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忽地捏住念沧海的下巴,用力不算大但亦充斥着不可小觑的威迫,眼神情非得已的对着他的眸,好像什么也逃不过这双幽绿的眸子似的,突然会想到醉逍遥,如同蛇一般冷情的眼。
“莫不是沧海为御大人求情几句,皇上就以为沧海和御大人有染?!”
念沧海露出心伤泪光,拉开端木离的手,跟着小身子推开他的怀抱,全然由心动怒生气的摸样,“不,朕怎会这样以为?朕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可不容你再推开朕。”
端木离一下拉住念沧海的双腕又将她揽入自己的怀内,紧紧的用力的,用不舍的体温包裹着她。
贴在他的胸膛,念沧海有种热泪夺眶的冲动,曾经心心念念的男人拥着自己,自己却只觉自己很是卑鄙--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撒了谎,利用端木离对她的情谊扭转了方才的窘境,这是不是该拜谢那个男人?
多亏那张冰冷面具下的种种威迫,教她学会了如何抵御,所以还有什么可以令她感到惧怕?
阿离向来温柔待她,他用再冷漠的眼神,她也能看清他始终对她温热的心…
她为何平白想起那个男人?
念沧海手儿不自觉的抚上小腹,孩子还在,遇见醉逍遥仿佛就只是一场梦,而御景秋似乎也没有对端木离提她怀孕的事。
如果阿离知道她已有身孕,必定知道她早已非处子,若是知道了,又岂会是如此平静…
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念沧海其实并没有打消逃跑的念头,只是下一次的逃跑,她知道注定要翻过那威严耸天的宫墙。
八日后,他们回到了皇城,刚入城门,百姓们就排成了长龙迎接他们的到来,马轿外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睡梦中的念沧海不由得一惊。
许是有孕,念沧海总是昏昏沉沉的陷入在睡梦之中。
“皇上,外面发生了什么?”
念沧海微微拉开车帘,就听街上的百姓赫然惊叫起来,“皇妃,快看!皇妃挽起帘子了!”
放眼密密麻麻的人,一只只手指向自己,念沧海“受宠若惊”得当下放下了帘子, 一手情不禁地抚上裹着白纱的右颊,她可不愿让人瞧见她这幅人鬼不是的摸样。
不对,他们在喊着她什么?
一张笑脸吓得刷白如纸,神色陷入费解,慌张,焦虑之中,只闻身边的男人忽地浅笑盈盈,“皇上,你做了什么,竟让百姓一早就恭迎在城门之下?”
“唤朕名字。”
他不喜欢她那么生疏的叫他,为何那么多日过去,她还是一会儿亲昵一会儿疏离的,以前,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都亲昵地喊他名字--
念沧海凝着端木离专注的眸眼,心底有着一丝犹豫,她不愿喊他阿离,是怕自己再度迷失,只是眼下,他的偏执竟和那个男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恍惚失神,小嘴半张竟吐出了一声“卿绝…”
他的海儿竟如此亲昵的喊着皇叔的名字?!
端木离忧虑的眸子猝然圆睁,眼底狞光如刃,不可置信的盯着念沧海--
怎会情不自禁的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念沧海只觉大难临头,忽地那一双黑眸子一亮, “不要!皇上救我--”
羸弱的娇躯犹若一只受伤的娇弱雨蝶扑入端木离的怀中,全然的受惊过度,身后就如同被一群野狼追逐般的惊恐,浑身都在抖瑟,震颤。
端木离被怀中的小可怜一惊一乍弄得不明就里,只听她哀求着,呢喃着:“不要打我,端木卿绝,我喊,我喊你的名字就是了,卿…卿绝…卿…呜呜…不要打我,不要!”
念沧海窝在端木离的怀中呜咽起来。
是皇叔打过她?
他怎能忘记九皇叔就是个凶残病态的疯子!
“没事了,没事了…海儿,是朕,是你的阿离,我在你身边,我保护你,端木卿绝再也伤不着你了。”
端木离心急如焚,搂着怀中的小人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全然不知这只是怀中佳人的一场戏。
念沧海靠在端木离的胸膛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好歹她的装疯卖傻起效了,总算是又躲过了一劫--
念沧海心里既是愧疚却是换来了暂短的安逸。
端木离的确是宠她至深,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突来的“发作”,相反更加的紧拥着她,待她佯装镇定下来之后,还告诉了她--
在收到御景秋回禀他们已经安全回到北苍的书信后,他就亲自提笔向天下昭告他要册封念元勋长女为妃。
不是将她远嫁给端木卿绝时所用的念元勋幺女的名义,而是长女。
念沧海不免心里惊诧。
爹爹终于肯承认她这个女儿了?
