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冻结反应并不能够帮助我们驱散威胁的话,那么逃离就会是下一个选择。在自然界中,我们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幅图景:一群牲畜本来在安静地吃草,突然遭到了一头饿极了的猎豹的攻击。成百头牲畜先是被惊得一动不动,然而几秒钟后,整个牲畜群开始全速四散奔逃。
在现实生活中,尽管我们会避免做出令人不舒服的举动,但是大脑的边缘系统还是会时时刻刻告诉你要远离那些不好的事物。正像在第五章中你将看到的那样,人的腿和脚会非常“诚实”地对外界变化作出反应。对于感觉异样的事或人,它们会马上退避三舍:当你想终止一段对话时,你的脚自然就会离开地面;当陪审员不相信证人所提供的证词时,脚自然就会向出口方向迈出;当有人在会议室里发表不当言论的时候,周围人会不由地转动起自己的椅子;面对不喜欢的人,我们也会下意识地想跟对方保持一定距离。这就是人类的边缘系统对于厌恶的事物所做出的自然反应。
同样地,面对那些给人感觉有些奇怪的人,我们的身体也会不由地向一边倾斜,或是稍稍背过去一点。而面对自己讨厌的对象,我们更是会干脆背对着他们,还记得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在他们婚姻的最后一年的表现吗?我想你现在不会觉得奇怪了。有时为了保持距离,人们会人为制造一些间隔上的障碍(例如突然把皮夹放在腿上,把夹克外套扣上扣子,锁上车门,东张西望等)。有时,甚至连眼睛也能够充当防御工具,比如低垂下眼帘,用手指挡住眼睛等。所有这些都是现代生活中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方法。
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令自己产生强烈负面感觉的刺激物在一起,因此,我们经常会选择和这个刺激物保持距离。这种躲避刺激物的逃离反应是人们在感受到厌恶或恐惧的时候的本能反应,具体表现就是和刺激源拉开空间和心理距离。一般来说,在我们面对的刺激具有很强的威胁性,而自己又没有能力和信心消除隐患的情况下,就会出现逃离反应。
假如你回顾一下自己小时候的某些经历,你就会发现自己曾有过一些“回避”的行为,这些行为的目的是为了远离那些可能不利于你的人和事物。从我们两岁左右能够和成年人正常交流开始,父母总是会提醒我们:“说‘叔叔好’的时候,要同时对叔叔行注目礼。”可是,当你某一天觉得这个叔叔对自己特别严厉,你一见到他就浑身发毛时,你在说出“叔叔好”三个字时便可能只是转一下头,而躯体朝向根本不会变,甚至会无意间加快步伐,拉开跟叔叔的距离。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逐渐发现很多逃离反应是不礼貌的。于是,大部分逃离反应逐渐从明显的距离变化演变成了隐晦的角度变化。这样除了能满足自己逃离刺激源的需求之外,还能在礼仪上说得通,不至于让对方下不来台。对成年人来说,比较常见的逃离反应有以下几种:
1.头部的逃离反应
在两个人交谈的情形下,你可能发现对方倾听你谈话的时候,把头转向一边,好像在观察一件什么有趣的事;稍后再转回来,听一小段,然后再转开。总之,转开的时间加起来比正面朝向对方的时间还要长。这意味着对方的眼睛开小差了,逃离你的话语。
2.躯干的逃离反应
身体的转动不仅仅会出现在多人对话情境中,还有可能出现在路遇的交谈中。当一个人不喜欢对方所谈的内容(或者是不喜欢谈话人)时,可能会将身体转向另外一个人,或者调整走路方向,虽然脸上可能还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但他心里的真正想法却是快点结束掉这个对话。
3.下肢的逃离反应
美国有位前FBI资深探员曾经在书中总结过:“从头到脚,可信度逐渐增强。”头和身体都离中枢神经系统很近(大脑和脊髓),相对比较容易控制。而腿和脚距离中枢神经系统较远,控制起来难度相对较大。
在正常交流的情况下,无论头和躯干的姿态怎样,双脚脚尖一定是指向对方的身体正面,或者双腿延伸线形成的扇形区域会把对方涵盖在中间。如果被测试人遇到足够大的外部威胁,那么更明显的逃离反应会出现在其腿和脚的姿态及小动作变化上,这些小动作也更加本能,更加可信。而在受到刺激后,表现出来的站姿反应可能是转身(其实是脚尖转向逃离方向,引导着腿和躯干被迫跟着改变朝向),呈现出一腿向前一腿向后的起跑状。
