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端木卿绝吧,老夫已经替他清理了门户,那最后的垃圾,该他上场收拾干净了!”
念元勋看向迦楼,他却是若有所思,眉头紧蹙,眼神深意极深的看着那道无形的扭曲屏障,他感觉到那里面弥漫着绝望的气息,那是端 木离做好了要抱着九弟一起死的觉悟的气息…
他是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海儿给他心口的那记毒咒必定让他元气大伤,所以他只能躲在那里面诱惑九弟,就是揽着他同归于尽也好!
“我先进去探探!”
迦楼道,他不能让端木卿绝元气还未恢复就冒险进入,然而念元勋刚要阻拦,那一只有力的手就握住了他的臂膀--
“七哥,你做什么?”
“九弟?!”
迦楼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仿佛才三个时辰不见,他已经恢复完全,他手上的力道源源不断,不像是个刚被疏散了一身元气的人。
端木卿绝神采奕奕,月色映入那双冰眸金瞳,眼角勾起无比耀目的金色流光。
一切比他设想中的发生的更顺利。
但就是一切都太顺利,反而不容人放送神经,端木离不是傻子,他早就料到他顽抗不了念家军和北域军联合,所以他握着娘亲的尸骨, 用尽娘亲的妖气将他保护,造出了个这么恶心的结界--
管他在里面藏着什么,阴曹地府也好,异界鬼蜮也好,他端木卿绝是去定了!
“你们都留在外面,谁都不准跟着进来!”
端木卿绝一声令下,尽管身周尽是念家军,但谁人都不敢违抗,他顶天立地的男儿身影震摄着每一个将领,无一不对他折服--
几个聪明人仿佛猜到自己身上源源不断的力量应该就是源自于他…
“别让老夫失望!”
念元勋将手搭在端木卿绝的肩上,语重心长道。
男人邪魅的脸扬起一轮诱人窒息的笑靥,“孤王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家里的大肚婆。”
他有心说笑,迦楼都替他捏把汗,“九弟,切忌小心,端木离彻底疯了,为了杀了你,他宁愿揽着你一起死。”
端木卿绝唇角的笑意加深了轮廓--
所谓兄弟连心其利断金,手足心系那便是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北域营地
前方攻破皇宫的喜报连连来到,静静呆在营帐中等待的念沧海愁眉大开,不禁破涕为笑--
“小姐,都说不用担心的,那狗皇帝根本奈何不了王爷的,更何况还有老爷一同作战,念家军那边已经在欢呼了,又有两万大军杀上去了,围追堵截那些破网之鱼,这一次王爷是动真格的,绝对不会再给那狗皇帝一次苟活的机会了!”
小幽兴奋地说不停,念沧海跟着张望营帐外,若是这场仗就这么赢了,卿绝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了。
只是为何…
为何看着相隔不远的营地欢呼连连,欢呼洞天,念沧海的心却是一点点绕着不安惶惶,她在端木离的心脏里中了毒咒,他若死了,她便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但是就在方才的一霎,她感觉到的是更加强烈的气息,“他还活着。”
“什么,小姐,你说谁还活着?!”
小幽听不懂念沧海冷不丁吐出的几个字,“小姐,你怎么了,都说不要担心了,你瞧瞧,你的脸色又不好了。”
小幽摸摸念沧海的额头,就这么眨眼功夫她冒出了一身冷汗,好像是着凉了--
“小姐,过来先坐下。”
“幽,我好不安,如果爹爹他们已经赢了,卿绝已经手刃了端木离,但是我能感觉到端木离的气息,他还活着。”
“哎?!”
小幽一怔,一时半会儿不太明白念沧海的意思,“小姐,你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那狗皇帝做尽那么卑鄙的事,王爷肯定已经将他手刃了。”
“不,我真的感觉到他还活着。”
念沧海反握住小幽的手,神情紧张,心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不,是小姐你太紧张了,小姐,你瞧瞧你的双手都紧张得在颤,都是因为你太在乎王爷了,可是你要对王爷有信心,就是王爷不杀了那狗皇帝,有老爷的三万大军,他又怎么能活着逃出来?!”
