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冬的晚上寒风肆虐,虽然我穿着一件羽绒服,但是在外面站得久了,还是冻得浑身直哆嗦。
那一天,慧子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虽然慧子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知道她也一定和我一样,冻得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我第一次逃课。”慧子对我说。
“我也是第一次。”我搭讪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一起逃课。
“你冷吗?”慧子问我。
“你呢?”我反问道,并且抬起头来瞅了一眼慧子,慧子冲我一笑。
“要不我们去咖啡店坐一会儿吧?”
“别,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要不我们去新华书店吧,那里有暖气。”
我想,也只有去书店不花钱,于是我们俩向新华路走去。一边走着,慧子一边对我说:“你还记得我摔你的饭盒吗?”
我冲慧子一笑:“记得,那次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你恨我。现在还恨吗?”
“有一点儿吧。”其实我想说:我恨你都恨到骨头缝里了——你今天黑了我一百多块钱啊。
“李嘉丽真的喜欢过你?”
“别听西风胡说,她哪能看上我呀!”
“我不信。”
“要不,她怎么去省城上学?噢,你知道吗?学校里有很多同学都认为你是封逵的马子……”
“子”字还没有说出来,慧子就生气地转过身来,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我突然想到,“马子”二字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字眼。于是改口说:“女朋友。”一边说着,一边我还笑了起来。
谁知慧子还是不乐意,她盯着我的面孔,怒气十足地说:“原来你不光学习差,人品也不怎么好。”
我知道慧子在挖苦我,看在封逵的面子上,我还是笑脸相迎,慧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害怕封逵吗?”
“害怕?封逵算什么,他又不是三头六臂。”
“那封逵让你给李嘉丽写情书的时候,你的脸都被吓白了。封逵还对我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
“我胆小?老子还不知道胆小怎么写呢!不就是封逵吗?如果他不是你的堂弟,我今天就揍他了!”
“就凭你?”
“就凭我——”慧子看我吹牛,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我们来到了新华书店。慧子说要到一楼找一些学习资料,我对这类书不感兴趣,直接上了二楼音像厅。
音像厅有一台背投彩电正在播放着美国大片。我站在电视前面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无聊。于是,走上了三楼。
在三楼美术图书的一个书架上,我突然发现关于人体摄影的图书,一时好奇,便拿了一本随手翻着。
书中的内容,令我脸红心跳。我正准备放下书,突然有人在我的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来一瞅:“啊,慧子。”
“你看什么书呢,这么聚精会神?”慧子问道。
我急忙把书放在了身后,但是就在这一刹那,慧子发现了那本书的封面,霎时,慧子的表情凝固了。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我们是那么的陌生,同时她又是那么怀疑——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但是却是真的。
“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说着,慧子转身就走。
“慧子!”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急忙追了上来。
慧子根本不理会我,她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我也加快了脚步,但是电梯上的人很多,而慧子又在我的前面,我眼睁睁地看着慧子从三楼来到二楼,又从二楼来到一楼,却一直没有追上她。当我来到一楼的时候,我急忙一阵小跑,终于在书店前的广场上把慧子拦住了。
“慧子,你怎么了?”
慧子根本不理会我,甚至都不抬头瞅我一眼。
“我……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跟慧子解释。
“不必说了。”说着,慧子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我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
……
第二天早晨,李婉晴突然找到了我,她拿着一百二十六块钱对我说:“这是慧子让我还给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西风走过来问我:“昨天你和慧子上哪去了,我还和婉晴在‘蜀则轩’里等你们一起吃饭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李婉晴手中接过钱,便匆匆离开了。我心想:管她呢,慧子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只要把钱还给我了,我才不管她气成什么样子呢!
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是在走廊上还是在操场上遇见,我和慧子,都形同陌路。
与我相反的是,自从吃过那顿饭以后,西风和李婉晴成了一对。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我们四人在班上被班主任点名批评。
2.自从西风和李婉晴比翼双飞之后,就很少搭理我了。即使是在班上,也很少和我说话。下课之后就向外面跑,体育课则逃课去看电影;晚自习,他干脆到12班去上,为此他还和慧子争吵过。
慧子与我似乎没有和好的可能了。虽然我们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所教学楼,见面的机会很多,但是我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她。即使擦肩而过,她也不会再对我相视一笑,有的只是陌生的眼神和麻木的面孔。
春天来临的时候,慧子经常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毛衣,红色背带裤,显得那样的活泼。课间操的时候,12班的同学从我们教室前的走廊里走过,我就站在窗前,看着她和几个小女生有说有笑地从我身边走过。我没有过多的忧伤,只是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春节前后,慧子上身换了一件碎花衬衫,下身穿上了米色裤脚加红色横纹的直筒裤。在偌大的校园里,这身装束甚是耀眼。尤其是封逵用自行车带着她在校园里穿梭的时候,我总是能够看到她开心的笑脸。
那个充满阳光的春天,就像一部电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记忆。导演张艺谋曾经说过:“如果说爱情有一百个步骤,我只拍一和一百。”如果我是一个导演,也许我只拍到了一,永远也不会拍一百。
《中学时代》里曾经刊登过一篇文章,用在此时,是最好不过的了。那篇文章的题目我已忘记了,只是记得里面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风情万种的六月,用它的美丽招引着每个人的倾视,而我却似走在一段漫长的冬季,那寒冷无比的冰封住所有的甜蜜,交给了上个世纪。”
记得西风认识李婉晴不久,曾经给我讲过一个脑筋急转弯。他问我:“幸运的男孩与不幸的男孩有什么区别?”我答不上来。西风就告诉我:“幸运的男孩是看着电线杆撞到漂亮的女孩身上,不幸的男孩是看着漂亮的女孩撞到电线杆子上。”
3.五一假期,我在新华书店遇到了王婉妹。那时她正在二楼查找学习资料。
她拿着一本《高二物理试题详解》问我:“汉卿,我报了一个英语辅导班,你去吗?”
