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眉心的中间有颗别人看不见的梅花,生来有前世庇护的灵力,换做十多年前,是被召选为圣女的绝佳人选。”
迦楼长指捋过念沧海额前的刘海,洁白如玉的前额露出,好像真的在眉心的位置折射出一朵煞是圣洁的梅花,一阵风吹来,承景宫外的绿林间,勾勒出一道修长的黑影,他早早就站在了那儿--
晃动的叶影中一双幽绿的眸子绽出危险的冷光…
生来就有前世庇护的灵力…
召选为圣女的绝佳人选…
难道她会是…忘莫离…?!
一阵微风吹来,带起林间树叶摇曳,念沧海无心地往这边转过身来,藏在树下的身影敏捷地向着深处完全隐匿起来。
“我的眉心有朵梅花?”
念沧海摸摸自己的额头,总觉得她好像曾经听到过相似的话,但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又是在几时听到的。
“为什么迦楼姐姐,你看得到?”
“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何我会幻术,又突然看得懂梵文一样。”
迦楼耸耸肩,淡淡道,从他突然不愿再以女装示人后,他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虽说他云本就拥有一身高超武艺,可是会幻术,他还真从不知道,但凡是他心里所想,就立刻能在眼前变为幻影,将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难道是他小时候学会的,九爷说过他小时候贪玩与其他孩子打架,结果被打成重伤,伤了脑袋,所以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得了。
至少十六岁前的事,他一点都记不得,记不得自己的父母爹娘,也记不得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他也没深究过,因为九爷说他是孤儿,从来就没有亲人。
“说得可真玄乎,不会又是故意逗我玩吧?哪有突然间,不认得的文字也会认得的?”
“才没呢,骗人是小狗,我这就去取易魂大法,当着你的面念给你听!”
迦楼执拗得像个孩子,说罢就一溜烟地跑进了承景宫,念沧海都来不及喊住他,其实她一颗心都挂记着涉猎大赛上的端木卿绝,是啊,不知道卿绝现在如何了?
端木离联合那数十位异国王储,肯定是要在猎场上为难他的。
想着,念沧海脚步就朝着猎场折了回去,谁想走过绿林,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横空奔了出来,毫不让人察觉得就档在了眼前--
念沧海心头一紧,脸色顿然铁青,“你…端…”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拦在眼前的人会是应该在猎场上的端木离,她差点喝出他的名讳,却又立刻收住脸上的堂皇,恭敬道:“皇上。”
端木离俊颜盈笑,绿眸半勾,“何必叫得这么生疏?朕喜欢你唤我‘阿离’。”
“皇上乃九五之尊,妾身乃皇上九皇叔的正妃,身为皇婶又岂能逾矩唤皇上的名讳?”
“呵,皇婶,这个称呼还真是刺耳,若是你那引以为傲的夫君死了,那你也不再是朕的皇婶了吧?”
“你什么意思?!”
念沧海激动起来,顾不上什么礼仪,眼神充满了敌意,恨不得要揪住他的衣襟,“呵,你就这么爱他?他到底比朕哪里好?!”
端木离情绪也激动起来,一把握着念沧海的手臂,拉着她逼近自己的胸膛,她的疏离,她的戒备让他很不痛快,无法忍受!
他是迫于无奈才将她嫁去北域,他也让御景秋转达了他真正的心意,她明明回信给他,知他了他的情谊,说会偷回丹书铁劵,与他白首到老--
为何到头一切都是谎话,呵呵…呵呵呵…爱上了端木卿绝…
为何她和忘莫离那么像,难道长得像,连心都会是一样?!
“该如何回答皇上这个问题呢,他什么都好过你,一时半会还说不完呢。”
此话一出,手臂上的力道立刻加重了几分,纵然痛,念沧海是不屈的昂着头,杏眸狠厉得瞪着他,反正都是撕破脸皮了,她可不会怕他--
“呵,好大的胆子,你是在等那半男不女的小子来救你?”
“谁半男不女,不许你侮辱迦楼姐姐!”
“迦楼姐姐?自己都未将他当做男人,又有何资格说朕?”