从出生,爹爹将她幽禁在念府深院,根本从未想过要让她踏出过念府一步,她知道他是颜面至上的男人,身为北苍国堂堂镇山大将军,他怎会承认一个似若怪物的丑妇是他的长女?
“皇上,宫门已开。”
林公公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马车已经行驶到了皇宫之外,端木离牵住念沧海的手,她从包袱里抽出一条纱巾盖着头,才允他抱着她下了马车,“恭迎圣驾,恭迎皇贵妃。”
放眼打开的宫门内齐齐站着探不到底儿的奴婢侍从,这岂止是对一个妃子的恭迎--
皇贵妃?
念沧海愣在原地,纱巾下的面容惊色大过于喜,端木离莫非是册封了她皇贵妃的封号?!
“娘娘。”
走神间,林公公来到念沧海的跟前卑微的俯着身伸出手,她向端木离看了眼,他温柔的笑眼相对,示意他照着林公公的牵引即可--
她将手搭在了林公公的腕子上,顿然所有的奴婢侍从又再齐齐高呼,“恭迎皇上,恭迎皇贵妃娘娘。”
她简直就像成为了一国之后,甚至是皇后之上的皇太后,放眼宏伟壮观的场景,教人喉间干渴,念沧海生生咽着口水,迈开的步子不能享受到丝毫欢愉,只觉得沉重如山,如同被牵引而入的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亡路…
御景秋不知几时护驾在了身边,念沧海无意的与他对视了一眼,她还以为端木离会为难她,既是允许他出入宫中,那就是不再追究了?
念沧海有好多话想要问他,然而他的眼神黯然,在他们目光交会的一刹便先岔开了视线。
既来之,则安之。
眼神朝向了另一侧伴在身边的端木离,她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回到了她曾最爱的人的身边,可放眼身周一座座威迫逼人的红砖金顶殿宇,她才发现天下之大,其实从未有过她念沧海的容身之所。
回到北苍,不过是跳入了另一个惊恐的北域,不比它安逸,反而步步惊心,一个行错踏错就是一尸两命。
合欢宫,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以入住的宫殿。
念沧海还记得自己被鞭打的不成人形,就是躺靠在这寝宫的寝屋里,念雪娇还嚣张跋扈的闯进来对她嘲笑凌辱,推开寝屋的门,迈入其中,环顾四周。
回荡在脑海里的画面都是不愉快的种种,端木离一路伴她而来,站在她的身侧凝着她微微凝眉的小脸。
她是想起他曾残忍的囚她于地牢,将她鞭打得满身疮痍,血痕累累么?
“皇上…”
林公公跟在他的身后,似乎想说什么,不想端木离当即厉眸瞪了他一眼,之后的话便一个字儿都无缘尘世,“退下。”
端木离挥挥手,守在外面的一般奴婢侍从都安静的迅速离开。
念沧海没有注意偌大的屋子里就仅剩自己和端木离,她朝着床榻走去,她还记得离开这儿的那一夜,小幽那丫头坐在那儿叠着一堆纸钱,说是上路会用着--
傻丫头,谁叫你触自己的眉头,所以才被醉逍遥那混蛋给抓了去…
傻丫头,你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么…
想着,失了神,泪水不觉的打湿眼眶。
端木离靠过去从后拥住她,“对不起…”
“卿…”
那个不该喊的名字差点又不听话的落出念沧海的口,索性她气息极低才及时收住了口,没有让端木离起疑,“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靠在我的怀里哭吧,让你受苦了,所有都…对不起…”
扳过她的身子,端木离用情至深的拥着她,他以为她是在为他赐予她的伤痛而哭?
“阿离,我倦了,想要歇息了。”
“海儿,你当真要这么拒绝朕?”
她推开他,他缠着她,双手握着她的双腕不怎么用力,却是容不得她甩开。
“皇上您误会了,海儿只是真的有点倦了。”
他的拥抱总是能暖入她重重设防的心,可他若是想要“那种”触碰的话,便只会激起她满心的反感--
“倦到连个吻都不行?”
端木离的声音猝然有些努力,动作也跟着蛮狠起来,一手揽住她的后腰,下一刻不由分说的咬住了她的唇--