些什么吗?你办事处的账目都被他和安东尼做了手脚,即使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也逃不过我的查账员的眼睛。”
杰克沉默了。过了片刻,他摇摇头说:“即使有人盗用公款,也是安东尼干的,不会是卡尔。”
“嗯,你说得也许正确,不过我坦白地告诉你,从账目上看,根本不像安东尼挪用的公款,倒像是卡尔挪用的。”
“可是安东尼已经死了。”
“猜猜,谁最有可能干掉他呢?”
“啊?不会是……卡,卡尔吧?”杰克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真聪明!你知道吗,那是一场精彩的‘意外’!”康德苏颇有些得意地说,“不错,我是对卡尔说过,安东尼以他的名义挪用公款,这项罪名足以让他坐十二年牢,如果想保全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安东尼永远闭嘴!所以才会有他们一起去‘大峡谷’度假,安东尼是被卡尔推下去的,但在别人看来是安东尼自己跌落下去,‘意外’死亡。自那以后,卡尔就惶惶不可终日,简直像被吓破了胆。如果他能振作起来,解决甘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才又找我解决甘地。”
“完全正确!噢,顺便再说一句,如果你让卡尔也彻底消失,那么,你的年薪就是两万五千元,公司董事会也会有你一个位置。杰克,你是我信赖的人,怎么样?”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除掉卡尔呢?”
“总得要有人去做嘛!”康德苏又往杰克身边靠了靠,关切地说,“杰克,我实话告诉你,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最近卡尔的情绪很差,我担心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向警方自首,供出甘地被杀的事情,甚至还会把有关你的情况告诉他们。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安全,我是绝不会让你向朋友动手的。我倒没什么事,尹文斯律师会为我指点所有相关法律问题的,警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你就不同了,因为你……”
“行了,你就说我怎么做吧!”杰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好小子!”康德苏咧嘴笑了,“用猎枪杀掉他,你现在就到卡尔家去,记住走后门,他熟悉你的声音,解决后就马上离开!”
“警察如果知道我是他的好朋友,一定会调查的。”杰克有些担忧地说。
“没关系,杀掉卡尔之后,你只需迅速返回我的海滨别墅就行,仆人们都放假了,我和尹文斯可以为你作证,你整个晚上都在那里,这件事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你就放心吧!”
“那,我上哪儿找猎枪呢?”
“我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汽车里,我们下楼去拿。”
杰克和康德苏一前一后下了楼,康德苏小心地从车里取出一个用毛毯裹着的东西,杰克打开一看,是一支非常棒的小口径猎枪。
“小心,猎枪已经上膛了。”康德苏提醒道。
“我去取件外套,然后就出发。”杰克说。
康德苏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钻进汽车走了。
杰克蹬蹬蹬地爬上楼梯,进了公寓,冲着厨房大喊:“卡尔!”他知道卡尔一定在厨房,因为他早先曾给卡尔打过电话,让他过来。以前卡尔来时,总是从后面的楼梯上来,那样就可以把车停在杰克的车库旁。当杰克推开厨房门时,看见卡尔正面容惨白地站在那里。
“卡尔,刚才你听到我和康德苏的对话了吗?”杰克焦急地问。
“都听到了,他按门铃时,我正好从后面的楼梯上来。”卡尔声音颤抖着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简直成了一团乱麻!杰克,我为了不让你陷入他们的圈套,曾告诫过你,可是如今……唉!”卡尔叹了一口气。
“安东尼真是你推下山谷的吗?”杰克望着神魂不安的卡尔问道。
“嗯,”卡尔点了点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安东尼陷害我,我气愤极了,于是就对他暗中做了手脚,但是过后我……”
“卡尔,不必说了,”杰克打断卡尔的话,“我的柜子里也有一支猎枪,我想,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海滨别墅。”
“海滨别墅?”卡尔吃惊地望着杰克。
“对!”杰克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海滨别墅除了康德苏和他的律师尹文斯外,不会再有其他人,而且我们的事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干脆杀掉这两个卑鄙的家伙!”
卡尔点头同意。
于是,他们将两支猎枪放到车上,就像两名外出执行任务的军人一样,信心十足地向海滨进发。
“杰克,你说康德苏身上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卡尔问道。
“什么?”
“他身边没有像我们这样的铁杆朋友,或者说至交。”
“是啊,除了朋友间的真挚外,他可以说服一个人做任何事情。”
凌晨三点钟,他们来到海滨别墅,卡尔上前按了按门铃,康德苏刚打开门,就被杰克用枪逼回到书房,尹文斯律师不在。
“尹文斯在哪儿?”杰克问他。
“见鬼去吧!”康德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上楼去!”杰克向卡尔做了个手势,就朝楼上跑去,他打开卧室的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尹文斯拽起来,“你?”还没等对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杰克就一枪结果了他,猎枪的枪口冒出一股青烟。
紧接着,杰克就听到楼下传来第二声枪响,他跑下楼,发现卡尔正示意他快走,他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康德苏,就拎着枪和卡尔快速冲了出去。
汽车一直开到五十里外的一座桥上,他们才停下,把两支猎枪扔到河里,然后两个人扶着桥栏杆,默默地望着流淌的河水。
“杰克,我们周六一起去山谷俱乐部打高尔夫球吧?”卡尔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哦?”杰克先是诧异地看了看卡尔,紧接着就哈哈大笑道,“好主意!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你的邀请。”
“杰克,那周六八点钟我来接你。”
“好的。”
一周之后,在新出版的《周日社会新闻》上,刊登了这样一则报道:“一名男子在山谷俱乐部高尔夫球场打球时,被球意外击中太阳穴,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