“你--”
他大老远从猎场跟来难道就是为了跟她斗气的?“皇上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
“回到朕的身边。”
念沧海讶异得说不上话,手儿使劲地掰开他握着她手臂的手,她拼命的挣脱,“放开我,我是端木卿绝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绿眸落在念沧海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何止背弃了对他的承诺,更是有了那男人的骨血。
为什么他用尽一颗心去爱,得到的回报却是接二连三的背叛?!
“只要你将这个孩子拿掉,朕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听到,为何要为一个终究要死的人守身一世?”
“不,发生的了,听到的,那是因为那都是真的,我不后悔,我不需要皇上的‘包容’,卿绝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们母子的!”
念沧海听不得那话中的半个字,他这是在说什么蠢话,他还不明白么?
“念沧海,你从没有了解过朕,就像你从来也没真正了解到端木卿绝是个怎样的男人,你以为他的心忘得了忘莫离么?不,他比朕爱得更深,更痛,你不过是因为这张脸才让他错以为爱上了你!”
端木离一把掐住念沧海的双颊向上顶,动作相当的粗鲁,“呸!挑拨离间是没用的,我不信你,卿绝爱过痛过,是因为他用心用情深爱过,你没有他爱得深,是因为你自私,懦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才是那个一开始就因为这张颜才爱上我的人!”
念沧海眼神狠烈地向着端木离的心口,“我看到了你的心,你的心里藏着仇恨,怨念,还有不甘,偏执,无法忘却忘莫离的人是你,是你的心还在惦念着她,你想得到我是为了赢过卿绝!”
从一开始撒谎的人就是他!
他从没向她提及过忘莫离这个人,这个曾经是他太子妃的女子。
端木离心口止不住一颤,就好像被念沧海真的看透了他的心,他甩开手将她远远推开,毫不顾忌她是有孕在身的女人,“呵,你跟那小子一样也有通天眼了?”
念沧海狼疮向后跌跌撞撞所幸没有摔在地上,通天眼?
“你早就认识迦楼姐姐了么?”
“这让你很惊奇么?呵,端木卿绝从未告诉过你那个迦楼为何会失忆吧?”
“失…忆?”
端木离笑得阴狠,他故意是在卖弄玄虚。
“我不信,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念沧海绕开他,却听他冷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也许不信为好,有时真相是很伤人的,也许有朝一日谎言大白于天下,那些曾经可以为你连命都可以付出的傻小子,就会突变成另一个人,恨不得将她杀死,送你入地狱!”
眼前因为端木离的警告,出现一副血腥杀戮的画面,画面中的人正是迦楼和自己,迦楼的手沾满了鲜血勒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信,我不信…”念沧海慌乱的迈开脚步,端木离疾步追上,一只手握紧她的腕子,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粗鲁的待她,而他曾小心翼翼将她护在怀内,谁都伤不得。
“放开我,端木离,放开我!”她大喊着,紧要关头迦楼从承景宫里飞奔了出来,“丫头,谁在哪儿?!”
端木离一只手已经抬起要打晕念沧海,“迦楼姐姐我在这儿!!”
念沧海看到端木离抬起的手,若是和他硬拼,她根本没有胜算,所以得赶在他下手之前得到迦楼的救援--
“丫头!”
迦楼行步如飞,端木离来不及出手只得松手将念沧海一推,她身子倾倒,惊得大喝,迦楼飞身将她接住,再一眼却不见周围有任何人,“怎么了,丫头,方才是谁推了你?!”
念沧海靠在迦楼怀中,惊魂未定,双手死死护着小腹,端木离方才有心将她推得那么重,他是存心要伤着她们母子的。
“他…他…端…端木…”
“是端木离?!”
迦楼不敢相信那个卑鄙小人还能从猎场里溜出来?
“方才他不是说什么涉猎大赛,我瞧他也应该是参加的不是?”
被他这一问念沧海就更乱了,是啊,他是参加的,他也说了但凡参加都不得反悔,可他难不成是有分身术,又或者刚才见到他都是她的幻觉?!
“呵,皇婶,这个称呼还真是刺耳,若是你那引以为傲的夫君死了,那你也不再是朕的皇婶了吧?”