我仔细一想,去年暑假,我曾经介绍王婉妹和西风参加过一个英语辅导班,我每带一个人老师给我五十元的回扣,这次王婉妹难道也想拿回扣了。
“不去!”
“为什么?”王婉妹很是不理解。
“老爸不给钱呗!”
“就为这事,我告诉你,只要你参加我们这个英语辅导班,不收钱!”
“不收钱?”我差一点儿没有把自己的耳朵给拽下来,“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报名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只要我能找来十个同学,就能免一个同学的学费。我现在已经找够十人啦。”
“那关我什么事?”
“这不,还有一个免费名额呢!”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我骗你干什么?你去吗?”
“去,当然去,不去白不去。”
第二天,我就随王婉妹去参加英语辅导班了。一进教室,差点没把我气死。不光有成绩优秀的学生,就连西风和李婉晴这样的中等生都来了。
西风看到我,急忙走上前来,点头哈腰的。我还没等他说话,就骂道:“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去年我参加辅导班的时候,还给你打个电话,今年你倒把我给忘了!”
西风见我生气了,就把我拉出教室悄悄地对我说:“你小子还不知道,我和李婉晴哪是来学习英语的?”
“重色轻友!”
“你也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搭理西风,转身就走了。
上完第一天的辅导课以后,王婉妹突然想请客吃饭。她说:“我记得去年时候,是宋汉卿请的,今年我请!”
西风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这小子,得了便宜就卖乖。他不但给自己要了三瓶生啤,还给李婉晴点了一盘水果沙拉。两个人在席间卿卿我我,表现得十分亲密,就如密月期的夫妇一般,而且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
王婉妹请的这十个人,除了我和西风以外,其他都是女生。她们哪见过这种场面,虽说嘴上不说什么,但是脸上自然表现出一种尴尬的神情。
不久,王婉妹身边的一个女生放下了筷子,推辞说晚上有辅导,便提前走了。我们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离开,王婉妹坐在那里,眼睛瞪了西风好几次,示意他收敛一点儿,但是西风都装作看不见。这时,王婉妹向我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说一说西风。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如果连我也劝不了西风的话,恐怕这余下的女生都得陆续离开。于是我倒了一杯啤酒,站了起来。
“西风,咱俩喝一杯。”
西风抬起头来瞅了我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对李婉晴说道:“咱俩也喝一个。”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跟李婉晴眉来眼去。
我一看,西风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整杯啤酒被泼出了一半。那声音,惊得我旁边的那个女生“啊”地一声大叫。
“宋汉卿,你疯了。”西风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看着腻歪!”
“那你就出去!”
“我今天还就不出去了!”
“嘁,你还是不是我的哥们儿?”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丢人!”
“看着眼馋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
“你找去啊!谁会看上你这个菜鸟?”
“你——”
“连个girlfriend都没有!”
“That,sanotherstory(那是另外一码事)。”
“你jealous(妒忌)了?”
“老子jealous?笑话,也不看看是什么人?”
“你小子,别没事找事!”
“我今天就找事了。”王婉妹一看我们两个较上真儿了,一边劝着我,一边就把我拉了出去。
其他女生一看事情不妙,也退出了包厢。
4.整整一个五一期间,我都没有和西风说过话。他不搭理我,我也看不起他。
在辅导班上,我和王婉妹同桌,好在西风和李婉晴在最后一排——眼不见,心不烦。
辅导班里有一个外教,每次上课都是匆匆忙忙。有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听懂他讲的是什么,他就已经开始布置作业了。听同学们说,这个外教,同时在给三个辅导班上课,挣的钞票自然不少。
王婉妹曾经和这个外教在教室里对过话,按说王婉妹的英语水平已经不低了,但是和外教说了不到一分钟就败下阵来。
事后,她还垂头丧气地对我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美国人吗?我要是去纽约,也能当他们的外教。”
赌气归赌气,整整一个五一长假王婉妹都在努力补习英语。辅导班的培训结束之后,她就在新华书店里买了十几张口语教程光碟,专心致志地学起了英语。
一日,我和西风约她出来吃饭,也被她推辞掉了。而后她就得了一场大病。说是大病,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我和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临走的时候,她妈告诉我:“没什么,这几天学习累的!每天她都学到一两点,睡不好觉,哪有不得病的!”
我和西风的关系就是从一次吃饭开始缓和的。那日,西风给我打电话,我一听到是他,有心想挂掉电话,但是心里又想:这小子虽然见色忘义,但是终究对我没有什么坏心,于是就答应出来。
那顿饭是西风特意请我的,让我感动的是,他竟然没有请李婉晴。
哥们儿终究是哥们儿,更何况我们是铁哥们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