小幽说的不无道理,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把端木离想得实在近乎于神魔,他毕竟只是个凡人罢了,一定没有让他逃脱的可能的。
龙景宫内,端木卿绝独自步入布下结界的诡异庭院中,随着脚步迈入,咔嚓一声,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道清脆刺骨的声音--
端木卿绝低头一瞧是只比他踩成两段的骷髅,再一眼脚边到处是骷髅,是尸骨有头颅…
就好像走入了焚尸场--
这里四周昏暗,没有月光,空气中弥漫着飘渺的白烟,“端木离,狗杂种,给孤王出来!!”
“别躲在暗处装龟孙子!!”
端木卿绝骂起人来大有念元勋的风范,然而四周寂寥,偶尔好像能听见乌鸦的鸣叫,周遭解释阴丝丝的寒气--
能造出这么个毛骨悚然的鬼地方,也就只有心智病态的疯子所为了!
端木卿绝越走越深,这里不存在什么迷路不迷路,因为到处都是一样的光景,光枯的大树,遍地的骷髅,忽地手边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几间屋子--
屋子的屋门残破不堪,阴风出来,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就好像那门儿随时都会掉下来--
“狗杂种,别以为同孤王耍花样就能苟活!”
“不能么?!”
屋中突然传来端木离的应答,他口吻不屑,放肆挑衅,端木卿绝当下就冲入了屋中,他知道他是有心诱/惑他进来,定是在其中布下了什么陷阱,然而--
屋中--
竟是另有一片洞天,就好像又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娘亲…”
端木卿绝情不禁地呢喃一声,因为这间屋子的摆设像极了儿时和娘亲相伴的那间屋子…
屋子的摆设是这么的简单,这么的相似,足以以假乱真,端木卿绝真的以为是自己回到了过去,然后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败的味道,教人恶心--
屋里的一片明媚不过是出假象,端木离在引诱他放松戒备。
“卿儿。”
身后走来一道飘飘渺渺的白色身影,女子身形高挑微微清瘦,面容清素却是出落的一个美人儿。
她来到端木卿绝的身后,纤长的指尖儿一只只落在他的后肩,随即又捋向他的发,顺着他的发捋着,就像小时候,他趴跪在她的膝上睡去,她就会这么安抚着让他安然入眠--
“娘亲…”
心底深处的思念被勾起,端木卿绝回过身,女子手儿贴上他俊美的脸庞,拇指眷恋地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
她的眼眸和他出奇的相似,淡淡金色的眼瞳闪着无比宽慰的笑,还有着点点勾人疼惜的泪光。
她好像是在欣喜他平安长大了,她是那么挂念他,“卿儿。”
“娘亲。”
端木卿绝握住女子指骨分明的手儿,贴着她的掌心眷恋地沉溺在她手心的温度中。
她是这么,这么的像…
端木卿绝凝视女子的眼神百感交集,他是知道的,端木离那狗杂种握有娘亲的尸骨,要制造出她的魂魄是轻而易举的--
站在眼前的女人是假的,只是个幻影罢了,触碰她,对她心生眷恋会陷自己入险境--
端木卿绝的理智是清楚的--
但是明明知道,却又无法下手,任凭任何人都会和他一样。
哪怕是假象,是幻影,因为是深爱的人,重要的人,所以他要如何用这双手将这人儿无情的杀死?!
端木离,你个狗杂种,你一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笑吧!
狗杂种,孤王会让你知道让头颅分家,大卸八块的滋味!!
端木卿绝悄然扫视着屋中的每个角落,寻觅着那隐匿在娘亲妖气之中的端木离,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他身上有着异类的味道,只要静下心来,他能找到她的,只是--
他元气大伤,现在也不过恢复了两三成,又挨着娘亲那么近,他的“嗅觉”变得很迟钝。
“卿儿。”
女子温婉地喊着他,是这样的暖心,她的眼神,她的笑靥更是让人不舍伤害她。
她的表情,像极了记忆中的娘亲,端木卿绝心头阵阵抽痛,如果不再快点找到躲在幕后的始作俑者,他一点都会渐渐沦陷入这幻局中的。
“卿儿。”
女子又再呢喃,眉宇间的小表情变得微微焦急,仿佛有着很多的话和他说,然而纵然千言万语在心头,她唯一能喊出口的却就只有他的名字。
那是等着被人救赎的眼神,那是在哀求着救救她的讯号。
端木卿绝的心隐隐地被揪痛着,他觅到她眼底深处的歉疚,她是这么,这么的不舍他--
“卿儿…卿儿…”
女子喊着,端木卿绝亦是心头繁复错杂,除了喊她娘亲不知该再说什么,明明他就是连一声娘亲都不该回应她的,但是她忽地抓着他的双臂,表情是那样的痛苦--
“娘亲?!”