“只要你将这个孩子拿掉,朕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听到,为何要为一个终究要死的人守身一世?”
端木离的毒咒狠狠炸响耳边,不是的,绝对不会是她的幻觉,方才出现的人肯定是端木离--
“迦楼姐姐,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们赶快回猎场,留醉逍遥一人保护卿绝太危险了!”
念沧海没有工夫去捉摸端木离突然出现是目的何在,但她肯定他一定是设下了什么惊天的陷阱等着谋害卿绝,她不能让他得逞--
回到猎场,那儿是热闹欢呼,气氛火热,所有场外宾客席上的人儿纷纷朝着猎场内大声呼喝,迦楼将念沧海放下,远远就闻到股股血腥的味道,猎场内遍地是被弓箭射中的猎物,鲜血染红绿荫的草地,“呕…呕…”
念沧海止不住恶心犯上,她见不得那样残忍的画面,她根本就寻不着端木卿绝的身影,那些在视线里涉猎的人不过区区十数人,剩余的二三十个人不知是去向了哪儿,在那深处,她徒然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呼喝,好像是那些人找到了非同一般的猎物--
“卿绝!!”
念沧海直觉那猎物会是端木卿绝,一定是这样的!
端木离联合那些小国的王储将领将卿绝引诱向深处,这样他们有心将弓箭对准卿绝,也是死无对证,是的,端木离肯定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他才说的那么绝对,那么自信!
身子就这么向着猎场内跑,数不尽的北域侍卫当然立刻涌过来挡在她的身前,“王妃,千万不可!”
“小姐?你刚才是去了哪儿?”
小幽穿过人群跑了过来拉住念沧海的手,“不…放开我,小幽放开我,卿绝有危险,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跟过去保护王爷?!”
念沧海顾不得猎场外宾客众多就大喊起来,什么都比不过端木卿绝的性命重要,可是侍卫们面面相觑是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他们没有一个是立刻转身冲向猎场的--
“没有听到我说的么?王爷有危险,快追上去保护他!!”
念沧海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四大暗卫默不作声--
他们理解王妃担心九爷,可这都说了是命由天定的涉猎大赛,他们一群人要就这么冲进猎场,还不成了被天下人嗤笑的大笑话?!
日后定被人说,堂堂北域王爷怕死怕到上千名侍卫保护着狩猎。
九爷声名远播,威风凛凛,他们要这么做,绝对是丢了九爷的脸面,九爷也绝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王妃,你有孕在身,还请看在未出世的皇子的面上,冷静点儿,九爷不会有事的!”
四大暗卫拼死拦着念沧海,奈何她一女儿家怎么抵得过健壮的四个大男人?
念沧海突然觉得双腿都软了,身子往下沉,所幸有一双手稳当当的将她接住,“丫头,你不要去,我进去会会他们。”
“迦楼…姐姐?”
满目绝望的念沧海抓着迦楼的双袖,“救救卿绝,迦楼姐姐,求你不要让他有事…”
她的哀求,她的泪眼冷不防地揪痛迦楼的心,这小丫头是当真动了情的爱上了九爷,他若有事,她必定无法独活。
纵然心里有些痛,有些不甘,可迦楼一如往常妖冶的勾起唇角魅惑一笑,那妖娆自信的摸样是说不尽的胸有成竹。
“好生照顾好王妃,她肚子的小东西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拿你们的人头也赔不起,知道了么?!”
迦楼朝着四大暗卫训话,他们低头应允的瞬息再抬起头,迦楼已经消失了踪影--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七姑娘竟有这般武艺高超的道行,就连旁边的宾客都好奇的向这边张望而来,分明好像见着了一个如花娇媚的美少年,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踪迹--
其实在念沧海又折回来之前,玥瑶一直在闹,因为她也想跑进猎场里找端木卿绝问个清楚,到底是要她还是要那个丑八怪,不过也多谢她又跑了回来,所有人都关注着她的时候,她正好悄然无声的溜进了猎场--
迦楼绕着包围着猎场的林子疾步前行,就这么偏不巧的碰上那猫着身狂奔的坏丫头,“喂,前面的臭鼬给我停下来!”