而在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其逃离反应则表现为双腿并拢。自然地朝一方倾斜,除了用于表现自己有点儿矜持之外,还可能是为了有意逃离某个人,将他驱赶出自己普通交流的可接受范围。也有可能双脚脚尖都接触地面,保持双腿肌肉适度紧张的状态,利于随时抬腿起身就走人。这两种反应,前者属于比较隐性的表现,后者属于相对比较明显的表现。
战斗反应,愤怒到极点就吹响战斗的号角
如果面对危险既不能停住不动,也无法逃跑的时候,那么人们只能选择武力反抗。事实上,战斗是这三种选择中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选项。因为它消耗能量,又有受伤的危险,将自己置于了跟敌人硬碰硬的境地。更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在现代“文明”社会中,人们早已经把“明刀明枪”转化为了“被动反抗”(比如有些人表面上答应你完成工作,背地里却消极怠工)。争吵、咆哮、向墙上扔东西、气急败坏地跺脚骂人、把鞭炮放进别人的信箱里——这些手法早就已经“老掉牙”了。因为要受法律的限制,人无法对他人实施暴力,所以有时便将暴力施向了自己(比如用手猛击、往地上摔东西、把嘴唇咬破),或者找个代替者进行自我发泄(写恶意信件或让小狗到邻居家的院子里疯跑),或者是通过身体语言把怨气表现出来。
很多时候,我们从一个人身体的动作,就可以嗅出浓烈的火药味。下巴收紧、紧握拳头、猛捶胸膛、衣冠不整、鼻孔张大等,这些都是人要打架的前兆。一个因为愤怒而做出战斗姿态的人通常会借助一些动作将自己的内心呈现出来,构成种种的战斗反应。FBI对战斗反应尤其关注,因为读懂了这些反应就可以提前做出预防措施,或武力制服对方,或言语化解对方怒气。
FBI打交道的对象大多是杀人不眨眼的连环杀手,或者身强体壮的暴力狂……因此,在跟嫌疑人沟通时,假如不时刻关注这些危险分子的一举一动,一旦他们发怒了,想通过暴力解决问题,就算是在审讯室,FBI探员也很难占到上风。而且,只要他们的战斗反应被引发,他们就很容易走向一条拒绝和FBI合作的道路。这是FBI探员不想看到的,也是极力避免的。
所谓战斗反应,就是指一个人在面对身体攻击、嘲笑、责骂、诘难等威胁行为时,怒火中烧,有了产生暴力行为的冲动。当然,这种战斗反应也会出现在那些具有攻击型人格的人身上,并不一定是被动地产生的。识别他人的战斗反应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尤其是FBI探员。只有具备了这种能力,我们才能快对方一步作出反应,将对方的敌意行为扼杀在摇篮里。
一位FBI探员在追捕一名嫌疑人,一番角逐后,二人在近郊的一处工厂门口正面交锋。这时,从工厂走出一名工人,嫌疑人快步向前,拿枪劫持他当作人质,然后向探员喊话:“给我准备一辆车,要不然就当场打死人质。”
这名探员一边口头应允着,一边密切注意嫌疑人的一举一动,期望找到漏洞,解救人质。可是,嫌疑人表现得非常专业,掩护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半个小时过去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人质突然咬了嫌疑人的手。嫌疑人大叫一声,双目怒视人质。只听见“砰”的一声,FBI探员扣动了扳机,嫌疑人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这名FBI探员发现,嫌疑人准备开枪射死人质,假如自己不出手,人质性命堪忧。于是,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开枪了,并成功了。可是,当他回到调查局后,竟然成了FBI的调查对象,因为人质向FBI投诉:“该探员不顾及我的安危贸然开枪,严重侵害了我的生命安全。”
该探员是如此为自己辩解的:“当时嫌疑人正要开枪,他的面部动作、他的眼神、他的肌肉跳动无一不说明了这点。”经过调查,最终认定该嫌疑人的确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而且有过枪杀人质的先例。最后,该探员被判定无罪。
在所有的战斗反应中,愤怒称得上最强的体现。不管引发愤怒和战斗的原因多么具体,都可以归结为个人生存、安全、尊严等遭遇到了威胁和触犯,如“同行是冤家”,便可以追溯到对生存的威胁;而“冲冠一怒为红颜”,则可以理解成对尊严的威胁。随着战斗反应的出现,不仅会体现为愤怒这一强烈的情绪,还可以预见到“不会轻易放弃”的行为趋势,也就是一发不可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