端木卿绝惊呼,就在同一时间,一道白光从屋外逼来,瞬间吞噬了整座小屋,“卿儿,对不起,娘亲只能这么做。”
白光下,眼前拉开二十多年前的景象,那不是他的记忆,而是他不知道的那一段痛苦的过去--
娘亲独自站在屋后的院子里,她远远地眺望着从屋中跑出来的他,那个在寻找着娘亲的孩子,那个越跑越远,喊得越发焦急的孩子…
她是那么不舍的望着他,脚步极度控制不住就要追上去--
她眼中满满是泪,一道道如剔透的珍珠滚落下来…
“娘亲。”
端木卿绝情难尽的低喃,他多想跳入那景象里,拉回那个越跑越远的孩子,他恨不得大喊,让他知道,他要找的娘亲就躲在屋子院后。
然而他办不到,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卿儿,原谅娘亲,原谅娘亲。”
躲在屋后的女子心痛地一声声低喃,从怀间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端木卿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的一幕震颤着他的灵魂,教他心碎成片--
女子竟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腹中,深深的,不留情的,随即又残忍的拔了出来,鲜血飞溅,泊泊地往外流--
她鼻间发出嘤嘤的呻吟,就这么倒在血泊中等待着死亡将她带走。
为什么?
为什么娘亲要自寻短见?!
就在悲痛至极,更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父王…”
端木卿绝竟然看到了已经故去的父王出现在了屋后,景象中的他和此刻的他一样,心痛心碎,他将娘亲抱起,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照顾好卿儿,只有这样,卿儿才不会受牵连,卿儿是妖狼族最后的命脉,没有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出生,不要让他摘取面具,不要让他成为你最爱的孩子,只要平平凡凡的让他过上‘人’的日子,那便是我唯一的心愿…”
“娘亲…”
端木卿绝几乎瘫倒在地,娘亲是因为他而死的,为了让他同父王回到皇宫过上真正为人的生活…
“娘亲是因我而死的。”
端木卿绝自责地低喃,白光消散,女子蹲下身抱住他,女子很是痛苦,仿佛并不想让他看到那教他痛苦的过去--
“卿儿。”
看到那段痛苦的记忆,端木卿绝更加不能对眼前的“幻影”下血手了!
娘亲是因他而死,而他从不知道,他被父王接回皇宫,多年后,父王告诉他,娘亲是病故的,因为怕他伤心而一直没有告诉他。
那是个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为何就因为是妖,就不能比这个世上所容?
娘亲心地善良,从未伤害过任何无辜的生命,为何她要付上的是姓名的代价!
“很痛苦吧?”
就在端木卿绝最为脆弱的时候,一只手如剑从后贯穿他的右肩--
鲜血横飞,端木卿绝一声闷哼,女子心痛搅碎,“卿儿!!”
她喊着,飞扑向那偷袭的卑鄙小人--
“娘亲,等一下!”
端木卿绝低喝,左手抓住了那贯穿他身子的端木离的手,他就等着他的显形呢!
端木离不免堂皇,他就等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他以为有着他娘亲的妖气掩护,他会浑然不知,但显然这一击并没有贯穿 他的要害,反而陷自己于危机之中--
端木卿绝攥着端木离的手腕,大有将他的手臂折断的架势--
端木卿绝浑身爆发冲天怒气,强烈的气流教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女子也被震倒在地,见情势越来越糟,端木离忽地吹起口哨,暂短的一声,数十个禁卫冲了进来,将女子架了起来,“不去救你的娘亲么?!”