臭鼬?!
“你说谁是臭鼬?!”
玥瑶听不得骂,当然更容不得被她向来最讨厌的迦楼骂,停下步子就凶神恶煞地骂过来,谁想迦楼勾着唇角,飞身过来,一指点在她的肩头,“嗬?!”
玥瑶来不及反应就被点了穴,全身都动不了了,“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我要叫了,九哥知道了,我定要他将你大卸八块!”
玥瑶慌张得口没遮拦的大喝,她可不是傻子,她是知道迦楼的武艺高超,绝对胜过她的,他要是乱来,她肯定小命不保!
迦楼不慌不乱的悠悠笑,下一刻就点了她的哑穴,她什么声音都放不出来了。
随即,迦楼拽着她拖到一颗硕大的大树下,将她绑在了大树上,要是放任她跑进猎场还不是捣乱用的。
玥瑶发不出声音,只有鼻子里发出不满的怒吟,迦楼瞧她没法张牙舞爪,心里可是痛快,“不许吵,现在你全身都动不了,可这林子里野禽猛兽数不胜数,要是把它们招来了,可就成了它们的美餐了!”
迦楼没心没肺的说罢,还耸耸肩没心没肺的坏笑。
“唔唔…”
玥瑶先前还气冲冲的怒吟,可见他转身走人,下意识地声音变得怯懦起来--混蛋,不要把她一个人绑在这儿,她…怕…她可不要 被一群野兽撕裂了吞下肚子!
猎场深处,数不尽的竹林大树将四周掩盖的严严实实,是在林子外的人绝对无法看清林子里的状况,端木卿绝驾着马,手握着弓,弓上却没有上箭,而他身四周有着不下二十人将他包围住,他们手持和他相同的弓箭,不过个个是箭在弦上,不是向着猎物,而是--
向着他!
从方才起,这些人就在他的身后追赶,有心将他引诱如这里--
呵,以为没有外人瞧见,将他围困在这儿,他们就能为所欲为?
呵呵…就凭那些个弱不禁风的木箭?!
端木卿绝唇角半勾,慑人笑靥刺人心凉,二十多个人渐渐举起弓的手止不住微微抖颤,这到底是什么人,那面具下的眼神变了,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禽--
可走入了这片林子就绝没有回头路,踢踏踢踏,从人群后传来不缓不急的马蹄声,端木卿绝眼神一沉,烙入眼瞳的是端木离的脸孔--
呵,躲在暗处的傀儡主来了么?
端木卿绝眸光狂野无羁,绽着耀眼的冷光,体内的热血沸腾,既然这些那么想早些和阎王见面,那他就送他们个顺水人气--
端木离面无表情,眼神漠然,身后还跟着十余人,他们亦个个手握弓箭,箭尖直指端木卿绝--
他能感觉到端木卿绝身上散发出的那势不可挡的杀气,仿佛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无谓轻重的空气,然而只要他们三十余人同时射箭,纵然他是三头六臂也别想逃得出去--
端木离眼角勾起自信光亮,可那被瞄准的“猎物”却是忽然一手伸向背后的箭篓,动作快到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跟得上,那箭已悬在弦上,“射!”
端木离当下急促下令,三十余支箭齐齐射向端木卿绝的心口,不能让端木卿绝先将箭射出!!
电光火石之间,端木卿绝弓上的箭消失在弦上,突然在他身前三尺出横空出现,箭气强大张狂,猛地将无形的空气割成了两段,形成一道强大的气流,迎面撞上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利箭,利箭被气流硬生挡在外,碰撞出刺目飞溅的火花--
“怎么可能…?”
眼前一切教一双双眼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功夫?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平白呼风唤雨,执掌空气?!
处在狂野气流中心的男人睨着他们张张堂皇无措的脸孔,突然唇角半勾,薄唇翕动,不知念着什么,那气流的威力徒增百倍,震断那三十余支箭,被折断的箭头统统向着来处折回--
“不要!!”
“救命!!”
一时间,歇斯底里的求救冲上天际,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林间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就听--
咚咚咚的巨响,所有驾在马背上的人心口插着箭头,坠倒在地,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