端木离是为了分散端木卿绝的注意力,才好让自己摆脱他的束缚他!
“你骗不了孤王的,那不过是幻象罢了!”
“是么?”
端木离笑得阴冷,“你没有瞧见她脚上的铁链么?”
顺着他的视线,端木卿绝这才看到娘亲脚下的确有着一条铁链,而那群架着她的人群之后,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那是阴曹之门--
“那可不是什么幻象,那是朕特地打开阴曹的门,‘请’伯母重回人间,不过看来探访的时间到了,阎罗王又来招人了!”
端木离笑,笑得残忍冷酷,端木卿绝攥着他的手腕一折,清脆的一声,他的手被折断耷拉了下来,耳边皆是他痛苦的痛叫--
端木卿绝放开那残败的臂膀,端木离的手臂自他的右肩脱离,端木卿绝不顾伤势追了上去--
该死的畜生!!
他让娘亲又一次品尝着深陷地狱生离死别的痛苦--
“娘亲!!”
端木卿绝喊着,追着,“不要过来,我的卿儿!!”女子喊着,比吞入了黑色漩涡中,架着她的禁卫们撕心裂肺的喊叫,活生生的被拉入了阴曹地府!
“娘亲…”
端木卿绝扑空,跪倒在门栏前,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揪扯入地狱而无能为力--
明媚一片的屋子顿然灰暗,所有的摆设盖上了一层灰尘,盛开芬香的花朵凋零,漫在鼻下的就只有陈旧的,腐败的味道…
“娘亲。”
“将他拿下!”
端木离又一声令下,数十个禁卫又冲了过来,可那些人怎奈何得了正在盛怒之中的端木卿绝?!
他不过站起身,抬起那一双犀利晶亮的金瞳,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禁卫就发出狼崽儿畏怯时的呻吟,真是可悲的一群杂种!
“少在那儿丢狼族的脸了!”
端木卿绝抬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那些禁卫的胸前跟着被划开相同的刀痕,鲜血破膛而出--
来不及尖叫,八九个人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端木卿绝,住手,你若还想要你娘亲的尸骨的话--”
端木离惊恐无措地大喊,他不敢去想,再放任他这么屠杀下去,他就会是那最后一个靶子--
那一句警告是有效的,端木卿绝停下了动作,转而愤怒地冲向端木离,“狗杂种!”
他低咒着,身后一群禁卫手握一只只巨大的铆钉刺入端木卿绝的双肩,“呃嗯!!”身体收到巨大重创,原本这些伤势并奈何不了他,但是那铆钉上涂抹着娘亲尸骨磨成的粉末,相同的力量抵触,越是挣扎越是无法挣脱--
转眼,端木卿绝就会锁在了一座铁架子上,铁架被施过法,藏有捉妖的符咒,他越是挣扎,捆绑他全身的铁链就越是收得紧。
“狗杂种!!”
端木卿绝恼怒不已,明明将他束缚在了铁架子上,但他那股慑人的魄力仍旧将一群人吓得腿骨发软,心有余悸。
“住口,闭上那该死的嘴,端木卿绝,你输了,你输给朕了!!”
端木离丧心病狂的笑着,放肆的笑着--
倒映在端木卿绝一双金瞳中的他狼狈不堪,那只被他折断的手儿耷拉着,腕间肿胀着越发深紫的颜色--
赢了他?
哈哈哈,瞧瞧那狼狈的摸样,他是在做痴人大梦!!
“笑吧,尽情的笑着,想要笑朕就尽情的笑吧!!”
端木离大吼着,他有心激怒着端木卿绝,分明他才是被困在铁架子上的人,他倒是拥着居高临下的眼神鄙视着他,轻蔑着他--
就像小时候一摸样,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
“不用怕你马上就要死了,朕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掉,绝不那么轻易就让你死掉!”
端木卿绝双肩上的伤口泊泊地流着鲜血,就算端木离不动手,他迟早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端木卿绝冷哼一声,毫不在乎自己身处何等劣境,金瞳中只有取之不尽的痛恶--
“狗杂种,你赢不了孤王的,永不!!”
那就像一道解不开的诅咒,端木离突然大叫起来,愤怒地仰天大喝,将整个结界震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